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貴喜歡宴會,各種花樣百出的宴會。逢年過節必須辦一次,其餘的時候理由也很多,府上添丁,老人過壽,主人升官等等,有些窮極無聊的權貴連借口都懶得找,就跟一千多年後打個電話叫人出來喝啤酒擼烤串一樣,根本不需要理由。
尋常權貴人家如此,但東宮太子不一樣。
到了東宮這個位置,每一次飲宴,每一次聚會都是有目的的,窮極無聊的時候想找人喝酒不是沒有,但很少,因為上麵有個皇帝老爹在盯著,還有無數雙朝臣的眼睛,稍微放縱一點便是參劾奏疏如雪片般飛舞,太子在位本就活得戰戰兢兢,根本不會讓彆人如此輕易拿住自己的話柄。
顧青自從接到太子的邀約後,便一直在琢磨,在想太子邀宴的目的。
一個小小的左衛長史,是沒有資格被太子邀請的,那麼太子邀請的便不是他的身份,而是他這個人。
再一聯想到最近風聞李林甫和太子之間此消彼長的爭鬥,顧青心裡大概有了一些明悟。
李林甫最近兩次被李隆基打壓,原因都因顧青而起,再加上顧青最近作了詩,又坐了牢,風頭頗勁,左衛長史沒資格被太子邀請,但顧青這個人值得被太子邀請。
想到這裡,顧青有點傷腦筋。李林甫,楊國忠,太子,長安朝堂三股勢力,顧青不知不覺被卷進去了。
還是太年輕,不懂收斂鋒芒,可要是學那些老狐狸韜光養晦,顧青又無法往上攀爬,從穿越過來開始,顧青便有過明確的目標,他要往上攀爬,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唯有手握權力才能讓他感到有安全感。
兩位掌櫃的傷勢好了一些,身上還打著補丁便堅持要下地乾活,攔都攔不住。自從顧青劫了大牢將二人救出來後,兩位掌櫃便徹底改變了態度,對顧青俯首帖耳,視顧青為救命恩人,可能在這個世界上,唯有對顧青,他們不會用利益來衡量付出與收獲。
第二期八卦報顧青早已編撰好了,標題很勁爆,左衛左郎將李光弼榮登頭版頭條,雖然話題不怎麼光彩,但知名度一定會得到大大的提升,顧青想想都為李光弼高興。
第一期八卦報的反響不錯,印了兩千份很快便發完了,這次顧青決定印四千份,仍是免費發放。
大唐商業繁榮,但真正形成理論的商業運作模式幾乎是空白,顧青前世是團隊領導,各種五花八門的商業運作策劃正是他的老本行,在這方麵,顧青開的掛太逆天了。
“免費發放三期,但發放的對象要有挑選,不能發給目不識丁的平民,要看人下菜碟,那種穿著長衫頭戴璞巾無所事事閒逛的人,一看就是能認字的,八卦報發給他們才能起到最大的效果……”顧青一句句地叮囑道。
郝東來傷勢比較重,隻能下床稍微走幾步,顧青這番話主要是對石大興說的。
“還有就是注意飯堂客棧露天酒肆這種地方,這種人群聚集的地方至少有一兩個喜歡當眾誇誇其談的人,認準那些人,將八卦報送給他們,如果他們不識字,便將報上的內容讀給他們聽,順便請他們飲幾盞濁酒,往後要與他們長期合作的,莫虧待他們,該給的好處不能少,以後八卦報掙了錢,每月可給他們少許銀錢報酬,他們屬於下級經銷商,是傳揚咱們八卦報名聲的紐帶,很重要。”
“下級經銷商……”石大興和郝東來兩眼迷茫,對顧青的新名詞表示不解。
“不解釋,慢慢你們便會看明白……還有就是權貴,東市上有許多權貴府邸出來采買的家仆,看穿著打扮便知身份,八卦報也要發給他們,慢慢向權貴府中滲透,報上的內容由下人傳進府裡,慢慢的整個府邸便全知道了,權貴主人自然也會知道。”
“總之,咱們乾的是傳媒業,‘傳媒’懂嗎?首先要‘傳播’,其次需要‘媒介’,咱們八卦報的內容便屬於‘傳播’,而那些市井侃侃而談的人,權貴府邸的下人等等,便屬於幫咱們傳播內容的‘媒介’,兩者缺一不可。”
兩位掌櫃神情浮起幾分惶然。
又是新名詞,完全不懂!怎麼辦?咱們是不是已被時代淘汰了?曆史的車輪是不是把咱們無情地碾壓了?大浪淘沙是不是把咱們淘得渣都不剩了?
顧青見二人的神情忐忑,不由柔聲安慰道:“不懂沒關係,可以慢慢學,我說的這些話,世上沒人懂。你們且寬心,將世上所有蠢貨聚在一起的話,你們絕非墊底。”
兩位掌櫃露出悲憤之色,這不叫安慰啊,這根本無法讓我們寬心啊,這是補刀啊,這是雪上加霜啊……
顧青不想再安慰了,中年人的矯情屬於中年危機的一種,連爸爸都沒叫過,憑什麼享受何謂父愛如山體滑坡?
“總之,不管懂不懂我說的話,一絲不苟按我說的話去做,過不了多久,咱們就等著賺大錢了。”
…………
第二期八卦報應約而至。
一大早,長安城的街頭巷尾便再次沸騰了。這次的話題頗為勁爆,左衛左郎將李光弼在外威風八麵,在家居然畏妻如虎,一天要挨婆娘三頓打,外加一頓宵夜,標題更是聳人聽聞,“驚!李郎將為何半夜慘叫?”
是啊,為何慘叫呢?真是好想知道啊……
頭版頭條的內容充分吊足了長安閒人們的胃口,也製造了足夠的懸念,滿足了所有人窺視彆人隱私的欲望。
不出意外的,八卦報再次引爆了長安的熱搜榜。榜首毫無懸念地給了左衛左郎將李光弼。
市井沸騰,議論紛紛,成功帶起了節奏。顧青感到很欣喜,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事業好像已進入了上升期,這是要發的節奏。
唯一有點擔心的是,不知李光弼看到自己榮登榜首會有何反應,幫他炒作提升知名度,應該……不會抽自己吧?父母的故交,曾經關係那麼好,顧青一不求他辦事,二沒抱他大腿,偶爾借用一下名頭製造一點噱頭,想必李叔叔不會怪罪自己的,大不了事後送他幾壇好酒賠罪便是。
上午顧青走進左衛應差,還沒進門便看到門前值守的軍士看自己的眼神有點異樣,顧青含笑跟他們打招呼,軍士勉強堆起笑臉回禮。
進了左衛府,一路遇到無數同僚,大家看自己的眼神愈發詭異,詭異得讓顧青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顧青的第六感向來很靈敏,察覺到老天發送給他的不祥信號後,顧青根本無需證實,忽然原地站定,眨了眨眼,轉身便往左衛府大門外走去。
今日諸事不宜,是為水逆之日,恐有血光之災,遠避為吉。
於是顧青連辦公室的門都沒進便決定翹班了。
腳步匆忙,神情慌張,就在快走出左衛府大門,依稀看到生命希望的曙光時,左衛的側門忽然關上,李光弼一身披甲,手裡掂著一根胳膊粗的木棍,麵若寒霜地站在門內瞪著他。
顧青心頭咯噔一下,作為長安城新晉大才子,此時此景必須要用兩個成語來形容,那就是“關門打狗”“甕中捉鱉”。
心中暗叫一聲“中計”,顧青左顧右盼,立馬想起左衛府後院還有一道後門,專供府內采買之用,於是顧青朝李光弼露出歉意的笑容,然後掉頭就跑。
李光弼大怒,拎著木棍在後麵猛追,嘴裡罵罵咧咧道:“小混賬給我站住!今日不給我一個交代,便代你爹娘教訓你!”
顧青耳邊隻聽得風聲呼嘯,邊跑邊道歉:“李叔叔我錯了!饒小侄這一遭,明日送您兩壇好酒賠罪!莫追了,都是朝廷命官,請您體麵一點!”
“我呸!造謠生事害我被人恥笑,焉能饒你!我何時懼內了?我在家亦是響當當一條好漢,妻妾畏我如虎,半夜慘叫的明明是她們,小混賬焉敢壞我名聲,今日我非抽死你!”
顧青慌張逃命,李光弼在後奮力追殺。一大一小兩人在左衛府內追逐,引得無數人駐足觀望,甚至還有不嫌事大的竟鼓掌起哄。府內一時熱鬨非凡。
好不容易找到那道後門,顧青竄了出去,李光弼不依不饒在後麵掄著棍子追趕,兩人又開始在長安城的大街上繼續你追我趕,這下動靜鬨大了,巡街的武侯都驚動了,紛紛趕來製止,路人們更是樂不可支,紛紛讓開了路好奇地看著兩人追趕。
顧青一心隻想著逃命,引起多少圍觀他已顧不上了。
正跑得快斷氣時,旁邊竄出一道嬌俏的身影,也跟著他一起跑,嬌俏的身影很快與他並肩,因為是剛起步,居然還有閒心朝他抱拳。
“二哥!”
“……”
“二哥!”張懷錦不死心地試圖將兄弟相見的儀式繼續下去。
“二個蛋的哥!什麼時候了還破講究,快跑!”
張懷錦看了看後麵一臉猙獰揮舞著大棒的李光弼,不由咋舌道:“二哥你做了什麼?李叔叔為何追殺你?”
“我站在原地將此事從頭到尾解釋一遍給你聽好不好?”
“好啊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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