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瘸腿大叔似乎非常享受濃烈煙油灌進肺裡的那種快感，吸到了半截，他開始朝著村內走去。

路過小溪。

荒地裡，放牛的大爺蹲在地上圪瞅著，看到他走過來，嚇得猛地一哆嗦。

他怎麼回來了！

隨著瘸腿大叔走入村內。

不少村民鄰居紛紛停下手中的農活，一臉驚愕地看著他。

來到一棟破舊的小土房前。

院子外的鐵柵欄大門，已經被貼上了兩條白紙黑字的封條。

“北武當鎮城關派出所查……”

“崔瘸子！日你仙人的！你還敢回來，俺打死你！還俺家娃娃兒！”

沒等瘸腿大叔念完封條上的字，隻聽一聲哭腔，一名穿著藍色破舊布衫的大叔，拎著一把鐵鍬，就朝著他的腦袋砸了過來。

嗡！

崔瘸子目中閃厲，活似孤狼，前腳一點，身子後仰。

鐵鍬的刃邊，幾乎是擦著他的麵門，掠過嘴裡叼著的燒紅煙頭，卷出幾抹橘黃色的火星，“啪”地一下，砸在了黃土地上。

“老李，你乾甚麼！怎麼了嘛！”

崔瘸子瞪著眼睛，一臉震驚。

“乾甚麼？你問俺乾甚麼？”

老李哭得眼眶濕紅，嚎啕道：“你怎麼不問問你家的狗乾了甚麼！”

旁邊，李母拉著他，不斷抽泣，“好了老李，娃娃已經死了，你做這些有什麼用啊……”

崔瘸子扭頭瞥了一眼院子，自己養的那兩條狼狗，果然不見了。

“對不起老李，俺這出去半個月，今天剛回坊山，實在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兒……”

“老李，彆跟他廢話，直接報警！”

黑臉大胡子的老柴急忙在一旁大吼，“讓警察把他抓起來！”

周圍的村民也紛紛附和。

對於他們這些從小在四溝山長大的人來說，崔瘸子來到這裡不過兩年，完全就是一個外人。

不知道是誰打了電話。

過了二十多分鐘。

一輛白色的捷達警車開到了村頭，下來了一名三十來歲，身穿警服，帶著眼鏡的警察，正是趙澤趙警官！

“彆說了，警察來了……”

村民自發地讓開一個缺口。

趙澤走進來，還是第一次看到崔瘸子本人，“你是崔義安？”

崔瘸子點了點頭。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趙澤總感覺，眼前這個看起來樸實無華，甚至有些不起眼的中年大叔，竟然有種王奎的感覺，“我是北武當城關派出所的趙澤，你知不知道你養的狗，殺死了李為國家的孩子！”

“趙警官，俺也是剛知道的……”

崔瘸子顯得很無辜，“俺半個月前就已經離開這兒了，今天剛回來，沒想到會弄成這樣，俺認賠，或者你把俺抓起來……”

說到後麵，他乾脆伸出了雙手。

趙澤看到，崔瘸子的手非常粗糙，左手斷了一截食指，雙手手心也都是繭子，尤其是右手食指，以及虎口的位置，有一層厚厚的老繭。

他雖然不是負責刑偵，但警校畢業的他，深知隻有經常握槍的人，食指跟虎口才會磨出老繭。

真像王奎說的，這個崔瘸子絕不是普通人！

他心裡有些犯嘀咕，不知道該不該就此當麵質問對方的身份，萬一這個人是個逃犯，身上有武器，周圍的村民就危險了！

“該不該抓你，我們需要了解詳細情況後才能做對比，這樣，你先跟我回趟派出所，做個簡單的筆錄。”

趙澤留了個心眼兒，決定還是不要說太多。

“好的！”

崔瘸子答應得倒是很痛快，瞥了一眼趙澤的背影，又看了看空院子，眼中閃過一絲狠戾。

進入派出所大廳。

趙澤這才鬆了口氣，跟崔瘸子待在一個車裡，總有種被狼盯著的感覺，他畢竟隻是一個民事警察，不像那些乾刑偵的，有對付嫌犯的經驗。

“崔義安，你說你不知道這件事兒，但據我們了解到的情況，這兩隻狼狗經受過活體撲咬訓練，屬於危險性極高的工作犬，這個事情，你怎麼說？”

坐進詢問室，趙澤喝了口水，拿出王奎的筆錄，開始詢問。

崔瘸子明顯愣了一下。

他是真的愣住了，他沒想到一個城關派出所的小片兒警，竟然懂這個，看著趙澤的文件夾，他承認道：“的確是工作犬。”

趙澤也沒猜到對方這麼輕易就應下來了，“也就是說，你是在知道這兩隻狼狗存在極高危險性的情況下，仍舊把它們散養在家裡，故意危害村民安全，是麼？”

“不是……”

崔瘸子一臉糾結，最後無奈道：“趙警官，俺實話跟你說吧，俺是一名獵人，同時也是國內一家民間野生動物保護組織的成員，主要負責獵犬的馴養，以及野生動物保護。”

“半個月前，俺們組織跟國外的保護組織有一個合作，是去當地援助野生動物生態建設，俺被突然抽中，隻能儘快動身，但俺可以保證，這兩隻狼狗我是把它們關在家裡的，留出了足夠的食物，它們都是工作犬，不會輕易攻擊人類的。”

“趙警官，這件事兒真的隻是一個意外，但俺崔義安保證，接受警察的一切安排，哪怕是坐牢，甚麼罰俺都認！”

他這番話，說的天衣無縫。

趙澤一時不知道怎麼反駁，主要是王奎的筆錄中，絕大部分都是猜測，而且當時崔義安的家已經被貼上了封條，死亡現場也早就被法醫清理乾淨，王奎根本沒機會去現場看。

“既然你說你去了國外，具體什麼國家，什麼城市，來回的機票記錄，以及官方邀請，我都要看！”

“沒問題！”

崔瘸子拿出手機，將資料一一查出來，遞給了趙澤。

“綠野保護組織……蘇丹喀土穆……”

趙澤對這個國家並不熟悉，但機票的航班信息和官方郵件邀請的確是真的，“這樣吧，你先在筆錄上簽字，然後找李為國協調，動物襲擊殺人，本質上是民事糾紛。”

“如果你們能協商好，該賠多少錢，就賠多少，如果協商不好，我們警方可以替你們調解。”

“好好好……”

崔瘸子趕忙在筆錄上簽字，“另外，趙警官，我能問一下，我那兩隻狗……”

“有一隻被村民當場打死了，另一隻逃進山裡，被人抓了，本來我們要對其進行安樂死處理，但送到法醫化驗後，發現這隻狼狗並未參與攻擊人類，就被人領養走了……”

雖然崔瘸子表麵一副很無辜的樣子，但趙澤還是不想跟他說太多。

畢竟是一條人命。

但沒辦法的是，國家對動物襲擊相關的法律，還並不完善，隻能按民事問題處理。

“被人領……”

崔瘸子的表情就像是吃了死蒼蠅一樣，“好吧。”

走出派出所大門。

路上，他一邊瘸著走，一邊拿起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狗沒拿到！”

“不是俺的問題，那些食物它們根本就不會吃，本來三四天後，它們就會餓急了攻擊人，隻要能在人類的攻擊下，逃進山裡，並且在狼跟野豬的領地下存活，就一定能成為狗王！”

“大頭就是這麼過來的，誰能想到，半路有個娃娃提前進了套，鬨出人命，僅剩的一隻還被人領走了……放心，那人養不了，俺第一次用T2代的野狼混崍州紅，凶性肯定大，估計早就被送到訓寵基地安樂死了，俺麼事，賠點錢而已，先不說了！”

派出所內。

趙澤又仔細看了一遍崔瘸子的筆錄，並且還查了他那個綠野公司，還是沒發現什麼疑點，人家就是獵人，而且還是去國外保護野生動物，本來就是件好事兒，有理有據。

搖了搖頭，他翻出微信，給王奎發了一條。

魔都。

王奎訓練了一下午，剛從靶場開車回家，正想著爽一爽彆墅裡的遊泳池，沒想到微信卻來了消息。

趙警官：“王奎，崔義安回來了，我已經調查完了，的確沒問題，他確實是獵人，隻不過在一間叫綠野的民間野生動物保護組織工作，那個組織我也查了，完全合法，事發前，他正好被外派到國外工作。”

“狼狗是沒辦法，才被留在家裡，但食物是夠量的，法醫的同事也都拍過照，應該就是老李的孩子偷偷進入院子，才釀成慘禍的。”

民間野生動物保護組織？

王奎豎起眉毛。

因為華夏地域遼闊，地形複雜，對於政府官方的NGO組織來說，的確不好管理，所以，民間就誕生了許多自發組織的非盈利，或半盈利的保護組織，共同配合官方宣傳保護。

難道我真的想錯了？

王奎：“好吧，是我給趙警官添麻煩了……”

趙警官：“沒事，大腚你就好好養吧，我也跟崔義安說了，狗已經被人領走了。”

王奎：“謝謝趙警官！”

關掉微信。

雖然心中還是有點兒疑惑，但王奎也沒繼續追著問，人家是警察，沒義務給你彙報案子，況且，之前他本來對崔瘸子也隻是猜測，沒有實質證據，這回人家有理有據，他再繼續靠猜測誣陷人，就不好了。

瞥了一眼泳池旁邊的大腚。

他抿著嘴呢喃著，“崔瘸子……綠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