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臉的“areyousure?!”
手中被公公強行塞進來的畫報,像是長了刺兒的烙鐵,強忍住才沒甩掉。
鄭嘉察覺到我的尷尬,不動聲色地從我手中接過畫報,一臉苦笑:“爸,商場也賣這種畫報?”
商場瘋了才會賣這種畫報!
不等公公說話,婆婆手裡拎著根兒大蔥走到廚房門口,一邊扒蔥皮一邊道:“上海的商場哪裡好了?連張嬰兒畫報都買不到。這畫報還是我和你爸去菜市場買菜的時候,跑了好幾家雜貨店才買到的,多喜慶啊!我跟你們說啊,鄭嘉表妹結婚的時候,婚房裡就掛了一張男寶圖,結果你猜怎麼著,人家第一胎就生了個大胖小子!跟畫上的一樣漂亮!”
婆婆說得激動,揮舞著手裡的大蔥指揮:“嘉嘉,你快把畫貼上。你和桃子每天晚上都看著畫裡的小男孩兒,保管也能生個大胖兒子!”
我有些頭疼,想象著自己半夜醒來,牆上兩個……不,三個小家夥瞪著圓溜溜的黑眼睛盯著我的情景,會感覺可愛嗎?可怕才對吧!
鄭嘉哭笑不得,明顯也不想貼這海報:“媽,你這是封建迷信!”
“什麼迷信不迷信的,我隻知道你表妹貼了就管用,結婚當月就懷上了!”婆婆理直氣壯,扒好了大蔥又轉身回了廚房。
她用一個倔強的背影告訴我們,這嬰兒海報必須要貼,沒得商量。
鄭嘉的善良和孝順,注定了他不會因為貼海報這種小事忤逆公婆。可是,我是真不想貼這兩張海報呀!
忽然,有點兒想念黃宇昊了。
如果他在這兒,鐵定會幫我們說話,即便他在公婆麵前話語權極低。
我才剛想到黃宇昊,婆婆洪亮的聲音就從廚房傳出來:“孩兒他爹,給宇昊打電話,讓他回家吃團圓飯。”
聽到“黃宇昊”三個字,公公莫名火大,扯著嗓子喊:“臭小子不是說不吃團圓飯嗎?讓他一個人孤零零死外麵!”
“呸呸呸,大過節的,說什麼死不死的?”婆婆又從廚房裡出來,“自己家兒子,還記仇咋滴?他說不來吃飯,就真不讓他來了呀?你不打我打!”
她快走兩步,拿起擱在餐桌上的手機。
我莫名緊張,一顆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我不想讓黃宇昊回來吃飯,可是,我卻沒有理由阻止。
昨天夜裡被黃宇昊緊緊抱在懷中的感覺,忽然又變得格外清晰,甚至被放大幾倍,“憤怒”卷土重來。
我全身緊繃,手心裡沁出汗水,像是一個站在法庭上等待宣判的罪人一般,緊張、畏懼地等待著電話接通的那一刻。
然而,“那一刻”還沒來臨,救護車卻先來了。
先是樓下響起救護車的聲音,沒多久,樓道裡就一片喧鬨,公公打開門就看到一群白大褂抬著擔架,正抬著對門的孕婦往電梯裡走。
我和鄭嘉平時工作都很忙,跟鄰居相處不多,在這房子裡住了小半年連對門幾口人都沒搞清楚。
不過,公公婆婆就不一樣了,來到上海的第三天就跟鄰居混熟了。
從婆婆口中,我得知對門住著的是一家四口,嶽父嶽母和女兒女婿,女兒是一名中學老師,預產期是12月份……
可是,現在才是陽曆10月。
“文教授,怎麼了?”公公對著門外問道。
樓道裡可以用“兵荒馬亂”四個字來形容,孕婦的丈夫緊張地喊著老婆的名字,跟著擔架進了電梯。
頭發花白的老父親,抱著一個淩亂的待產包,手足無措地站在電梯口。因為電梯已經滿了,他隻好等下一架電梯。
文教授的妻子,哭成了一個淚人,幾乎渾身癱軟,靠牆才能站立。
“曉華洗澡時不小心摔了一跤,流了好多血,可能要早產!”文教授一個大男人,話沒說完眼淚就掉了下來。
在小王村,一家出事百家幫。
一聽到對門出大事了,公婆直接扔掉團圓飯,將給黃宇昊打電話的事也拋到腦後,竟二話不說就換了鞋,跟著對門鄰居一起去醫院了。
我和鄭嘉麵麵相覷。
“要不,我們也跟去醫院?”我猶疑地問鄭嘉。
公婆的熱情令我自慚形穢,此時此刻,仿佛不幫對門做點兒什麼就是個冷漠自私的人。
“我們去了也幫不上忙。”鄭嘉揚了揚手裡嬰兒畫報,“於桃,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