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列強瓜分蛋糕開始……

不對，應該說，從影片開篇開始，餘念就知道，周牧這部電影有些不同尋常。

畢竟開篇，就是黑白默片。

然後在正片中，還穿插了古老的“紀錄片”，表現了那個時代的風貌。

問題在於，餘念非常清楚，那壓根不是真實的紀錄片。

他現在終於明白，之前周牧找他索取《定鼎》剪輯剩下的素材，究竟有什麼用了。

這分明是把他不要的鏡頭，嫁接在這部電影中。

他上當了。

餘念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

也難怪，周牧之前，信誓旦旦表示，拍攝電影的成本，最多幾百本就可以搞定。

廢話，最耗錢的，各種飛機、坦克、大炮出動，爆破、炸毀城市村莊的場景，分明是他拍的好不好。

這筆錢，要算在《定鼎》的支出上。

周牧直接拿來用，當然不花錢。

這個奸詐、狡猾的家夥，真是不要臉。

餘念心裡大罵，無奈而笑。

拿了他的素材，製作成為了偽紀錄片，不知道的人看了，肯定會覺得，那就是當年，真實的曆史麵貌。

這種操作手法很新奇。

餘念幾乎可以判斷，以後有人拍戰爭片，肯定會模仿、借鑒這樣的拍攝技巧。

這種技法上的新意，固然讓人眼前一亮。

但是餘念更驚歎電影的立意。

之前周牧說，要拍戰爭片，他心裡就存疑。畢竟幾百萬的成本，能拍什麼像樣的戰爭片？

古代形容戰爭，大炮一響，黃金萬兩，這不是開玩笑的。

同樣，拍戰爭片，炸藥的爆破場景，也很耗錢。

幾百萬……就多放個煙花。

所以當餘念看了電影，發現這是披著戰爭片外衣的喜劇電影之後，他又覺得理所當然。

錢不夠，掛羊頭賣狗肉，很正常。

對於周牧拍喜劇電影，餘念也不覺得有絲毫奇怪。

畢竟市場上，最容易小以搏大的類型片，不是恐怖靈異片，就是喜劇片了。

小成本，高票房。

向來是許多新人導演入行的最佳選擇。

可是看到分蛋糕的一幕，餘念整個人戰栗起來了，他忽然發現這喜劇電影的外殼下，居然隱藏了驚心動魄的寓意。

他從中看到了，極其辛辣的諷刺意味。

之後的電影基調，基本是一脈相承。

各種劇情，各種細節，看似輕鬆幽默，十分搞笑。

但是隻要仔細品味，就可以察覺到其中的嘲諷與批判，把黑色幽默貫徹到底，直到結束。

90分鐘的電影。

如果劇情很無聊，肯定是度日如年。要是內容很精彩，大家肯定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三毛從軍記》完結了。

最後一個鏡頭，就是戰爭勝利了。

慶祝勝利的宴會上，許多人衣冠楚楚，觥籌交錯。一個人發表勝利演講，頭頂一個大大的V字。

隨之，三毛光榮退伍複員。

他站在陵園中，前後左右都是密密麻麻的十字架墓碑。隻有身前兩條道路，形成了一個V字形狀。

這是象征勝利的符號。

遙呼相應。

……

放映廳，燈光亮了。

家長們相互看了眼，他們不確定，這片子是不是拍給小孩看的，但是當他們發現，電影結束之後。一些皮孩子，依然“沒心沒肺”，在撒歡鬨騰，咕咕亂叫。

大人們就知道，孩子們肯定沒理解電影的深意，隻是單純的覺得電影人物有趣。

這樣足夠了……

餘念的身邊，那對年輕小夫妻。

父親不放心，拉著女孩的小手，輕聲細語問道：“囡囡，電影好看嗎？”

“好看。”

小女孩果斷回答。

父親繼續問道：“你覺得，哪個情節……就是電影裡頭，哪個地方最好看？”

小女孩茫然，父親解釋半天，她才聽明白了，露出了笑臉，“三毛打壞人的時候，最好看……爸爸，我也要打壞人……”

那張牙舞爪的樣子，暴力傾向十足。也難怪在幼兒園中，把男同學抓哭去。

“……”

父親無語了。

他在琢磨一件事情，女兒的暴脾氣，跟誰學的？要知道，他這麼溫和的一個人，絕對沒有暴力基因。

所以……

他的視線，輕輕一瞥。

妻子的目光，恰好投射過來，無限溫柔。

瞬時，他打了個激靈，連忙哈哈一笑，把女兒抱起來，“好，好，回家打壞人，走嘍！”

一家三口，高高興興離開。

臨走之時，夫妻兩人也交流幾句。

“電影好像不錯。”

“是啊，回頭推薦給XX媽媽，讓她也帶孩子去看看。”

“嗯，明天我請同事吃飯，謝謝他的推薦……”

同樣的情況，也發生在其他家長身上。

電影對他們來說，就是消遣娛樂的方式之一，主要是陪小孩子玩太累了，才選擇看電影。

多數人已經做好了，在電影院中睡覺的準備。

沒有想到，電影居然出乎意料的不錯。不僅小孩看得津津有味，作為成年人的他們看了，居然也不覺得乏味。

這是好電影……

值得推薦。

餘念在座位上，等到全部的人，都走出了放映廳，影院的工作人員來收拾垃圾，他才離開。

回到休息室，一群人彙聚在一起，驚奇的看著他。畢竟大家在路演的時候，他忽然“失蹤”，著實嚇壞不少人。

連手機都沒帶，放在助理那裡。

打電話聯係不上。

才想報警。

餘念就回來了。

有人急聲問道：“導演，你剛才……”

“有點事，離開了一會。”

餘念沒解釋清楚，反問道：“路演完了嗎？”

眾人點頭，早完了啊。

“……那走吧。”

他揮了揮手，率先走了。

其他人麵麵相覷，感覺很奇怪，也不敢多打聽啊。

算了，走吧。

下一站。

離開這個影城。

大巴車上，餘念獨坐角落，一群人保持安靜。主要是誰都沒搞清楚餘念現在是什麼情況，不敢出聲打擾他。

冷不防，餘念輕輕招手，“小王，過來。”

宣發組主管，猛然抬頭，“餘導，你叫我？”

“嗯。”

餘念點頭。

主管心念百轉，連忙扶座位過來，“餘導，有什麼吩咐？”

餘念直接道：“你們商量一下，調整宣傳的方案。”

“啊？”

主管驚愕，“不是……”

他有點急，“餘導，怎麼調整呀？之前的方案，很多東西都已經落實下來，很難再更改……”

“我知道。”

餘念點頭，然後道：“主要是宣傳的文案，調整一下就行。”

“呃？”

主管一怔，就反應過來，“最寫實的戰爭大片，重現殘酷曆史風貌這個文案？”

“對。”

餘念確定，“改了吧。”

這點小事，肯定沒問題。

主管眨眼，關鍵是，“……怎麼改？”

他不知道，餘念對這個文案，哪個地方不滿意。

“最寫實，去掉。”

餘念想了下，又補充，“重現曆史風貌，也去掉。”

“啊？”

主管懵了。

這不是要把文案全推翻麼，叫什麼改？

“就直接宣傳，戰爭大片吧。”

餘念淡聲道：“大場麵，大投資，大明星，宣傳的著力點，就集中在這方麵。其它的……什麼內涵，什麼立意，不要提了。”

“……”

主管瞳孔收縮。

他有點懂了，欲言又止。

“就這樣吧。”

餘念一錘定音，然後微歎道：“順便密切關注時實票房，看看黑馬什麼時候出現。”

“誒？”

主管愣了愣。

餘念沒興趣解釋，直接閉上了眼睛。

主管識趣退下，等到了晚上，他才明白餘念的意思。在票房排行榜上，第一到第三，都是熟悉的片名。

可是第四，換是一部很陌生的電影。

《三毛從軍記》

實時票房，五千一百萬。

“這個……”

主管錯愕，連忙查看這部電影的信息。元旦上映，累計到現在，總票房破億。

這不算什麼。

《定鼎》的票房，快20億了。

可是……

主管敏銳的察覺到，在今天之前，這部電影隻是點映。今天才大規模放映，排片隻有7%。

這麼少的場次，卻拿到了五千萬的票房。如果再擴大放映規模，成績是不是更炸？

黑馬，絕對是黑馬。

主管的眼中，多了幾分凝重之色。

當然，這電影再黑，他也不擔心，反正肯定黑不過《定鼎》。

演員陣容，導演名氣，決定這電影的天花板有限，對《定鼎》構不成什麼威脅。

關鍵是……

電影的導演。

“莽哥”！

主管搜索了下，輕易找到了，“莽哥”在開機發布會的時候，對餘念的“挑釁”。

一個拍搞笑短視頻出身的小導演，居然敢大言不慚，要與餘念一決高下，分明是碰瓷嘛。所以當時，大家對他的印象不好，直接給他打上了無名之輩，跳梁小醜的標簽。

過去這麼長時間，很多人已經遺忘了這事。

但是互聯網有記錄。

一搜……

主管頓時“明白了”，餘念今天“悶悶不樂”的原因。

正所謂，君憂則臣辱，君辱則臣死。主管連夜寫了一個方案，第二天清早，準備交給餘念過目。

恰好這時，胡英商帶隊過來彙合，看到主管帶了文件夾過來，隨口問了一句，“這是什麼？”

主管心中一動，連忙把方案遞給了胡英商，請他幫忙看看有沒有什麼疏漏。

胡英商看了方案，表情變得十分古怪，“打壓《三毛從軍記》，把導演名聲搞臭，踢他出圈？”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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