半下午回到村，煙花爆竹大部分都卸到村委大院子裡，晚上直接讓村裡放，呂冬和呂建仁又在呂建國那邊放下不少，拉著剩下的一些回老街。

扔一些在老宅裡，剩餘的劃爆仗和摔爆仗街上小孩分分。

年前沒少用鐵叔鐵嬸的大頭車，呂冬又去養雞場送了幾箱子滿地紅和煙花。

回到老街上，呂冬到七叔家找七嬸子，釘子正在大門口放爆仗。

有長進，沒去炸屎。

釘子把爆仗塞在大街上凍的爛泥窟窿裡，點著後砰的一聲響，碎冰冰爛泥巴到處飛。

呂冬沒說啥，都打小這麼玩起來的。

他小時候比釘子調皮多了，曾經把爆仗塞進饅頭塊裡，點著後扔給建設叔家的狗，那狗湊近聞了聞沒吃，但炸響後嚇破膽，打那以後年三十到初一鑽進床底下不敢出來。

零著放的爆仗，小孩能玩出花來。

呂冬進門，七嬸正在剁餃子餡，七叔坐在個大簸箕跟前，在拆煙花。

“七嬸，卡給你，密碼是七叔生日。”呂冬掏出銀行卡給七嬸，提醒道：“彆忘了給七叔買輛摩托車。”

“買！過完年就去買！”七嬸下了決心，又看眼呂建仁：“買摩托車行，把你這些都扔了，大過年的彆添堵。”

呂建仁本著摩托車要緊，應上一聲，竟然把簸箕收了，想到小黑蛋騎的女士木蘭，看似很隨意的說道：“買兩輛，給你買輛木蘭！你給村裡乾活，上下班來回也方便。”

七嬸剁餃子餡的手突然停了，低頭轉到呂冬看不到的方向。

呂冬是個有眼色的，趕緊走。

回到老宅，胡春蘭已經拿麵粉打好漿糊，呂冬找個破刷子，在門上刷漿糊貼春聯，春聯不是買的，是二爺爺拿毛筆寫的。

略顯破舊的青磚屋，貼上紅底黑字的春聯，多了點新意。

隨後，呂冬又把買的中國結掛在影壁前麵，倆大紅燈籠扯電線掛在大門前。

今年村裡忙，一直到昨天才停工，街上布置比往年少了許多，以前能從南到北掛一串紅燈籠，今年勞力都忙著乾活送貨，燈籠乾脆沒掛。

大隊喇叭響起，呂振林聲音傳出來，通知今晚六點半開始，在村南頭寬敞處放煙花。

除了呂冬和呂建仁帶回來的煙花，村裡也有其他人會帶煙花爆竹過去放。

簡單布置完家門口，胡春蘭去和麵，呂冬切芹菜，準備包餃子。

按照慣例，三十晚上這一頓要去大伯家吃飯，但零時和五更的餃子，卻要在自家吃。

呂冬邊切菜，邊問道：“媽，二哥還沒到？”

胡春蘭說道：“你大哥借了車去泉南火車站接人，四點的火車，回來得五點。”她和好麵，去摘泡好的木耳：“我中午問了你大伯母，總共就三天假，初二早晨就得走。”

呂冬停刀攏攏菜，說道：“能回來一趟就不錯了。”

到四點半，胡春蘭下好一盤餃子，擺在堂屋八仙桌上，又在旁邊放了雙筷子，看眼牆上的相框，對呂冬說道：“過年了，磕個頭。”

呂冬磕一個頭，看著相框裡的人，默默總結這半年的所作所為。

堅定不移的走在發家致富的路上，也想著能讓生他養他的這片故土富起來。

“未來會越來越好！”呂冬低聲念道：“我會做個好人。”

村裡有鞭炮聲響起，胡春蘭看下時間：“放掛鞭炮，咱去你大伯那。”

長竹竿上拴一掛千響滿地紅，搭在影壁與香椿樹中間吊沙袋的棍子上，呂冬過去點著，爆仗劈裡啪啦響了起來。

胡春蘭關好門，跟呂冬一起去集街大伯家。

天色仍然大亮，鞭炮聲卻接連不斷響起，呂冬遇到村裡的人，不停打招呼，雖然今年很多人的蔥，都爛在青照河裡，但大家夥這個年過的還算不錯。

村裡的食品公司開業火爆，按照戶籍戶口，昨天每個人發了50塊錢紅利，家裡有四五口人的，一下就多出200多塊錢收入。

呂家村一千多口子人，食品公司發了6萬多塊錢出去。

錢不算多，卻極大提振了全村人的士氣。

這能讓大家夥看到，隻要好好乾，前途一片光明。

從大隊院子門口經過，呂冬看到呂振林，呂振林也看到他，招呼他過去說話。

呂冬進大隊院子：“三爺爺。”接著又跟旁邊一個人打招呼：“五爺爺。”

呂振飛說道：“冬子，你提的建議都不錯，這一個多月的發展，咱村食品公司算是起步了。”

呂冬謙虛說道：“鹵煮本就是咱村的傳統特長，我就光動嘴，動手靠全村人。”

呂振林叮囑：“呂冬，你得注意，已經有人眼紅，打聽咱們配方，千萬不要跟任何人談這個，咱村的也不行。”

呂冬明白：“我曉得。”他問道：“能申請專利？”

呂建武從辦公室出來，接話：“就目前這種大環境，你敢申請專利，就有人敢向外透漏，本地還好說，我們跑外地去打專利官司，十打九輸。”

“咱們還是做好保密工作。”呂振林說道。

呂建武說道：“咱們既然辦公司，創業，一切都按照正規來。”

呂振飛笑著說道：“一個半月，做出98萬銷售額，很不錯了，比很多縣屬公司都強！”

呂冬知道，大部分縣屬公司，要麼破產，要麼即將破產。

三公司已經算情況比較好的了。

呂振林說道：“明天拜完年，來大隊開會，咱們需要商議下一步計劃。”

這位年近花甲的老人，既不滿足於現在的成績，也沒有被開業的紅火衝昏頭腦。

呂家村的事業，剛剛起步而已。

“曉得了。”呂冬應了下來。

呂振林又說道：“吃完飯記得出來放煙花。”

呂冬應一聲，見沒啥事，出大隊院子，去李文越家打一圈，正好李文越有事要找他。

“下午招娣……不是，劉琳琳來過。”李文越叫著非常彆扭：“說是明天下午同學約了聚會。”

“在哪？”這不是以後，大年初一飯店沒開業的，呂冬略一思考，又說道：“明天食品公司還要開會，我不一定有空。”

李文越最近就在大隊乾活，說道：“約了去一中，劉……琳琳麵子大，學校到時會給間教室，暫時確定去的人有三十多個，都我們這一級的。”

呂冬說道：“我要去不了，你跟她說一聲。”

李文越點頭：“行。”

看看快五點，呂冬趕緊去大伯家，進屋裡就看到多了個人。

二十四五的年紀，比他和呂春矮半頭，留著利落的短發，臉上神情跟呂建國相似，總顯得有些嚴肅。

“二哥！”呂冬上前兩步。

呂夏微微點頭，用力拍下他胳膊：“高了，也壯實了！”

呂冬笑：“你啥時候到的？”

呂夏說話簡練：“十分鐘。”

大伯母李敏進來招呼：“你們趕緊擺桌子，這就上菜。”

呂冬一個人拖開大圓桌，呂夏去搬高腳凳，呂春端著倆盤子進來。

呂春又去端菜，呂夏擺著凳子，問道：“大哥說你在做生意？”

呂冬笑：“我在大哥轄區內做點小買賣，人都給大哥麵子。”

“我不在家。”呂夏正兒八經說道：“辛苦你和大哥了。”

呂冬趕緊說道：“二哥，咱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呂夏仔細看他一眼：“上次見你，還是個不懂事的小孩。”

呂冬受他影響，說話也簡練：“總要長大。”

呂夏點點頭：“家裡以後還得指望你和大哥。”

呂冬拿快抹布擦桌子：“你在部隊上放一百二十個心。”他忍不住好奇：“二哥，光知道你是空軍飛行員，開啥飛機？”

呂春正好又端菜進來：“彆問，問了也不能說。”

呂建說話言簡意賅：“對。”

呂冬明白了：“需要保密？”

桌子和凳子擺好，菜端上來，呂夏去了他屋裡，很快拿著個盒子出來：“冬子，這個給你。”

“真不錯，還有過年禮。”呂冬接過來。

打開看，裡麵是個飛機模型，用空的彈殼做成的。

呂建國這時進來，坐在主位上，一大家子人全都上桌，呂冬拆開箱子拿酒，呂夏摁住酒杯：“我不喝酒。”

都能理解，自家人也不會強勸。

開動前，呂建國拿起酒杯，說道：“今年咱這一大家子都很好，呂春升職，呂夏晉銜，呂冬生意紅火，明年咱們要更好！”

眾人端起杯子，舉杯共飲。

一大家子人，熱熱鬨鬨，邊吃邊聊，大部分時間都是呂冬和呂春在說話帶動氣氛。

可能是所在部隊的關係，呂夏話很少，很多事更是提都不能提。

餃子下出來，又去院子裡放鞭炮。

等到接近六點半，全都出門去村口，成箱子的煙花爆竹已經運了過來，長長的滿地紅一掛又一掛鋪在地上，像是紅色的長龍一般。

呂振林一聲令下，包括呂冬在內的幾個十八九的人一起點火，震耳的鞭炮聲接連不斷響起。

紅色漫天飛舞！

村口聚集了幾百口子來看煙花，一個個煙花陸續登場，星星火火在空中綻放，給呂家村帶來吉祥和喜慶。

這也是呂家村近年來最大的一次煙花集中燃放。

前些年一直古老沉寂的村莊，似乎一切都不同了。

煙花八點前散場，很多人都去大隊院子裡看春晚，晚上天冷，卻擋不住人心頭的火熱。

但1999年的春晚，卻讓很多人笑不出來。

總有人，大過年的，給全國人添堵。

好在呂家村受到的影響不大，全村儘是些泥瓦匠和地裡刨食的農民。

公家廠子乾活的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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