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 章惇的人頭(1 / 1)

宋煦 官笙 1544 字 1個月前

刑部員外郎見陳瓏這副模樣,膽怯減少,憤怒增多,道:“陳郎中,陳冰韜隻不過是個舉人,他有什麼資格要本部去進宮請旨,莫非,陳侍郎也涉案了?”

“放肆!”

陳瓏大聲嗬斥,道:“家兄乃是朝廷大員,豈是你可以隨意指摘的!你這是在誹謗朝廷重臣,可知罪過!?”

刑部員外郎瞥了眼四周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知道他不得多耽擱,直接沉聲道:“陳郎中,這陳府本官確實不能擅闖,但真的要是本部上報,來的就不是下官了。”

陳瓏不屑,道:“有本事你就去請旨,我倒是看看,你們刑部,為了一個小小的失蹤案,能不能得罪工部!”

工部現在是‘舊黨’的大本營,以尚書王存為首,其餘多是‘舊黨’。

如果上報上去,可能又是一場‘新舊’黨爭。

麵對陳瓏的強硬,刑部員外郎沒轍,強闖工部侍郎的府邸,不是小事情,他抬了抬手,轉身就要走。

剛走幾步,忽然有人淡淡的說道:“慢著。”

就看到一個穿著常服的中年人男子,麵色冷峻的走過來。

刑部員外郎一見,連忙抬手道:“下官見過陳侍郎。”

工部右侍郎,陳浖。

“大兄。”陳瓏快步過來,一臉冷漠的道:“這些人,是來抓你兒子的。”

陳浖看了他一眼,賺向刑部員外郎,道:“證據確鑿,小兒確實涉案了?”

刑部員外郎一臉嚴肅,道:“是。有人指證,家屬狀告,是陳冰韜當街抓走,開封府也有案卷。”

這樣一個十分清晰的案子,在以往本可以輕鬆破獲,救人,但為什麼不了了之?

這裡麵的事情,大家都懂。

陳浖道:“陳瓏,將那孽子帶出來。”

陳瓏臉色驟變,道:“大哥,你要將人交給他們?”

陳浖麵無表情,道:“要我說第二遍?”

陳浖急了,瞥著一群人,走近低聲道:“大哥,他們要是帶走冰韜,還不知道會怎麼運作,這哪裡是抓人,分明是衝著你,衝著工部去的!”

陳浖聲音大了一點,道:“來人,將那孽子帶出來,凡是涉及的家丁,也一並押出來。這孽子如果真的有罪,我不認這個兒子,與我陳府無關!”

陳浖說完,一甩手,直接走了。

陳瓏哪裡還不明白,直覺心驚,不再敢阻攔。

他知道他這大哥最是護短,人家打上門抓他兒子,放在平時決然不會答應,甚至會鬨上朝堂,這麼輕易就服軟,多半上麵有足夠的壓力令他不得不服軟!

有陳浖的話,陳瓏不再阻攔,不多久,一個年輕人被捆著送了出來。

他身後跟著一大群婦孺,其中一個四十多人的雍容華貴的婦人抹著淚道:“兒啊,彆怕,有娘在,誰都不能把你怎麼樣,你爹不管,娘就回娘家,彆怕,彆怕啊……”

還有一個六十的頭發花白的老太太,拄著拐跟著,道:“莫怕莫怕,祖母還活著,你那死鬼老爹不管陳家,我管,他回來後,我一定逼著他去救你,莫怕莫怕……”

還有一群女人哭哭啼啼,看年紀不是陳冰韜的姐妹就是他的妻妾。

陳冰韜哭的更厲害,極力的扭轉頭,哭喊道:“娘,祖母,你們可一定要救我,我不喜歡牢房,哪裡蟲蟻太多,我受不了……”

一群女人連忙安慰,一路哭聲。

陳瓏在一旁,麵沉如水,一句話說不出。

連他大哥都服軟,在沒弄明白之前,他不能亂插手。

刑部員外郎看了眼陳瓏,又看向陳府的金字牌匾,一揮手道:“帶走!”

刑部衙役衝上前,將陳冰韜以及幾個家丁押走。

陳府麵前,頓時哭喊聲更大。

圍觀的人指指點點,議論聲逐漸變大。

“刑部這次動真格了,連陳衙內都敢抓?”

“沒看到嗎?剛才那陳侍郎親自發話了,這是要大義滅親啊……”

“我呸,他要是真的能大義滅親,早幾年乾什麼去了?”

“喂喂,我聽說,這些年,凡是陳衙內看上的,要麼被搶到府裡,要麼就被養到外麵,還弄出了不少人命案……”

“我敢打賭,這陳衙內最多三天就會被放出來。”

“這倒是,他之前不是沒被抓過,官官相護,他爹是工部侍郎,那我陳大娘子的婆家可是……”

“我覺得不大可能,現在朝廷變了,可不是以前……”

“什麼變不變的,還不都是當官的,那陳大娘子的娘家姓韓,閨閣時候,與李尚書的大娘子是金蘭姐妹……這層關係,這陳衙內還能關多久?”

大宋姓韓的高門,首屈一指的是韓琦的一支,前任樞密使韓忠彥是韓琦之子,剛剛致仕沒多久,在朝的是韓琦的侄女婿,禮部尚書李清臣。

按照不少人預測,李清臣拜相就是時間早晚的事。

兩代人,三相!

與範仲淹的範家,不遑多讓!

圍觀人群的聲音更多了,在分析在朝局,分析朝中人的關係網,猜測著陳冰韜能被管多久。

刑部員外郎聽著這些聲音,暗自嗤笑,朝廷裡的風雲變幻,豈是局外人可以隨便洞察的。

在陳冰韜被抓走的同時,還有不少在朝在野的官吏的‘衙內’被抓,有男有女,無不涉及趙煦親政以來,被壓下去的種種舊案。

與此同時,巡檢司,皇城兵馬司,甚至禁衛都在配合,清剿開封城內外的一切匪患。

禦史台,刑部,兵部,吏部等迅速組建跨部門合作,拉開的大網是越來越大,越來越密。

開封府參與其中,是半主力,另一半主力,則發文個所轄各縣,嚴令‘打擊不法,清理弊案,伸張正義,安撫民心’。

隻是不過半天時間,開封城裡被陡然為之一清,刑部大牢裡,喊冤聲要衝破地牢。

到了第二天,六部與禦史台,開封府等聯合上奏政事堂,認為‘天子腳下,首善之區尚且如此,天下可知也’,懇請‘以民心為要,懲惡揚善為先,集朝廷與萬民之力,清剿不法之徒,重塑朗朗乾坤’……

政事堂當天就召開會議,確定了此次行動為‘朝廷重要事先’,‘重要’、‘先’!

而後,頒布了‘懲惡令’,以刑部為主導,各地巡撫衙門為執行,知府衙門,縣府衙門通力配合,清理罪惡,弘揚正善。

政事堂的邸報,一封接著一封的發出,先是通報了開封府事情,而後嚴厲斥責了在趙煦親政以前的元祐七年間,各級官吏的‘人浮於事,無所作為,清高闊論,不通實務,詩文傳世,屍骨累累’。

這份斥責邸報,著實紮心,令很多人羞憤。

繼而,政事堂的邸報,為巡撫衙門定性,增加了具體,詳細的權責,同時,明確規定了,各路巡撫有一票否決權:凡是巡撫彈劾、反對升遷的官員,政事堂一律同意,不再複核。

儘管政事堂的邸報加上了‘事急從權,為期二年’的特彆注釋,但開會的時候,還是引起了不小爭論,好在趙煦及時出現,壓住了他們的爭論。

在回轉垂拱殿的路上,趙煦與章惇笑著說道:“現在各路巡撫的實權在不斷增加,想必日後麻煩不會少。”

各路巡撫權力增加,那義務也必然增加。以往各地官府簡直就是放飛的風箏,有事就盯著朝廷,現在被束縛住,有了頂頭上司,怕是矛頭要轉向了。

章惇跟在趙煦身側,眸光銳利,語氣倒是平靜,道:“巡撫衙門搶了他們的權力,又要逼著他們做事換了誰都不會輕易答應,臣估算,各路巡撫,起碼有一半會折戟沉沙,另一把可能被架空,能撐下去的,不會有幾個。”

趙煦眉頭一挑,詫異的道:“那卿家還派他們去?”

章惇躬身,直言不諱的道:“臣從地方做官,又有七年被四處流放,感知甚深,想要破開這種局麵,需要有人披荊斬棘,也要有犧牲的準備。臣將來的下場,早有預料,不會比他們好。”

趙煦腳步頓住,看向他,而後轉頭看向垂拱殿,片刻就又笑著道:“古往今來,成大事者,不惜自身,不計將來,卿家有這個品質。話說回來,朕能讓蘇頌等人安穩歸鄉,朕也能讓你們安享晚年。那十幾個巡撫,隻要自身沒問題朕保他們。”

這對有默契的君臣之間,說話也向來坦率。

章惇躬著身,少見的沉默了一會兒,道:“臣知道陛下對全麵複起新法有顧慮,朝野之間莫不如是,臣還是希望明年能夠複起,以我大宋的現狀,即便再亂也不會威脅國祚。一來,人心所向,匪亂不會成事;二來,臣這顆人頭,至少平息一半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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