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五章 微妙(1 / 1)

宋煦 官笙 1170 字 1個月前

呂惠卿這個人,行軍打仗,施政理國都是一把好手,但在‘新舊’兩黨之間反複橫跳,令所有人都十分討厭。

一如蔡京。

呂惠卿的心思,自然是難以琢磨的。

章惇落子,淡淡道:“由不得他!他必須給我大宋取回青塘,否則我要他知道什麼是後悔!”

章楶抬頭看了他一眼,道:“我會約束他的。邊境問題,基本上解決了。現在,最大的問題,就在江南西路。”

章惇吃著包子,盯著棋盤,沒有說話。

章楶隨手落子,道:“官家駁回了政事堂的要求,我一點都不奇怪。官家確實比先帝還要堅定的支持變法,但他不是沒有底線。江南西路的亂子,他已經抗下了巨大的壓力,若是全麵推行,整個大宋都可能亂套。我知道,你有信心控製得住。可你彆忘了……官家的年紀。”

章惇捏著棋子的右手猛的一頓,抬頭看向他,道:“你是說,官家太過年輕,經驗不夠?”

章楶與他對視,道:“未必是經驗的問題。官家年輕,他會認為,很多事情,他有時間來處理,沒有必要那麼急迫,與你們的心態不同。”

章惇眉頭皺了又鬆,若有所思的點頭。

章楶的話,點醒了他。他們是有著強烈的急迫感,除了自身年紀大了,還有就是‘新黨’經不起再一次的驅逐,想要儘可能快的完成核心變法,以期在某些不可預測的事情來臨之前,完成變革。

他忽略了垂拱殿那位官家的年紀——他太年輕了。

還不足二十歲,完全有著充足的時間去處理他們認為十分緊迫的事情。

章惇落子,道:“你知道,人心易變,官家支持變革的心態,有相當一部分是因為高太後與那些老頑固的欺淩的反彈,隨著時間過去,他的心態發生變化,一切都有可能。”

“你是說蘇頌的複出?”章楶道。

蘇頌的複出,對於‘新黨’來說,無疑是巨大的震動,很多人解釋為,這是趙煦對章惇等人的不滿是在準備著某些事情。

固然這種說法在章惇看來很可笑,但不是沒有道理。

如果說,某一天,天心鬥轉,那麼,‘新黨’被掃除朝廷,幾乎沒有任何阻礙,也不會造成太大的震動,會有人迅速填補,讓朝廷以最小的代價完成過渡。

章惇道:“不止是他。我近來,越來越有些不太好的預感。官家對我們的態度,似乎有些微妙的變化。”

章楶搖了搖頭,拿起茶杯,道:“你的性格你清楚,官家對你已經是足夠寬容了。放到先帝,或者仁宗,你早就被打發的遠遠的了。”

說完,章楶喝了口茶,又道:“該收斂的還得收斂,縱然官家知道你一心為國,並無私心。可這麼大的權力,不製約,提防那才是你該擔心的時候。現在,最為要緊的,還是江南西路。隻要將江南西路這個樣板打造好,官家變法的信心會更加堅決,那才是你能安心的時候。”

章惇吃了口包子,等咽下去後,道:“我倒是能穩得住,邦直前幾天在我府裡坐了一晚上。”

邦直,李清臣的字。

不等章楶接話,章惇道:“元度也另有一些想法,與許將,曹政走的比較近。”

元度,蔡卞的字。

說到這裡,章楶麵色有些嚴肅了,終於明白章惇為什麼罕見的提著包子來與他吃飯下棋。

李清臣自然是堅定的‘新黨’,在某些方麵,他比章惇還要激進,行動也更冒險。

蔡卞就更有大局觀,在某些方麵,他比章惇溫和,采取的方式方法也更趨於‘漸進式變法’,不喜歡激烈,倉促,短期要結果的行政手段。

李清臣與蔡卞的態度變化,外加‘九人格局’的形成,令章惇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

章楶沉吟良久,道:“你要我怎麼做?”

章惇來找他,肯定是有所求,而且,會是那種十分危險的要求!

章惇坐直,與他對視,道:“在某些時候,我需要你的支持,我希望你能夠毫不猶豫的支持我。”

章楶眉頭擰起,道:“到了這種程度?”

章惇道:“還沒有。但我有預感。”

章楶道:“官家雖然固執,可是刻薄之人,不會為難於你。”

章惇道:“我說的不是我。我說的是在某些時候,你要支持我。”

章楶這會兒聽懂了,沉思半晌,道:“好。”

章惇豎起的眉頭慢慢放鬆,伸手拿過一個已經涼的包子,道:“邦直,元度,蘇頌,王存我都不擔心,哪怕是文彥博,我也能穩得住。我所顧忌的,是諸事不斷累積,到了一個不可不解決,又無法解決的時候。”

這種時候,往往需要通過解決人來‘解決事’。

解決誰?

章楶會意的微微點頭,道:“我知道了。”

章惇塞過一口包子,拍了拍手站起來,道:“官家執意出京,我得在官家離京之前,去北方各路走一趟。”

章楶也站起來,道:“要我陪你去嗎?”

章惇向外麵走,道:“‘軍改’我不摻和,你不用去了。若是我與官家某天都不在汴京,還得你坐鎮。”

大宋的朝局,自從高太後死後,就一直十分微妙,其中的複雜程度,甚至超過了大宋立國之初!

章楶嗯了一聲,送章惇出門。

此時的戶部,燈火通明。

梁燾最近熬出了諸多白發,還在伏案,翻著公文,一臉苦相。

吳居厚拿著一疊公文進來,也不敲門直接道:“尚書,要錢糧的到京了,估計明天就要打上門了。”

梁燾知道他說的是種師中,頭也不抬,道:“錢糧就那麼多,他彆說打上門了,就是打我的臉,我也變不出更多來。”

梁燾的話,多少有些鬱悶之氣。

大宋朝廷的劇烈變革之下,處處都需要錢糧,戶部早已經透支了不知道多少,可還是不夠。

成都府路的錢糧剛剛湊集,廣南西路又要,五萬大軍的錢糧,可不是小數字!

吳居厚走上前,貌似憨厚的臉上笑眯眯的道:“尚書,再不行,就向皇家票號借一點。”

梁燾抬頭看了他一眼,道:“還借?你還想借多少?這麼借下去,官家遲早砍了我們的頭。”

吳居厚無奈,將手裡的一疊公文遞過去,道:“各處催撥錢糧的,林林總總,六十萬貫。”

梁燾臉上隱有怒容,道:“又是那些雞毛蒜皮,動輒就要錢的?”

吳居厚點點頭,道:“他們公文裡說了,沒錢辦不了。”

沒錢辦不了——那他們就不會去辦,事情就會越來越大,最後朝廷得出更多的錢——循環往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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