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最大的黨爭詩案(1 / 1)

宋煦 官笙 1775 字 1個月前

趙煦的旨意,很快就傳到了政事堂。

這麼明顯給章惇站台,撐腰的旨意,在政事堂裡的三省官員的討論中,卻迅速走歪。

“官家的意思,是要改回去嗎?”

“我覺得應該改回去,是元豐年間的改製導致了現在的困頓,必須改回去,恢複祖製!”

“我覺得不是,可能是將我們送回三省,專心處理事務,現在的政事堂,束手束腳……”

“我感覺,可能是官家要請回二範相公了,現在三省中兩省群龍無首,這是做給二範相公看的,給他們台階下!”

“不對不對,官家這道旨意,分明就是欲加強三省的權限,儘快處理政務,現在政務太過拖遝了……”

三省在政事堂的人,大大小小數十,‘新舊’兩黨不說,還有不少兩黨之外的,紛紛發表看法,嘈雜聲不斷。

蘇頌的值房裡。

薑敬看著蘇頌,道:“相公,目前三省拖延的事情確實很多,除了各地的事務外,還有涉及環慶路的備戰,官家任命的朝臣以及章相公等人擬定的名單,都被擱置了。”

薑敬說著,遞上來一份名單。

蘇頌隻是淡淡掃了眼就知道,這是呂大防留下來的。

蘇頌默默一陣,道:“神宗年間的事,在元祐是行不通的。帶句話給他們,想留下,認真做事,我保他們。不想留在開封,我調他們出去,繼續塞責,後果自料。”

薑敬並不知道蘇頌與趙煦談了什麼,猶豫著道:“相公,他們可都是三省中堅,位置關鍵。”

這句話裡,有很多意思,比如這些人是三省中堅,豈會自請‘流放’出京?他們位置重要,不會輕易放棄;又比如,這些人現在無依無靠,蘇頌完全可以將他們收入麾下!

蘇頌聽得出來,麵無表情,道:“你隻管去說。在命三省六部七寺,討論官家的旨意,兩天之內,彙總到政事堂。”

薑敬不敢多言,道:“是。”

“把門帶上。”蘇頌道。

薑敬連忙應著。

薑敬出了蘇頌的值房,政事堂的幾個房間,依舊是喧鬨沸騰,‘新舊’兩黨日常掐架,你來我往,好不熱鬨。

在宮外,趙煦的旨意已經傳出去,這一道旨意,稍稍壓住了呂大防案的熱度。

範百祿,範純仁府邸外來了更多人,熱切的盼望著二範相公能夠‘回朝’。

青瓦房。

蔡卞收拾完手裡的事情,見章惇筆直端坐,側臉冷硬,摸了下三角胡,道:“官家為你出頭了,忍耐一下吧。”

章惇奮筆疾書,道:“蔡確,韓縝給你寫信了嗎?”

蔡卞道:“應該也給你寫了,他們希望我向官家舉薦他們歸朝。”

趙煦召回的人中,最主要的是章惇,蔡卞,曾布三人,蔡確,韓縝等曾經的‘相公’都不在列。

章惇落筆,看著筆墨未乾的字跡,道:“都是奸佞,這麼稀裡糊塗的召回來做什麼,暫且不要舉薦了。”

蔡卞聽著,眉頭微微皺起。

章惇這話乍聽刺耳,細思卻十分有深意。蔡確,韓縝都是變法派,曾經權傾一時,即便有所嫌隙,章惇也不至於稱他們為‘奸佞’。

旋即,蔡卞就想到了一些事情,神色一驚,道:“你要為車蓋亭詩案翻案?”

車蓋亭詩案,是蘇軾‘烏台詩案’的翻版,本質是一樣的:黨爭。

元祐初,高太後垂簾聽政,變法派的宰相蔡確很快被貶出京,幾經折騰流轉後知安州,在安州車蓋亭寫下了十首七言絕句。

有人彈劾此十首詩‘內五篇皆涉譏訕,而二篇譏訕尤甚,上及君親’、‘以太皇太後比武則天,其心難測’。

這些‘罪名’,高太後怎麼能忍,司馬光等趁此機會,對‘新黨’進行了全麵的清洗。

將蔡確,章惇,韓縝斥責為‘三奸’,通通流放,其他絕大部分‘新黨’在半年也遭到了貶官,趕出朝廷,流放至嶺南。

車蓋亭詩案是北宋開國以來朋黨之爭中以文字打擊政敵麵最廣、力度也最大的一起,受此牽連的官員近以千計!

前所未有!

蔡卞想起舊事,麵色漸漸沉了下來。

他已經猜到章惇要做什麼了。

章惇要為‘車蓋亭詩案’翻案,那就是對太皇太後以及司馬光等人的全麵否定,元祐初離現在不過七年,除了老死的那幾個,大部分還在。

這一反轉之間,‘舊黨’儘去,‘新黨’複來!

但這個動靜,著實太大了!

蔡卞沉吟再三,道:“關於車蓋亭詩案,還是要慎重。太皇太後即便撤簾,那也是太皇太後。”

章惇目中冷色一閃,道:“你盯著朝局,其他事情我來做。那個馬嚴要請求外調,準了吧。”

蔡卞現在領了禦史台,馬嚴這個禦史中丞就顯得異常尷尬,本身立場又不在趙煦這邊,朝野明擺著黨爭再起,是個大漩渦,求去很是正常。

蔡卞看著章惇,道:“你想要推舉什麼人?”

章惇看著寫好的奏本,合起來,轉身遞給蔡卞,道:“你拿去給陛下,順便說一說借錢的事。”

內庫原則上是皇家私庫,從裡麵拿錢,朝廷向來是‘借’,要還的。

蔡卞接過來看了眼,見到了‘黃履’的名字,眉頭一皺,又見章惇站起來,問道:“你去做什麼?”

章惇神色平淡,道:“雨季就快到了,我出城去看看。”

蔡卞這才安心,拿起奏本,道:“我這就去見官家。”

兩人一前一後,一個向南,一個向北。

向北的蔡卞走向不遠處的垂拱殿。

趙煦正在批閱奏本,他越來越進入狀態,也感覺到了這些奏本的繁瑣複雜。通常文采斐然,長篇大論,其實就是兩三句話的事,還有些奇奇怪怪的‘問候’,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參見官家。”蔡卞進了垂拱殿,行禮道。

趙煦放下筆,笑著道:“蔡卿家來了,來人,給蔡卿家搬個椅子。”

蔡卞已經有些了解趙煦,謝了之後謹慎坐下,神色沉吟著,道:“官家,臣來是有幾件事彙稟。”

趙煦接過陳皮的茶杯,看著蔡卞,道:“給蔡卿家也倒一杯,蔡卿家,繼續說。”

蔡卞連忙躬身謝恩,而後慢慢的道:“第一個,是關於陛下的旨意,三省確實拖遝了,臣與章相公討論過,三省應該裁減冗餘,提升辦事的速度。”

趙煦對三省早有想法,喝了口茶,道:“這個是必須的,等他們奏本上來,再詳細討論。”

蔡卞應著,低著頭,沒有看趙煦,語氣看似平靜實則謹慎,道:“第二,就是剛才青瓦台的事,臣擔心,要有些收不住了。”

趙煦哦了一聲,神色玩味,笑著道:“怎麼,章相公終於忍不住了?”

蔡卞三角胡動了下,這才有所醒悟——官家似乎一直在等章惇出手。

蔡卞麵上微肅,屁股動了動,越發躬身,道:“官家,黨爭於國於民無益,這樣鬥下去,沒完沒了,遲早會出大事,臣請官家製止雙方,朝廷當以和氣為貴。”

趙煦雙眼微微眯起,看著蔡卞的表情,再次端起茶杯,好整以暇的笑著道:“章相公想要怎麼做?”

蔡卞沒有隱瞞,將他的猜測說了出來,道:“章相公,想為‘車蓋亭詩案’翻案。”

“車蓋亭詩案?”

趙煦一怔,他最近看了很多資料,隱約有些印象,站起來,從書櫥裡翻翻找找,抽出一大疊資料,頭也不抬的走回來,道:“繼續說。”

蔡卞雙腳有些不安的動了下,道:“車蓋亭詩案牽扯太多人,除了熙寧變法之臣,還有三賢,司馬光、範純仁和韓維,外加眾多當朝權貴,涉及數百人……”

章惇要為‘車蓋亭詩案’翻案,可不止是為了洗刷他身上的‘三奸’惡名,最為很直接的目的,還是清洗‘舊黨’!

趙煦聽著,也在翻著資料,看著看著,他就擰起眉頭。

‘車蓋亭詩案’說起來很複雜,其本質還是‘黨爭’,除了牽扯司馬光,呂公著等‘賢相’,最重要的人物是高太後!

趙煦慢慢審視,神色漸漸沉凝不語。

章惇要做的,著實驚人!

真按照他的想法來,不止是要否定高太後,司馬光等人,還會將朝堂內外掀個天翻地覆!

現在的大宋,四麵漏風,八方來雨,不說經不起折騰,更會打亂趙煦的既有的計劃!

趙煦快速看完‘車蓋亭詩案’,慢慢合上,思索片刻,看向蔡卞,道:“蔡卿家,第三個是什麼事情?”

蔡卞見趙煦不提章惇這茬,眉頭皺起又鬆開,頓了頓,道:“回官家,是關於今年洪汛的事。曆年這個時候都有泛濫,百姓流離失所,朝廷也要花大力氣賑災。章相公與臣等想著,著手治理一番,等緩過今年,再著力整頓,力爭解決洪澇。章相公已經出城,去檢查各處了。”

趙煦微微點頭,抬頭看了眼外麵,道:“雨季確實快到了,朕之前已經命工部在做。治河這件事,由政事堂牽頭,蔡卿家執行,工部主理,沿河各路,府州縣協理,禦史台負責監察。但凡發現有人扯後腿,克扣治河錢款等事,從嚴從重從快處置!”

蔡卞躬身,道:“臣遵旨。另外,國庫因為三司衙門等弊案,外加環慶路軍餉,朝廷已沒有錢糧,臣請官家開內庫,待夏稅上來,歸還國庫。”

趙煦神色不動的看著蔡卞,又看了眼手下的‘車蓋亭詩案’資料,手掌輕輕拍了拍,忽然轉向左手側的陳皮,道:“內庫裡還有多少?”

陳皮一怔,這個官家不是應該很清楚嗎?昨夜還在書房看內庫的審計。

看著趙煦的表情,陳皮猛的會意,不動聲色的道:“回官家,原本有兩百多萬貫,給了戶部一百萬貫充作環慶路軍餉。向太後治喪以及宮裡的用度,所剩不多了。”

稍微等了等,陳皮又道:“呂大防一案還沒有了結,抄沒所得還都在清算,並未入內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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