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旭日初升,紫氣東來,晨初的光芒灑在龍庭的雲龍石階上,將溫潤的漢白玉染成金色。
一條條玉璧雕龍宛如活了過來,渾身金鱗閃閃,栩栩如生,氣勢十足,威嚴大氣。
“早朝開啟,請各位大人上殿!”
隨著一聲尖細悠長的宣聲,龍城的文武大臣踏上雲龍石階進入龍庭大殿。
許天照在聽說昨天“三叉戟”上任當天的事情後,更是暢快非凡。
前有和舊黨門閥的博弈贏了個滿堂紅,後有李超上任後,找借口革除了所有門閥世家的老師學生,直接將羅哲宮中的舊黨勢力連根拔起,做了他一直想做而沒辦法動手的事情,令人心情大快!
而秦守在接管驍騎營當天,就把龍城郊外反複出現的馬匪心病徹底鏟除,更是讓許天照肯定自己之前力排眾議做出的決定。這三人絕對是未來匡扶龍城的肱骨之臣!
於是今天上朝,許天照紅光滿麵,帶著一副勝利者的姿態麵見舊黨門閥這群人,想要看看他們失敗後還要裝作平靜無事發生的樣子。
可是當所有臣子登堂後,許天照看了一圈,卻沒看到帝師冷關。
以往這個時候,帝師冷關都是作為臣子代表站在第一個。
可是今天,站在首位的卻是舊黨門閥首領何家家主。
“冷師人呢?今天沒有上朝,但也沒差人請假?”許天照疑惑道,冷關幾十年如一日上朝以帝師身份統領百官,從未遲到缺席,怎麼偏偏今天大獲全勝當著舊黨門閥耀武揚威的時候,卻不見了。
龍庭堂下一眾百官也麵麵相覷,冷關一個從未遲到的人,怎麼今天偏偏不見了?不應該啊,他們昨晚都還一起喝酒了呢……
許天照眼神示意身邊的執金吾李超,讓他下去查一下怎麼回事。
李超悄然退場,吸引了不少朝中大臣的注意力,都知道這是去了解情況去了。
許天照坐在龍椅上,掃了一眼群臣,一眼就看到雙眼失神的楊虢,忍不住笑道:“聽聞楊卿家昨晚喝酒十分實誠,逢人乾杯,結果宴席還沒開多久,自己就先喝醉了?”
隨著許天照一問,嚴肅的氣氛驟然舒緩,群臣們臉上都掛著笑意,就連楊虢也憨憨笑著,尷尬地摸著後腦勺。唯有一人臉上表情陰晴不定,偶爾跟著大家虛情假意的笑著,慢半拍,顯得心事重重。
作為今天重點觀察的對象,何燊(shen,一聲)的表情全部落在許天照眼底。
不過許天照並未生疑,權當是昨天舊黨門閥敗下陣來的失意。
隨著一陣輕鬆話題,龍庭早朝的氣氛緩和了不少。
許天照目光聚焦在武將首排的秦守身上,卻發現秦守表情有些恍惚,似乎有幾分焦急。
“秦愛卿,昨天你上任就解決了禍害龍城許久的馬匪禍亂,這個消息若是放出去,百姓們肯定會上街慶祝,以後經過郊外就不會提心吊膽了,你可真是孤的福將啊!”許天照不吝稱讚,秦守和楊虢都是他一手提拔,稱讚他倆就是變相誇自己聖明。
“城主謬讚了,我昨日上任路上聽說郊外匪禍橫行,就順嘴安排手下去剿匪,結果沒想到還真找到了他們的老巢,將他們連根拔起。說起來這全都是運氣!”隻是林克笑著,眼神深處卻閃過一絲陰霾,甚至頭還稍微偏向了一旁文臣行列,似乎是想看何燊的表情,卻又怕被發現收了回來。
這些表情儘收許天照眼底,但卻沒有點明,準備等早朝後單獨詢問秦守。
“哈哈,所以說你是孤的福將,上任當天隨手為之就解決了匪患。”
之後按照早朝流程,其他大臣又提出了一些建議,朝堂討論快結束的時候,執金吾李超這才快步歸來,回到許天照身邊,麵上毫不掩飾焦急。
李超附耳低聲說道:“城主,我差人到冷師府上詢問,得到的答複是冷師昨夜去楊府慶賀後,夜晚並無歸來。而且我還打了冷師的電話,也無人接通。根據搜集到的信息,昨晚楊府宴席眾人散場之後,冷師乘坐何燊的馬車回去,但之後便無蹤影……”
許天照表情頓時嚴肅,冷師一夜未歸不知所蹤,電話也打不通,這顯然不合常理。
許天照目光落在何燊身上,隻見這位門閥世家的代表,眼神竟然有一絲躲閃,十分可疑。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到一旁吧。”
李超站到一旁,重新履行執金吾職責。
許天照看到朝堂上的大臣們也都一臉疑惑,想知道帝師情況,心中思量片刻決定將此事說出來問個明白:“剛才我命李超去調查,冷師一夜未歸,府上亦不知其行蹤。”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引起軒然大波。
眾人齊齊將目光投向何燊:“何大人,帝師昨晚不是乘坐你的馬車回家的麼?怎麼冷府的人說帝師昨夜未歸?”
“是啊,帝師乘坐你的馬車,當時我們在場五六十號人可都看見了的。”
何燊急忙掩飾眼神中的慌張,說道:“車到半路,帝師說要想走一走,便獨自下車了。之後為什麼沒回家,微臣也不曉得。你們該不會以為我將帝師怎麼了吧?帝師可是龍城數一數二的高手,我何燊不過一介文人,寸武不通,能把帝師怎樣?更何況就算有有心謀害帝師,也不會選這種時候,大家都看著帝師上了我的馬車,要是出個意外自然第一個唯我是問,我何燊還不至於這麼蠢!”
何燊一番解釋,雖然牽強,但確實打消了眾人不少疑惑。
確實,前腳上了馬車,後腳消失不見,大家第一反應就是何燊所為,如果真的要動手,選擇這個時間未免也太蠢了點。
就連許天照的臉色也微微緩和,何燊說的沒錯,畢竟是門閥世家的領軍人物,如果如此無智,自己也不會和他鬥這麼久。
可就在這時候,秦守卻站了出來:“何大人此言差矣。如果何大人是有不得不動手的理由,必殺帝師呢?”
眾人目光又齊齊挪到秦守身上,看來這位驍騎將軍知道些什麼。
秦守雙手抱拳,對許天照彙報道:“城主,昨天剿匪之後,在老巢清繳戰利品的時候,我發現了馬匪和門閥世家不齒的勾當,甚至這些馬匪就是門閥世家的家仆假扮的。茲事體大,所以我沒有第一時間公布出來,而是在昨天聯係了李祭酒,請他引薦將資料交予了帝師……我有理由懷疑,帝師是遭遇了不測!”
秦守說罷,又從衣服內襯中取出一份資料:“城主,這是我留的備份,真相如何一看便知!”
許天照抬頭望了一眼李超,李超果斷點頭:“確有此事。秦將軍說有要事要找帝師,於是我聯係了冷師,最後約在冷師在城郊的秘密山莊中洽談,我才知道此事。”
雖然知道了真相,但許天照依舊沉得住氣,命令李超將備份拓本取來,看完之後緩緩合上資料。
朝堂之上噤若寒蟬,已經沒有人敢說話,所有人都低著頭,等待暴風雨的來臨。
天威難測,不外如是。
“何愛卿,不如解釋一下吧?”
朝中其他大臣目光齊齊聚焦何燊,就連舊黨門閥中人也想知道此事真假,內心在盤算合計。如果帝師真的死了,龍城柱國一死,那他們就能瓜分更多大權,甚至逼宮許天照。至於三位新提拔起來的將軍,根基尚淺,如何比得了他們世家門閥聯合,不得給他們整個明明白白。
不過這何燊真是不夠意思,悄悄乾掉冷關竟然不給他們通氣!
還有最關鍵一點,馬匪的事情已經坐實,可是他們昨天連夜銷毀所有證據,空口無憑死無對證,隻要咬死是栽贓陷害,還能把皮球踢回去。沒有確鑿證據,此事也不過是一樁無頭案,結局肯定是不了了之。
何燊深吸一口氣,拱手道:“城主,何某為龍城勞碌一生,行得正站得直,問心無愧。這信件必定是有人處心積慮偽造,想要引起朝堂內部紛爭,引發龍城內亂,還請城主明察!”
何燊底氣十足,斬釘截鐵,身後其他門閥世家大臣,也齊齊跟著諫言:“還請城主明察!”
許天照臉色陰沉,看著門閥世家竟然來了個逼宮,就明白他們肯定有恃無恐。有關馬匪和門閥世家的證據肯定已經被銷毀殆儘。
“何大人的意思是,秦某偽造證據誣陷你?”秦守揶揄道。
何燊立刻抱拳:“不敢!秦將軍獸潮一戰打出我龍城威風,率領士卒打了有史以來最漂亮的一張,戰損比之低前所未有。我隻是覺得,可能是有人故意利用秦大人。否則我們圍剿了數年都無濟於事的馬匪,秦大人一來,隨便排了組騎兵就剿滅了,這事難道不蹊蹺嗎?”
執金吾李超此時也開口發言:“城主,想調查此事也不難,隻要調取昨晚主城區楊府一路上的監控,就能找到冷師行蹤。”
許天照深知這次是扳倒門閥世家的最好機會,馬匪事件和帝師消失,這兩則重磅消息疊加,洶湧的民意足以撕碎任何門閥世家。
“好,那就徹查此事,眾人隨我一起到監察司調取錄像。”一眾人浩浩蕩蕩殺往監察司,許天照和李超、秦守以及楊虢共乘一輛,其他人也各自聚攏。
龍車上,許天照麵色陰沉,拳頭攥緊,絲毫不掩飾自己憤怒的情緒。
“所以說,冷師大概率是遇害了。”許天照一想起何燊在朝堂上數次變化的表情和眼神,以及最後的逼宮,篤定了自己的猜想。
李超和林克也演了起來,表情沮喪,顯然很難接受這個事實。
“剛才孤提出到監察司調取錄像,何燊看上去有恃無恐,估計是已經買通了監察司把視頻錄像刪掉了,這條路行不通了,看來得找其他辦法。”許天照分析道。
現在一切劇情都在按林克所說在發展,李超也及時提出了諫言:“城主,監察司前段時間和怪物安保公司展開通信方麵的合作,即便監察司的視頻數據資料刪除了,可怪物安保公司下屬的通信部門,也是有備份的……”
許天照眉頭緊蹙:“沙都和舊黨門閥沆瀣一氣已久,必然同氣連枝,肯定也銷毀了視頻數據。這條路行不通。”
李超、林克以及銀手心中竊笑,怪物安保公司那邊可輪不上舊黨門閥說話,況且道路視頻老三昨晚就已經準備好了,隻要上門隨時可取。
“城主,就讓我去吧,李祭酒留在此負責主持大局,秦將軍貼身保護,我速去速回。”銀手扮演的楊虢第一時間說道。
許天照也覺得是需要試一下,折損了冷關,也挖掘出馬匪就是世家的資料,這趟要是扳不掉門閥世家,以後難度會更大。任何可能的機會都不能放過。
銀手從龍車上跳下來,隨後快速離開。
後續的馬車內,何燊也對幾個家族家主講了昨天事情的經過,不過其中加了點春秋筆法。
昨夜,何燊等人跟隨冷關來到郊外山莊,何燊隱約記得後來快離開的時候,家族派了不少人在山莊外守候,因為此事和冷關起了爭執,之後便大打出手,然後自己就被震昏過去了。
等醒來之後,自己的手下也都倒地昏厥,死傷不少,但是冷關身上傷口不少,血流一地,死的透透的。
旋即,何燊狂喜,再之後立刻安排家族手下,處理現場,清除痕跡,刪除錄像。
在這個過程中還發現了冷關存放的大批金銀財寶……
當然,何燊給其他門閥家族族長說的內容,刪減了其中一部分,將被動反擊說成主動出擊,引誘冷關至此,贏得了其他幾位族長家主的一致稱讚。
“何家主乾得漂亮,現在死無對證,證據也都被處理乾淨。”
“冷關一死,許天照身邊最大的依仗沒了,剩下的秦守楊虢李超之人雖然棘手,但也並非沒有辦法。先從許天照最信任的李超下手,然後挑撥秦守、楊虢和許天照的關係,一點一點解決麻煩。”
“監察司那邊我都已經打點好了,任他許天照怎麼表現,也休想定我的罪!”
“或許,我們可以直接利用今天的侮蔑,來一個清君側,先把李超乾掉……”
“好計謀,我現在立刻安排!”
“我也……”
幾位家主紛紛拿起手機,聯絡其他家主,或者家族私兵。
一場風暴,正在悄無聲息地在龍城上空彙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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