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館中，當最後一個模特，消失在幕布後方。

有經驗的觀眾，知道這是中場休息時間，喝水的喝水，放水的放水，開始休息，蓄積體力。

因為下半場，才是真正的硬仗。

後台，入口。

“加油。”

“你行的。”

“不要怕。”

“正常發揮就行。”

快上場了，周牧這才開始安撫人心。

受到安撫人，卻沒覺得受到鼓勵，反而一個個人，以幽怨的眼神看向周牧，眼神十分的複雜。

一會兒，古德白憋不住了，“哥，你在忽悠我們。”

“我咋忽悠了？”周牧故作不解。

“我們一直以為你要上台表演，現在才發現你是導演，不需要上去演出……”葛昀小小吐槽一句，“這不是騙人麼？”

“如果你們不上場，我肯定要上啊。”

周牧理所當然道：“現在你們上場了，我上去乾什麼？搶你們的風頭嗎？”

“……”

幾個人無言以對。

因為他們發現，這真是事實。

周牧上場的話，不管是他導演的身份，還是本身的相貌，絕對吸引大家的關注目光。

那個時候，哪裡還有他們什麼事。

好吧。

真真假假且不說，反正幾個人似乎被說服了，然後一臉慷慨就義的表情，上刑場一樣走了。

“戲真多。”

周牧聳了聳肩膀。

忽然間，他若有所覺，立即回頭望去。

隻見在附近，莫懷宣恰好路過。

“莫導。”

周牧表情古怪，他發現莫懷宣的裝束，也有幾分特彆，看起來像是專業的演出服。

一瞬間，他有些驚詫，不禁問道：“你也要上台？”

莫懷宣避而不答，微微示意了下，就掠過長廊，消失在拐角。

“嘖，口風真緊。”

周牧搖了搖頭，“變得謹慎了啊。”

“你也虛偽了。”楊紅輕描淡寫道：“他又不傻，怎麼可能看不出來，你的虛情假意。”

“什麼虛偽？”

周牧抗議，“這叫虛與委蛇。”

“一樣。”

楊紅搖頭，“你自己都說了，現在形勢顛倒了，他沒資格跟我們爭鋒，你有什麼好擔心的？”

“我不擔心他。”

周牧收斂了表情，眼睛多了幾分認真，“我隻是想知道，他到底是靠自己重新起勢，還是投靠了什麼勢力，才有機會東山再起。”

“這很重要嗎？”楊紅有些迷惑。

“嗯……”

周牧想了想，“不好說。主要是這圈子水太深，肯定要防著點，畢竟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也是。”

楊紅認同，“那我讓人查一查。”

“好！”

周牧輕輕一歎。

如果他隻是單純的演員，或者純粹的導演，也不需要勾心鬥角，琢磨這些傷神的事情。

問題他不是，在不知不覺之中，他的身後站了一大堆人。

就算不為這些人考慮，也要為自己著想呀。

他發現，人會變的。

站在高峰上，就不會再想下去。淡薄名利，說起來簡單，又有幾個人真正辦到了？

在周牧思緒起伏的時候，一陣嘈雜聲讓他瞬間清醒。

“開場了麼？”

周牧的目光，轉向了外頭。

視野有限，看不到具體的情況，不過從現場反饋回來的聲音，也可以判斷，這表演沒有失敗。

畢竟失敗了，就不是這嘈雜聲了，而是噓聲。

又過了片刻，一陣歡呼聲，傳了進來。

“應該是葉子登場了。”周牧側耳聆聽，嘴角綻放一個笑容，“她的人氣，還是蠻高的。”

“嗯。”

楊紅也在笑，“所以行程結束，我們會在愛樂城，多逗留幾天，與那些大品牌接洽一下，看看具體的合作協議。”

“不錯，不錯。”

周牧十分欣慰，一臉噓唏之色，“熬了這麼多年，葉子總算出頭了，不容易啊。”

“……”

楊紅想拎包，往他頭上砸去。

什麼多年，分明才兩年好不好。兩年升一線，就算摻了水分，也算是準一線。

整個娛樂圈，這樣上位的速度，也沒幾個人。她還擔心，葉子衿升咖太快，導致根基飄浮，打算再穩一穩呢。

所以她警告起來，“我再強調一遍，葉子的發展規劃，我有自己的安排，你不許插手。”

“……知道了。”

周牧攤手，十分的無奈。他明明什麼都沒管，怎麼楊紅篤定他會把葉子衿帶壞似的，真是多疑啊。

他搖了搖頭，朝長廊方向而去。

“你去哪裡？”楊紅問道。

“洗手。”

周牧回答，消失在長廊。

這個方向……

楊紅蹙眉，猶豫了下，沒有隨行。她守在出口，等一會兒表演就該結束了。不親眼看完，她心中難安。

相比之下，周牧沒心沒肺，看了一半就走了。在他看來，隻要大家正常發揮，不會出什麼問題。光看，又不上場，乾著急沒用，不如放寬心態，等結局就行。

況且，他真是去洗手。

在衛生間中，稍微整理了下衣襟。

他就走了出去。

他依稀記得，在場館的內部，有一個大超市，供應各種酒水飲料食物。他準備買點東西，為古德白他們慶功。

超市在哪裡呢？

周牧轉了一圈，迷失了方向。

他不是路癡，也不是沒有方向感。主要是，一些岔路封閉了，拉起了警戒線，還有人把守，沒有通行牌，需要繞行。

麻煩。

周牧轉了一圈，撓起了頭。

實在不行，隻能按原路返回了。在他猶豫之際，冷不防在拐角出現了一行人。

三四十人，浩浩蕩蕩走了過來。

整齊的黑衣、西裝、皮鞋、墨鏡，與《超體》中的黑衣人，沒有什麼區彆。氣勢很足，不知道是有活力的社會組織，還是有錢人家的保鏢。

嗯？

周牧眼尖，在一群人中，發現了一張熟悉的麵孔。

一瞬間，他下意識地轉身，躲閃在角落。

小心翼翼偷窺……

對，沒錯，是他。

周牧驚詫，覺得十分意外。

在人群的中心，享受眾星捧月待遇的，居然是祁洪象。

不僅是他，另外還有蘇哲、蒲柳的身影。

他們怎麼搞在一起了？

周牧愣了一愣，隨即又靈光一閃，腦海之中仿佛有閃電掠過，讓他睜大了眼睛，想到了一件事情。

莫懷宣……

難道說祁洪象，一直沒有放棄莫懷宣？

？？？

周牧驚了。

要知道，《張博》失敗之後，大家都覺得，這是莫懷宣的責任，洪天娛樂沒把他大卸八塊，算是厚道仁慈了。

踢他出門，收回一切待遇，這是人之常情。

但是……

如果祁洪象，有包容之心，不把血虧的幾個億放在眼裡，願意繼續再給莫懷宣機會呢？

這個可能性，到底有沒有？

周牧不確定祁洪象，有沒有這樣的胸襟。

如果他有，那麼莫懷宣絕對會死心塌地，最起碼現在會忠心耿耿，幫祁洪象打天下。

現代社會，大家讀書多了，清楚什麼叫收買人心。

問題在於，靠小恩小惠，尊敬禮遇，錦上添花之類的小手段，是打動不了人心的。

唯有在雪中送炭，在爛泥塘中伸手，把人拉出深淵。

在絕望之中，給人希望，許以未來……

這種情況下，哪怕知道對方在籠絡自己，受到籠絡的人，估計還是忍不住心生感激。

以後會不會忘恩負義且不說。

至少短時間內，絕對是十分聽話，指哪打哪。所以莫懷宣現在，很有可能成為了祁洪象手上最鋒利的刀槍。

如果猜測為真……

周牧嘖了聲，“明年熱鬨了。”

元旦之時，洪天娛樂成立，宣稱斥資百億，投資大小項目。

在當時，整個行業沸騰，驚呼狼來了。之後，《張博》失敗，許多人鬆了口氣，嘲笑資本外行，白交學費。

接下來一段時間，洪天娛樂變得十分低調。如果不是音樂節火了一把，大家快要把它遺忘了。

隻不這音樂節，與影視行業的關聯，並不是那麼密切。

所以多數人，對洪天娛樂的警惕心，慢慢下降了，沒有最開始的時候那麼重視。

大家覺得，洪天娛樂要崛起，起碼還要再交兩三年學費。

甚至有人認為，祁洪象這麼年輕，公子哥兒一個。指不定折騰兩年沒起色，直接把公司賣了，回去繼承家業。

對此，不少人深以為然，覺得可能性不小。

類似的傳言，都傳到了周牧的耳中，可見圈裡不少人，對這事達成了共識。

現在看來，或許這風聲，就是祁洪象自己放出來的。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陰險呀。

……

周牧沉吟了片刻，按原路回到了T台入口。

中場休息時間結束。

一看外麵，下半場走秀開始。再看貴賓席，果然發現了楊紅等人的身影。他立即貓身，摸向了那個區域。

片刻，他在楊紅身邊的座位坐下，這裡的視野開闊。

恰好一個高挑的超模，從T台走了過來。一雙大長腿，神秘的三角區域，在雙腿交錯之間，若隱若現。

嘶……

周牧左右看看，發現不少人在吞口水。

“庸俗！”

楊紅冷哼一聲，順便質問，“你剛才去哪裡了？”

現場很吵，她正好吼出來。

這聲音尖銳，幾乎要刺透耳膜。周牧揉了揉耳朵，他想了想，拿出了手機，打了兩行文字。

楊紅看了眼，臉色就變了，“你確定嗎？”

周牧認真點頭。

楊紅的臉色，愈加的凝重。

旁邊幾個人，好奇心起了，他們恨不能伸長脖頸，偷看手機屏幕中的文字內容。

可惜……沒人敢。

……

周牧倒是理解楊紅的擔憂。

畢竟莫懷宣，是憑自己能力東山再起，這不用太擔心。

因為行業中，單獨一個導演的分量太輕。

但是當導演+資本，其中迸發出來的能量，完全可以撐起一家大型影視公司。

一些公司因導演而興，因導演而衰的例子，比比皆是。

還有就是……

《張博》的失敗。

除了莫懷宣能力，支撐不住宏大的命題以外。《三笑姻緣》的火爆，也有一定的因素。

所謂先入為主，大眾接受了戲說搞笑的張博，難免對於正史中悲慘境遇的張博……深表同情，然後不看。

一般來說，多數人對於電影，可以熱血、可以煽情、可以感動，但是不喜歡悲劇。

《張博》不算悲劇，但是劇情確實比較沉重。

大多數人，不會自己找虐。

總之，誰知道祁洪象、莫懷宣，會不會把《張博》的失敗，歸罪於周牧或青紅文化身上。

防人之心不可無。

楊紅已經開始琢磨著，要不要放一些風聲出去，讓其他影視公司有所警惕。

說白了，就是想甩鍋。

讓其他影視公司，知道洪天娛樂這頭資本巨鱷，絕對不會輕易放棄娛樂圈龐大的市場。現在隻是潛伏起來，實際上已經暗暗張開了獠牙，隨時迸出來撕咬吞食。

事實上，洪天娛樂真這麼乾了。

楊紅非常認同周牧的判斷，覺得莫懷宣的《舞娘》，就是洪天娛樂主投的項目。

國內五大巨頭，以及大小影視公司，形成了一層層關係網，對洪天娛樂層層防範，絲毫不掩蓋自己的敵意。

所以洪天娛樂成立至今，根本沒接受到幾個靠譜的項目。

自己開發的項目，居然找不到合適的人手組局。這種有勁無力使的感覺，不是當事人很難明白。

楊紅卻清楚。

因為這種事情，她經曆過。

所以她深有體會。

那麼洪天娛樂，避開了國內的坑，在海外投資項目，來個“曲線救國”，倒是可以理解。

畢竟洪天娛樂，在海外有自己的布局。

她查過了，不僅是天堂島的主題電影院，另外還有西區許多國家的一些非主流影院，也有《三笑》上映。

這意味著，祁洪象買的版權，並沒有浪費。絕對不是為了所謂的討好周牧，為以後的合作打下基礎，才表達了善意。

實際上，他在海外，竟然有自己的“發行”渠道。雖然不知道，這渠道利潤是多少，但是積少成多，絕對不是一筆小數目。

也是多虧了這個渠道，讓周牧在海外小有名氣。所以被一些大發行商注意到了，才有了《超體》的暢銷海外的機會。

楊紅不得不感歎。

圈子真是小，兜兜轉轉還是這些人。在她感歎之時，一陣巨大的喧鬨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眨眼，定了定神，發現是安吉拉上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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