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心又能如何?”朱以成說道。
蘇越盯著他的眼睛,繼續說道:“我記得朱董事長接手天星線纜的時候,朱老爺子是把手裡55%的股權,全部轉讓你了吧?兩三年時間,朱董事長將手裡的股權,通過轉售、減持等方式,一路降低到目前的22%,所以……你應當積累了大筆資金才對,是吧,朱董事長?”
朱以成不知道蘇越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隻見他輕咳了一聲,說道:“蘇總,我這幾年,大筆揮霍的資金,也都是有證可查的,減持、轉售股權所獲得的現金,基本都揮霍光了。”
“朱董事長,既然要合作,大家何不真誠一些呢?”蘇越微笑地道。
既然朱以成這麼幾年的紈絝子弟,敗家子印象都是偽裝的,那麼掏空上市公司、將手裡股權套現,以此揮霍無度的邏輯,就不成立了。
蘇越雖沒證據,但篤定此人肯定暗中布局,為自己留了不少後路。
他猜測,此次對方故意露出破綻,找他合作,恐怕也是因為家族紛爭越演越烈,致使朱以成沒法再置身事外,還有就是朱國棟聽信了‘沛遠基金’楚兆繼的話,要出售‘天星線纜’,在關鍵時刻,斷朱以成的根基,逼得對方不得不跳出來。
朱以成無奈地笑了笑,讚歎道:“蘇總真是慧眼如炬,什麼心思都瞞不過你,陳總常說,你是他生平僅見的金融天才型人物,心思敏捷、果決勇敢、奇招百出,如今……接觸之後,方知果不其然。”
蘇越低頭喝了一口咖啡,沒說話,靜等他下文。
“天星線纜早就沒有未來了,這在父親把這家公司交給我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朱以成繼續說道:“市場份額基本丟了個乾淨,目前也就靠著咱們南華本地政府的一些項目支撐著運營,但隻要當初簽訂的合同到期,這一部分訂單,也會失去。公司生產線比較陳舊,技術又跟不上,產品沒競爭力,要想徹底改變……那得投入至少十幾億、乃是二十多億的資金來解決。”
“我要能找來這麼多錢的話,又何必耗在‘天星線纜’這家企業上呢?”
“投資新興產業,豈不更好?”
蘇越適時應道:“所以你見‘天星線纜’的頹勢,無法更改,就開始立‘人設’,暗中掏空‘天星線纜’這家公司,套現大筆資金,用於其它用途。”
“本來我也不想。”
朱以成輕歎了一聲:“天星線纜,畢竟是我父親起家的根基,若有一絲起死回生的機會,我也是不願意放棄的,但奈何我父親就算把股權交到了我的手上,但還是一如既往的插手公司的事情,讓我根本不能施展自己的戰略計劃和意圖。”
“那些董事會的股東,都是我父親時代的老人,基本不會聽我的,也都比較保守,公司改革實行不下去,我試了幾次之後,發現無法撼動這部分利益集團,心氣也就散了,後麵隻能選擇放棄。”
“那時候,我知道‘天星線纜’會以極快的速度衰敗。”
“既然如此,那我還留著手裡這麼多股權乾嘛?適時減持和轉售,不但能套現大筆資金出來,而且還能減少公司市值滑坡,對我造成的財富減值。”
聽到這裡,楊立國心中有些疑惑,忍不住問道:“既然你覺得‘天星線纜’已經毫無希望,為何又不同意你父親出售‘天星線纜’的計劃呢?”
朱以成苦笑了一聲,說道:“我這‘敗家子’的人設,既然已經成立,那我父親出售‘天星線纜’的錢,就絕不會落入我手裡。還有……就像蘇總所說的那樣,‘天星線纜’這家公司雖然沒有希望,但好歹也是我的立足之地。”
“不止如此吧!”
蘇越說道:“你留著‘天星線纜’,一是可以繼續掏空這家公司的資產,而是可以借此向朱國棟老爺子繼續要錢。這家企業,再差、再爛,隻要沒垮,你隻要以公司運營為借口,像老爺子要錢,他也是會給的,而家族中其他人,也難以阻止。”
“朱董事長不但想掏空‘天星線纜’這家公司反哺自己,還想以這家公司為跳板,掏空自己的家族。”
“這樣,你就算沒參與到家族家產分割、爭奪之中,卻還是巨大的利益獲得者。”
朱以成被蘇越戳穿心底的想法,尷尬地一笑,說道:“蘇總所說的目的,隻是其中一部分罷了,我是想借‘天星線纜’吸血家族,反哺自己,但我也是朱家人,也是父親培養的企業接班人,我最終的目的,還是想讓‘天星’這塊招牌在我手裡重新綻放出璀璨奪目的光華。”
“幾年間,套現出來的資金,我隻花了很少的一部分。”
“加上從家族吸血,從‘天星線纜’資產出售中獲得的資金,差不多總和十幾個億,我全部投入了另一家企業。”
“如今,這家企業正處於高速發展之中,隻需要再發展一年半載,我就能把它裝進‘天星線纜’這個殼裡,使‘天星線纜’重新煥發出新的生機。”
蘇越悚然一驚,吃驚道:“可我查過,朱董事長名下,並沒有其它的企業。”
他話一問出,旋即就明白了,對方肯定是找的信托機構,或者其它形式,進行了股份代持,他查不到,很正常。
“我找人代持了股份。”果不其然,朱以成微笑地說道。
蘇越微微頷首,繼續說道:“朱董事長為何不將這一切,告訴你父親呢,隻要你明說,我想他應該能夠理解的。”
“蘇總,這一點,牽涉家族內部紛爭,我就不多說了。”
朱以成淡淡地回道。
他隱藏自己真正的實力,就是為了避免參與到家族那個紛爭的旋渦中去,主動暴露,那不是給了家裡那些人無數話柄和把柄嗎?除非能等到他手裡運營的公司,成功借殼‘天星線纜’,木已成舟,他能完全掌控企業,那麼一切公開,也就可以了。
幾年裝瘋賣傻,他心裡早就憋了一口氣,他得讓家裡那些人明白:以後這個家,誰來當,最合適!
父親當年能靠著一場假病,整合集團,手握控股權,登上南華首富之位。
那麼,如今,他也能靠著幾年裝瘋賣傻,從家產爭奪中,脫穎而出,解決家族紛爭,引領朱家走向未來。
蘇越不想參與到朱家豪門風雲之中,點了點頭,也不多問。
“蘇總,我不知道你們,或者還有‘沛遠基金’,大費周章收購‘天星線纜’的股票,獲得控股權,具體想乾嘛,但大概率還是能猜到,你們是瞅準了這家公司的殼股價值。”朱以成盯著蘇越,繼續說道,“原本,我是想引你們與‘沛遠基金’相互爭奪,我也好從中謀利,哄抬股價,並一邊勸說父親不要出售‘天星線纜’。”
“可後來,我發現,我父親在這件事情上,異常固執,勸不動。”
“我猜應該是他確實對這家企業失去希望了,早早賣掉,也能早早解脫,沒必要再往‘天星線纜’裡麵投錢。”
“畢竟一輩子積累的財富,不能就這麼又還回去。”
“再一想,你蘇總和‘沛遠基金’那位楚兆繼,都是頂尖聰明的人,比起金融上的手段,二位肯定比我高明,我這麼設計,搞不好到頭來,反而會坑了自己,於是就放棄了原來的計劃,決定與二位攤牌,誠心與蘇總合作。”
“朱董事長想怎麼合作?”蘇越眼神變得越發清亮,問道。
朱以成沉思了片刻,說道:“我想保下‘天星線纜’,避免被‘沛遠基金’收購,但我手裡隻有20%的股份,董事會各位股東又不站在我這一邊,致使我就算有心也是無力。目前‘天星線纜’的股權,極為分散,隻要‘沛遠基金’有心,而老爺子又支持,我就算能頂住壓力,不放手手裡的20%股份,也阻止不了楚兆繼。”
“沛遠基金,有這麼多錢嗎?”蘇越淡淡地說了一句。
“楚兆繼背後,還有天河集團,高姿那個女人呢。”朱以成說道,“就算他沒有,隻要能舍得一些利益,高姿那個女人肯定會支持的。”
“這男人長得帥,真是沒辦法,果然身體也是本錢啊。”蘇越笑了笑,說道,“朱總是想我們替你收攏股票,幫你拿到控製權?”
其實,這正合他意,隻是自己內心的想法,蘇越不會輕易表露出來而已。
朱以成點了點頭,說道:“是這樣,隻是我目前手裡沒有太多的資金,還需要蘇總自籌部分資金才行,不過你放心……我既然請你操盤,關於利益方麵,絕不會虧待蘇總就是了,具體的協議,咱們今日隻要把合作的框架談妥,明後天,就可以直接簽訂。”
“需要我自籌多少資金?”蘇越繼續問。
朱以成回道:“我目前手裡有差不多億左右,蘇總還需自籌億就可以了,3個億的資金,足以收攏超過30%的股票了吧?”
蘇越想了想,點了點頭:“這事,我可以幫忙,但自籌資金這部分,操盤行動完成之後,朱董事長得付我30%的風險保障金,操盤計劃的酬金,另外再算,還有……自籌這億資金,從股市中獲得的利潤,不能算在操盤協議之中。”
朱以成應道:“隻要能完成計劃,蘇總的條件,我可以答應。”
“操盤的酬金,朱董事長覺得多少合適?”蘇越眼神鋒利,等著對方還價。
朱以成沉吟了片刻,說道:“5000萬如何?我隻是家族一棄子,比不得鄭家和金鵬投資彭總的霸氣,這已經是我最大限度能拿出來的現金了。”
蘇越點了點頭,卻也沒坐地起價。
幫助朱以成,隻是順帶的,就算沒朱以成這事,‘天星線纜’這局,他還是要入的,隻是現在入場的動機變了一下而已。
看見蘇越答應,朱以成鬆了一口氣。
“哦……對了,還有一事,需朱董事長配合一下。”蘇越說道。
朱以成一愣,等著蘇越繼續說。
蘇越想了想,說道:“在‘沛遠基金’入場之前,還望朱董事長能勉力答應股權轉讓這事,咱們必須得引楚兆繼入局才行。”
朱以成有些疑惑,問道:“這卻是為何?”
“沒有他搶籌,股價怎麼抬升呢?”蘇越微笑地道,“對方既然已經把利益送上門來了,咱們不能不收吧?”
朱以成想了想,大致明白了一些:“有道理,就聽蘇總的。”
其實蘇越是怕楚兆繼太早瞧出自己的計劃,不肯入局,所以才叮囑了一句,不過這些心思,他自己明白就行了,不必對外人講。
三人繼續聊了一會,朱以成對蘇越簡直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蘇越對這人也是刮目相看,有了許多好感,於是倆人間,關係不知不覺,拉近了很多,算是一見如故的朋友了。
接下來的幾天,蘇越為了讓楚兆繼明白自己確實是在攻關朱以成。
整天也都隨著這個富二代一起吃喝玩樂。
五天之後,蘇越終於打電話告訴楚兆繼,表示朱以成已經被拿下,答應了股權轉讓的條件。
楚兆繼聽了之後,心中冷笑,卻還是表麵上和和氣氣地表示‘合作愉快’。
“這姓蘇的,真以為是他自己的功勞。”沛遠基金辦公室裡,楚兆繼哈哈大笑,“若不是我搞定朱老爺子,他朱以成算個屁。”
一旁坐著的耿總和廖總點頭稱是。
“老耿,劉衛軍那邊,搞定了嗎?”楚兆繼問道,“時間可不等人啊!”
耿總點了點頭:“老劉在澳城那邊,一連賭了好幾天了,聽說已經掛了一個億的賬,目前這人已經失去理智,火候差不多了。”
“咱們也能得一點回扣吧?”楚兆繼笑道。
耿總微笑地道:“不多,就5%的點子費,幾百萬而已,聊勝於無吧。”
“老劉算是毀了。”老廖輕歎一聲,主動說道,“長陵藥業這邊,我與曲總已經談好了,答應給他1000萬,他儘全力在董事會裡幫我們。”
楚兆繼摸著下巴,點了點頭:“好,這價格,對於我們來說,也算可以接受。”
“現在,就剩下建倉‘天星線纜’,拿下控製權,引長陵藥業借殼入局了。”耿總說道,“還有‘添越資本’那邊,咱們等著姓蘇的投入資金為咱們搭橋,然後就可以出手對付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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