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出宮還叫事兒嗎?
此刻,弘治皇帝更擔憂民生凋敝,嚴成錦這個家夥向來有所保留,不過,再加兩成,也僅僅才四成……
正在這時,小太監進來稟報:“陛下,有一封急奏。”
弘治皇帝翻疏奏一看,漸漸地,眼中朦朧了,連日聽聞各科道呈遞的奏報,他心中早已積累了深深的愧疚:“難道是朕施政不仁,察有所失,才導致這步田地?”
李東陽見他臉色驟然大變,便關切道:“陛下,這是?”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氣:“是陝西苑馬寺寺監送來的疏奏,諸位愛卿也看看吧。”
嚴成錦心中一動,沒想到,陝西苑馬寺的奏疏,這麼快就送來了?
據明孝宗實錄記載,應對戰馬嚴重不足的問題,弘治皇帝曾經開放以茶易馬,也就是用茶,來跟少數遊牧民族換馬匹。
但完全依賴少數民族,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弘治朝的戰馬問題。
否則,到弘治末年也不至於僅剩五分之一,嚴重不足。
“馬政危矣啊!”
李東陽看了疏奏,同樣臉色大變,國之大事,莫急於兵,兵之大事,莫急於馬。
如今陝西馬政危機,緊接而來的,就是邊軍缺馬騎操,防戍實力降低。
弘治皇帝向嚴成錦投來希冀的目光:“嚴卿家,此法可用於馬上?”
嚴成錦道:“馬同牛,應當是一個道理,若長寧伯試驗成功,想來是能用在馬上。”
弘治皇帝和李東陽聞言,皆是看到了希望一般,多了一絲期待。
“可長寧伯買走的耕牛足足有上百頭,沒了耕牛,那些佃戶如何耕種?”劉健憂心忡忡。
“北方一年一種,如今是十月,再用耕牛時,是明年四月,時間還長,臣以為長寧伯此舉並無不妥,隻有足夠多的耕牛,才能從中挑選出優秀的種牛來。”
春耕之後,幾乎也不用什麼牛了,等到明年十月,正好是耕牛產崽的時候。
也就是說,沒有比現在更合適選種優育的時候了。
弘治皇帝頷首點頭。
今日,或許是心中積壓著太多的事,午膳時,弘治皇帝決定到坤寧宮用膳,還派人去東宮叫了朱厚照。
“前些日子,你又出宮了?”弘治皇帝也不看他,就這麼風輕雲淡地夾著菜。
朱厚照傻眼了。
捧著碗,半天不吱一聲,求助似的看向張皇後,張皇後看了父子二人一眼,陛下似乎有事要說,便不多言。
朱厚照隻好道:“是,兒臣錯了,今後再也不會了。”
一旁的蕭敬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話,都不知聽了多少遍了。
弘治皇帝淡淡地道:“做得好。”
朱厚照下巴要驚掉下來了,父皇的腦袋讓驢pi股夾了?
弘治皇帝有些怨氣:“這些外戚爵爺,朕每月給他們發俸祿,供養著他們,可到了要用他們的時候,他們一個個推諉不前。”
被弘治皇帝揍得多了,以至於沒被揍對於朱厚照來說,都是值得普天同慶的事,頓時宛如受到莫大的嘉獎般。
父皇還沒有這樣誇獎過他呢!
放下了碗,屁顛屁顛的溜到了翰苑。
“老高,父皇剛才誇我了!”朱厚照手舞足蹈。
嚴成錦沒好氣道:“如今大寒,陝西苑馬寺凍死了許多戰馬,若長寧伯試驗成了,耕農和戰馬之事都能得以解決,或許陛下憂心於此,才沒有責罵殿下。”
一聽馬政,朱厚照頓時來興趣了。
嚴成錦道:“臣還要編修《畜牧業之強者法則》,殿下若是無聊,就去找太監玩吧。”
覺得呆在翰苑沒勁,朱厚照獨自一人溜出了宮,來到了周府。
“本宮的牛呢?”
周彧好聲好氣接待道:“牛?牛過得很好啊,有吃有喝,還不用耕地,臣派了牛倌和獸醫照看它們呢,就在牛房。”
“帶本宮去看看。”
周彧正納悶,太子怎麼對這個上心起來了。
他的牛房,建在京郊的石景山下,從京師出來,就是騎著快馬也差不多要一個時辰。
這裡搭建著成片的茅草屋,一頭頭牛被單獨隔養在裡頭,個個都是爺。
朱厚照轉了一圈,頓時樂了:“本宮問你,有沒有懷上?”
周彧苦著臉:“沒有啊,殿下……這才過去了一個月。”
朱厚照也覺得自己太操之過急了一些,便隔三差五就溜出宮一次,跑來石景山看牛。
嚴成錦隻用了兩天就將《畜牧業之強者法則》寫完了,高中那點生物知識榨得一滴不剩。
王守仁又開始盤他了。
見嚴成錦放下筆,便道:“老高兄,聖人說,格物才能致知,老高兄沒有格物,怎麼能從龍生龍鳳生鳳的話中,悟出物競天擇的道理?”
這狗東西,從他開始寫,就在一旁看。
也不出聲打擾,直到他寫完,才來那麼一句。
“道理總是有很多,如果不去做,光是看,又怎麼知道可不可行?”嚴成錦問道。
王守仁頓時陷入了沉思:“可是……老高兄也沒做什麼呀?”
“………”
我沒做,但是有人做了啊。
嚴成錦當然不可能告訴他,上一輩子,就有大把人證明了物競天擇和現代進化論的道理。
…………
今日,嚴成錦去內閣還《存心錄》,才知道李東陽告病沐休了。
在李東陽手下考得狀元,算起來,也算是他的座下門生。
更何況,他還是弘治朝最穩的大腿,算計起來,估計要甩開自己幾條街。
下了值,嚴成錦抓了幾隻上好的三黃跑步雞,帶著何能一起到了李府。
雖然李東陽的父輩是軍籍,但他卻混得極好。
李東陽的宅子有兩座,一座是自己買的,一座是弘治皇帝禦賜的。
是京城不折不扣的大戶人家,絲毫不比比程敏政差,自住的宅子,是一座五進五出的宅邸,豪華寬大。
相傳,這是前朝太監梁芳的私宅,被弘治皇帝賜給了李東陽。
前朝有三個手眼通天的太監,汪直、梁芳、尚銘。
汪直權勢最大,梁芳最有錢,尚銘二者各占一半。
梁芳傾力打造的私宅,可想而知有多豪華,亭閣台榭,湖光山色,綠化麵積規劃得十分合理。
嚴成錦跟著門丁進了庭院。
李東陽因夜裡沒蓋好被子,身體著了寒,此刻,正披著厚厚地襖子,在火爐邊上看書,倒也沒到不能下床的地步。
看上去氣色還不錯,端正的肅臉,下巴美髯須,戴著綸巾帽,像李東陽和程敏政這些文人,宅家的時候,基本上都是老儒生的形象。
嚴成錦笑嘻嘻地道:“特來探望恩師。”
李東陽咳嗽幾聲,指了指旁邊的椅子:“過來坐吧。”
嚴成錦走過去坐下。
一道嫋嫋倩影,端著熱騰的藥湯過來。
此女貌若天仙,手如柔荑,膚如凝脂,臻首峨眉,美目生盼,倒是與李東陽,有幾分相似。
見了她,李東陽一換在朝堂上的冷肅,露出老父親般的笑容:“爹不打緊,快些回去,彆著涼了。”
那靈美的女子,朝嚴成錦頷首點頭,輕輕轉身離去。
早聽朱厚照說過,李東陽年少時也風流,到處作詩,故事情節,跟“大明湖畔”的夏雨荷”的故事情節高度相似。
如果猜的不錯,剛才那位,應該就是“紫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