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同鄉故人(1 / 1)

朝為田舍郎 賊眉鼠眼 1620 字 1個月前

段無忌與馮羽同是石橋村出來的子弟,但兩人的性格卻天差地彆。

段無忌沉穩,馮羽跳脫,兩人站在一起像成熟穩重的兄長帶著調皮搗蛋的小弟。

從小一起長大,段無忌對馮羽卻越來越不了解了。

他以為馮羽還是當初石橋村那個上樹掏鳥窩,下河捕魚蝦,經常闖禍的鄰家小弟,然而年歲漸長,他已漸漸不懂馮羽了。

曾經的少年,已不再是少年。讀了聖賢書,明白了聖賢的道理,少年們都有了誌向,誌向大多是當官,都以顧青和宋根生為榜樣,有的當官純粹為了私利,有的也想造福一方,唯獨段無忌和馮羽不願當官。

段無忌有過取舍,他認為看清這個世界的本質比當官重要。

馮羽呢?他是怎麼想的?

從長安到龜茲,一路上段無忌問過他很多次,每次馮羽都是嘿嘿一笑,將話題扯到十萬八千裡外,從來沒有正麵回答過他的問題。

商隊的駱駝排成一字型,微風吹拂在臉上,夾雜著些許的風沙,有些寒意,也有些刺痛。

大漠的荒涼景象在落日時顯得特彆淒美,二人最初出玉門關時曾被這壯闊悲涼的風景所傾倒,然而行路一個月後,他們已對風景麻木了。

一望無垠的黃沙,像極了看不到希望的人生。

騎在駱駝上沒精打采的二人忽然聽到胡商們一陣歡呼聲。

“到龜茲城了!”

…………

冬日的沙漠很冷,寒風卷集起黃沙漫天飛揚,遠近皆是一片茫茫的黃色煙塵。

顧青盤腿坐在帥帳內,用心地給羊腿塗抹上豆油,麵前的炭火上方有一個簡易的烤架,將羊腿放在烤架上不停翻滾,沒過一會兒,羊腿上便開始滋滋地冒油。

鳴笙起秋風,置酒飛冬雪。

再配上熱騰騰烤得鮮嫩多汁的羊腿下酒,人生大抵已無憾,隻缺個婆娘了吧。

韓介蹲在顧青麵前幫他不停翻轉羊腿,顧青滿上一杯酒,一飲而儘,濃烈的酒從喉嚨一直燒到胃部,非常舒坦。

“好酒,但要省著點喝,從長安帶來的烈酒已不多了……”顧青眯著眼舒坦地歎息。

韓介眼睛盯著麵前滋滋冒油的羊腿直吞口水。

“侯爺若想飲酒吃肉,為何不去福至客棧?女掌櫃的手藝那麼好,不多吃幾頓未免可惜。”

顧青歎道:“我在考驗我的意誌,不能經常去,大好男兒若被女人的廚藝收服,回頭沒法跟我未婚妻交代,理由說出去都沒出息。”

韓介不以為然道:“女子總要有點強於旁人之處才配得上侯爺,侯爺您要反過來想,女掌櫃正是因為廚藝好,才能得到侯爺的恩寵,侯爺去她店裡用飯是看得起她。”

顧青讚道:“我很欣賞你的思路,不如你去她店裡,把你剛剛說的話一字不差地再跟她說一次,看看她啥反應。”

“她還能有啥反應?”

“她如果不抄菜刀追殺你三裡路,我便去她店裡用飯。”

羊腿烤熟還需要不少時間,顧青有些等不及了,用匕首從羊腿上割下表麵已經熟了的一塊肉,吹了幾口涼氣便塞進嘴裡,燙得哇哇直叫,但表情很享受。

“好吃,但有點淡,再撒點鹽。”顧青評價道。

韓介拈起一小撮鹽往羊腿上灑。

顧青悵然道:“總感覺最近被那個女掌櫃的手藝養刁了,今日吃這羊腿處處不對勁……”

韓介一邊翻轉羊腿一邊道:“侯爺不如把那女掌櫃收了房,做個妾室,白天給您做菜,晚上給您暖床,大漠蠻荒苦寒之地,侯爺身邊沒個知冷知熱的人未免過得太淒慘,收了女掌櫃想必張家小姐也不會反對的,畢竟隻是收個妾室……”

顧青摸著下巴認真思索,喃喃道:“有道理……到時候她若興師問罪,我就說是你讓我這麼乾的,睡女人我來,背黑鍋你去,怎麼算都不吃虧……”

韓介動作一滯,驚愕地道:“侯爺,您就這麼把我賣了?”

“賣人的事我又不是沒乾過,我有很多優點你還沒發現,慢慢挖掘,你會對我越來越崇拜的……”

顧青盯著麵前的羊腿出神,忽然道:“說起那個女掌櫃,你找個伶俐點的人去盯一下,總覺得她有點可疑,不論是接近我的動機,還是她的真實身份,都很可疑。”

韓介道:“她的真實身份有問題?”

“她的出身應該不低,不應該隻是個迎來送往的客棧掌櫃,有過良好家教的人,細節上是無法掩飾過去的,再好的演技都掩飾不了。”

“什麼細節?”

“我注意過她很多次,她吃飯的樣子很文雅,舉筷端杯皆有閨秀之姿,尋常人吃過飯,擱下筷子時大多是隨意往桌上一放,而她,擱下筷子後還將它規規矩矩與桌沿平齊,碗裡也從不剩一粒米食,一次兩次,每次皆如是,出身平凡的家庭可沒有這般教養。”

韓介吃驚道:“侯爺居然不動聲色觀察她這麼久,您還說對她不動心?”

顧青歎道:“你是不是搞錯重點了?這與我動不動心有關係嗎?重點應該要誇我明察秋毫,心思細膩,哪怕是路邊的一條狗啃骨頭,我也會觀察很久的,難道我對那條狗動心了?”

韓介想想也對,於是點頭道:“侯爺既然覺得她可疑,末將這就安排人去盯她。”

顧青淡淡地道:“不要打草驚蛇,我隻是好奇她背後是不是有靠山,還有,她究竟是什麼出身,總覺得她身上有故事,我不希望安西都護府被人暗中安插圖謀不軌的棋子。”

羊腿終於熟了,顧青割下一片肉塞進嘴裡,咀嚼幾下後頓覺索然無味。

一碼歸一碼,身份再怎麼可疑,她那手廚藝委實不錯,若她是自己的敵人,實在可惜了。

回想當初自己窮困時,她毫不猶豫借給自己一百兩銀餅,對朋友如此仗義,應該不會是敵人吧,如果是為接近自己而刻意為之,這女人的城府未免可怕。

帥帳外,親衛的聲音傳來。

“稟侯爺,大營轅門外有人求見,他們說是侯爺的同鄉故人。”

顧青驚訝地道:“同鄉故人?哪個同鄉故人會找到這裡來?”

想了想,讓親衛領人進營。

段無忌和馮羽拎著簡單的行李,跟著親衛走進大營,二人目光新奇地左顧右盼,看著大營校場上將士們操練發出的嘶吼聲,滾滾黃沙裡,一條條精赤著上身的軍漢摸爬滾打,雖然隻是尋常操練,但仍撲麵而來一股肅殺之氣。

“這……這就是顧阿兄麾下的將士?好一支威武精銳之師!”馮羽興奮得鼻頭泛紅,臉頰幾顆青春痘都興奮得快爆了。

段無忌也有些激動,從今以後,他將是顧阿兄麾下的幕賓,也算是這支精銳之師其中的一員了。

“他們就是長安盛傳全殲吐蕃兩萬餘賊軍的安西鐵軍,他們都要聽顧阿兄的軍令,顧阿兄好雞兒威風!”馮羽隻差在大營內雀躍歡呼了。

段無忌沉聲道:“馮羽!進了軍營要注意言行分寸,莫給顧阿兄臉上抹黑!”

馮羽這才稍微冷靜了一點,老老實實跟著親衛走,眼神卻仍克製不住地朝校場瞥去。

走了幾步,馮羽忽然加快了腳步,與前麵領路的親衛並肩,親熱地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哎,兄弟,顧阿兄……也就是你們的侯爺,平日在大營裡是不是很威風?”

親衛沒說話,仿佛一尊莫得感情的石雕,徑自往前走,連眼神都沒有一絲變化。

馮羽沒得到回應也不生氣,笑嘻嘻地道:“彆這樣,兄弟,很快我們就是袍澤了,以我的本事,過不了多久說不定就能當官,以後你見到我都要行禮的,不如趁我落魄之時多結一份善緣。”

親衛仍沒理他。

段無忌拎住馮羽的後領狠狠一拽,表情已有些生氣了:“言多必禍,你最好閉嘴,顧阿兄如何安排我們,自有他的決斷,你憑什麼信口開河說什麼當官之類的胡話?”

馮羽嘻嘻笑道:“隨口說說嘛,我又不是真的想當官,想當官我早參加科考去了,何至於跑來這裡受罪。”

段無忌歎道:“你這性子真是……馬上要到帥帳了,你老實安分一些,如今的顧阿兄已是爵封縣侯,還是太子少保光祿大夫,實實在在的二品大員,再也不是當初石橋村的顧阿兄了,說話一定要注意分寸,不要讓旁人背後說閒話,說顧阿兄的同鄉竟是這般德行,顧阿兄沒麵子,你我難道麵上有光?”

馮羽悻悻應了一聲,然後低眉順目狀,比剛才老實多了。

看著前麵帶路一言不發的親衛,段無忌忽然慨歎道:“窺一斑而知全豹,顧阿兄麾下將士果真不凡,當得起‘精悍’二字,隻看這軍紀便已勝過大唐許多軍隊了,顧阿兄的本事,比書本上的更浩瀚,你我當有一顆謙卑向學的心。”

說話間,三人已走到帥帳前,親衛隔著門簾仍恭敬地躬身行禮,大聲道:“稟侯爺,您的同鄉故人已到。”

門簾被掀開,露出顧青那張熟悉的臉,笑吟吟地看著段無忌和馮羽。

段無忌和馮羽心中一陣激動,同時躬身道:“拜見侯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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