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該有盛世的樣子,從國庫裡撈點東西算什麼?安祿山撈了十年也沒見將國庫撈窮。
從了解到的信息來看,安西是個非常複雜的地方,顧青無法做出具體的布局謀劃,隻能儘自己所能多帶些物質上路,手中有糧,心中不慌。
糧草兵器和戰馬解決了,顧青覺得還不夠,於是命郝東來和石大興去東市大街上找胡商,他想買一些烏茲鋼,中原俗稱“镔鐵”,大食國用來打造大馬革士刀的原材料。
這種原產自天竺的鐵在長安很稀有,兩位掌櫃發動店內所有夥計在長安東市找了整整一天,才找到了兩千多斤,花費大約一千多貫錢才買下來。
難怪這種鐵無法普及軍隊,材料都夠貴了。
以侯爺的身份囂張跋扈地闖入將作監,在韓介等一群親衛們虎視眈眈之下,顧青臨時征用了將作監的所有鐵匠,日夜不停地將镔鐵打造成兩百副板甲。
細節和美觀顧不上了,隻要兩塊镔鐵板,護住前胸後背的要害處,這種鐵經過淬煉敲打後特彆堅硬,給親衛們配上後,大概率能抵擋一兩次死亡威脅,算是給他們多配了幾條命。
親衛們佩戴上板甲,好奇地用箭矢使勁戳胸前的堅硬镔鐵,發出一陣陣清脆的噪音,尖銳的箭矢隻在板甲上留下淺淺的一道印子。
“侯爺您這是……”韓介低頭看著自己胸前的板甲,有些感動。
“你們都要保護好自己,我的親衛,命比彆人金貴,出京以後板甲要隨時佩戴在身上,镔鐵比咱們大唐的生鐵更堅硬,遇到戰事隻要不那麼倒黴傷到要害,應該死不了。”顧青笑道。
韓介和親衛們感動極了,紛紛抱拳行禮:“定為侯爺赴湯蹈火。”
“沒那麼嚴重,我給你們佩板甲就是為了不讓你們赴湯蹈火,你們彆搞錯了意思,保護好我就夠了,衝鋒陷陣的事用不上你們。”
至於顧青自己,當然更需要全身心的嗬護,不但要用镔鐵給自己打造板甲,還要了一副全身鱗甲,不論刀箭從哪個刁鑽的角度襲來,都會被鎧甲攔住。
顧青有些遺憾,說到底還是錢不夠,如果有足夠的錢,給一百親衛每人佩上一副全身镔鐵鎧甲,如同宋朝的重裝步兵步人甲一樣,連騎兵都能對抗,戰場上可謂人形坦克,那樣才叫安全。
錢不夠是個大問題,……既然自己馬上要去安西,蜀州青窯的瓷器是不是可以送到安西直接出口了?在安西賣瓷器利潤可比長安高多了。
回頭給馮阿翁送封信,石橋村擴建窯口,多建幾個,發動全村村民燒窯,這也是給村民們提供發家致富的機會。然後再開辟新的商路,從蜀州直通玉門關,從玉門關再到安西,這筆利潤不是一般的大,胡商們不必去長安便能買到大唐質量最好的瓷器,他們一定會趨之若鶩。
板甲打造好了以後,親衛們佩戴在身上,簇擁著顧青大搖大擺招搖過市。
板甲的樣式醜陋奇怪,隻有胸前後背兩塊板,一群人走在路上引得路人紛紛圍觀。親衛們卻昂首挺胸,麵對路人的竊竊議論隻是報之以輕蔑的冷笑。
無知的人類,你們知道這兩塊板花了侯爺多少錢嗎?你們知道它有多堅硬嗎?上了戰場好看頂個球用,能保命才是最有用的。
…………
許管家已為顧青收拾好了行李,大包小包的居然裝滿了兩輛馬車,從冬衣到夏裳,從精致的盤碟碗鍋到漆木恭桶,還有李十二娘李光弼張九章他們送的一些日用品和各種藥。
吃穿住行各種物品都帶上,所有東西加在一起能夠原地布置出一個家。
明日便要啟程了,顧青坐在院子裡,留戀地環視家裡的一切。
其實真有些舍不得,難怪大唐曆代皇子們撒潑打滾都要賴在長安不肯去藩地,長安確實太繁華,太讓人不舍了。
若非安祿山進讒言,令李隆基動了心思,顧青原本應該與張懷錦在東市上吃烤肉,在郊外山坡上放紙鳶,在曲江池上與張懷玉泛舟……
不過讓安祿山陷入如此大的麻煩,而且還截留了他的糧草兵器,仇恨也算勉強付了一次利息。
“顧阿兄,我們去吃烤肉呀!”一道人影竄進來,拽著顧青的手高興地笑道。
顧青回神,見張懷錦正一臉期待地看著自己,眼中的笑意有些勉強,有點強顏歡笑的意思。
今日的張懷錦特意打扮過,不再是那次奇形怪狀的模樣,今日的她打扮很清爽,紫色的宮裝羅裙,代表未出閣的雙丫髻,唇眉特意描過,妝容很淡,淡掃蛾眉,輕點絳唇,看起來就是一個清純活潑的鄰家小姑娘。
張懷錦的身後,張懷玉站在照壁下朝他淺淺地笑。
顧青也笑了:“好,我們去吃烤肉。”
三人一齊逛長安的夜市,張懷錦今日沒那麼活潑,一路顯得有些沉悶,垂頭默默地跟著顧青走,難得見她出聲。
走了很久後,顧青有些受不了了,苦笑歎道:“懷錦妹妹,我終究還是會調回長安的,等我回來,給你帶塞外的羊肉,塞外的金器銀器各種器,你要有興趣的話,我帶兵滅掉一個部落,給你帶回整整一個民族當禮物……”
張懷錦噗嗤笑了:“我才不要什麼民族呢,顧阿兄,去了安西儘量不要上戰場,二祖翁說戰場很危險的,一不小心就……嗯,反正不要上戰場,你手下那麼多將士,你要讓他們好好保護你,性命才是最重要的,建功立業不要貪求,你什麼都不要乾,安心等著陛下的旨意將你調回長安,在長安你也能建功立業。”
顧青也不爭辯,哄小孩似的答應道:“好,我什麼都不乾,每天吃吃喝喝就夠了,絕不用性命換功業,我還如此年輕,建功的事以後機會多著呢。”
得到顧青的許諾,張懷錦滿意地笑了:“說定了哦,不許食言哦。”
“說定了,保證遇到危險一定掉頭就跑,最野的狗都追不上我。”
張懷錦終於恢複以往活潑的樣子,不顧儀態地張大了嘴哈哈大笑。
一直跟在身後很低調的張懷玉見妹妹笑了,也跟著笑了幾聲,然後拽了拽顧青的衣袖,輕聲道:“我去買點東西,你陪懷錦逛一逛。”
張懷玉消失在人群裡,張懷錦這才悄悄地牽住了顧青的衣袖,跟著他在人群裡穿梭,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顧青的表情,見他對牽衣袖的動作沒有反應,張懷錦嘴角漾起一抹動人的甜美微笑,街邊的燈光映在她的小臉上,泛起一層淡淡的金色光芒,與她的笑靨輝映成趣,那是人生彆無所求的滿足。
仿佛想起了什麼,張懷錦忽然從懷裡掏出一個紅色的錦袋,鄭重其事地雙手遞給顧青,嚴肅地道:“顧阿兄,這是我昨日從九華觀請來的北鬥七星錢,特意花了重金請一位得道的老道士親自念咒施法所製,它能避凶趨吉,擋煞除邪,你一定要隨身戴在身上,它定能保佑你平安。”
顧青笑著收下,張懷錦卻不滿意,將錦袋小心地拿過來,手伸進顧青的裡衣內襟的貼身口袋裡放好,輕輕拍了兩下,仿佛完成了一件神聖的使命似的,張懷錦笑著拍了拍手,道:“好了,有三清道君保佑顧阿兄,顧阿兄此去安西一定無驚無險,平安順意。”
顧青揉了揉她的頭頂,笑道:“你在長安也要吃好喝好,等我回來不能見你瘦了,我會很失落的。”
張懷錦嚴肅地道:“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吃飯,但不能吃太多,吃多了會胖,太胖了就不好看了,顧阿兄回來後你就更看不上我了。”
顧青寵溺地道:“傻孩子,說得好像你好看我就能看上你似的……”
張懷錦咬牙,憋氣,憋了半天終究還是忍不住捶了他幾拳。
隨即張懷錦低頭幽幽地道:“顧阿兄,等你回長安後,不要再把我當小孩子了行嗎?我不小了,我已懂得離彆的愁緒,也懂得男女之情的無可奈何,我還知道你心裡隻有阿姐,我不如阿姐懂的那麼多,可我是張懷錦,不是張懷玉,張懷玉的樣子,張懷錦學不會,我很努力了,但……真的學不會。”
“阿姐說你是有大誌向的人,我不明白你的大誌向是什麼,但是我會努力學本事,多讀書,希望有朝一日阿姐能幫上你的地方,我也不遜於她……”
仰臉看著顧青平靜的表情,張懷錦忽然笑了:“張懷錦就是張懷錦,天上地下,隻此一人,無人能代替,儘管有點傻,但我還是那個獨一無二的傻傻的張懷錦。”
“顧阿兄,你要記住這個張懷錦。”
…………
次日清晨,長安城外,左衛一萬將士披甲戴盔集結。
每個將士都騎著戰馬,不僅如此,還多出了五千匹空置的戰馬,空置的戰馬上放著多餘的糧草和兵器。
顧青身披鱗甲,頭戴雙翅盔,按劍而立,威風凜凜地站在隊伍前方。
四名都尉將領整軍完畢,向顧青行禮稟報,大軍整畢,可以開拔。
顧青點點頭,轉身向興慶宮走去。
按規矩,大軍出征前,領兵的將軍都要麵君聆訓,接受帝王麵授出征機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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