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府,
聽聞門外有人求見,沒想到是太子來送聘禮,太子向來行事無狀,曾鑒不以為意,反倒關心:“殿下怎麼出宮了?”
朱厚照大大咧咧呈上去:“這是本宮的聘禮,還熱乎呢,你快看看吧,一會兒乾了就不好看了。”
曾鑒見了字後愣住了,端詳了許久。
這不是李東陽的字嗎,殿下出宮,專門為他求一副字?頓時有些感動起來。
朱厚照眼睛直直地盯著曾鑒,老高出的餿主意,一副字畫不值幾個錢,他真有點不好意思。
“臣謝過殿下恩賜!”
朱厚照笑嘻嘻:“好好收著吧,本宮要回宮了。”
“臣送殿下回去。”
“不用,本宮有轎子。”
曾鑒忙是跟著出門,隻見朱厚照上了一頂又破又舊的轎子,覺得不放心,遂命幾個家丁護送回宮。
奉天殿,
弘治皇帝正舉著書,讀得有些累了,便放下來,問:“太子在東宮?”
牟斌連忙道:“剛從宮外回來,先是去了嚴府,隨後又去了李大人府,最後去了曾大人府,似乎,是給曾大人求了一副墨寶當聘禮。”
聘禮?
弘治皇帝皺著眉頭,自從生下朱厚照後,生活總是有驚喜。
禮部已經給曾府下了聘禮,這小子還送,轉念一想,也算有孝心,便不計較了。
“太子大婚在即,經筵停一停,讓禮部教授太子禮儀,不要丟人。”總覺著朱厚照會鬨出些什麼來,弘治皇帝叮囑一句。
太子成婚有諸多禮節,朱厚照定然是不懂的。
今日,嚴成錦去了城外的鐵冶廠,聽聞宋景的大爐子建起來了,不知能不能成。
這裡,有許多工人在搬運礦石。
大明也向民間開放礦石開采,商稅依舊是三十稅一。
鐵具向外出口後,忽然間民冶有了極大的需求,鐵冶廠的爐火,日日不滅。
多少也吸納了一些流民。
嚴成錦看見一個龐大的豎爐,爐頂倒入鐵礦石和焦炭,底下熊熊烈火,工人們賣力拉著風箱。
應該就是新建的大爐了。
周彧暴跳如雷地指揮著,讓工人賣力些,彆讓爐溫掉下來。
宋景看見了嚴成錦:“大人怎知學生在這裡?”
宋景還不知道,紙條就是自己送的。
“能燒起來嗎?”
宋景有些慚愧:“廢了一個爐子,學生又改進了一次,這次,終於燒起來了。”
真燒起來了,難怪煉廢了爐子,周彧也沒來他要銀子。
這門技術改進,第一個得利的就是周彧。
一次可以投入的鐵礦石量增加了好幾倍,不知能煉出多少鐵來,遠遠超過其他民冶,甚至是朝廷的官冶。
經過禮部和欽天監的多次探討,共同定下太子大婚的良辰吉日。
就是五月四日。
各司都將此事列為重要項,提上日程。
禮部尚書傅翰,來東宮親自教朱厚照各種繁文縟節。
大婚當日該怎麼做,見了陛下皇後該說什麼,祭拜天地四方的先後順序。
“殿下不能這樣……殿下錯了錯了……你看老臣……”
各種聲音在身邊圍繞。
連詹事府的王師傅也伸出腳來,比劃比劃,朱厚照像吃了蒼蠅屎一般,苦著一張臉。
這幾日沒有經筵,都見不到老高。
“本宮要去出大恭。”
“殿下不是剛回來嗎。”
“本宮吃壞了肚子。”
“去吧去吧,不要蹲太久,早點回來。”韓文急忙吩咐。
朱厚照拐了個彎,一溜煙跑到了翰苑,見了嚴成錦就吐槽:“老高,本宮要退婚,你出出主意。”
翰苑的人,宛如五道閃電劈在腦袋上一般,頓時黑化。
“太子妃溫柔賢惠,殿下怎麼又不滿意了?”嚴成錦問。
“倒不是不滿意,大婚有太多禮節,就算不大婚,本宮也可以讓她來東宮侍寢呀。”
渣男……
不過,在大明算是正常情況。
許多大戶人家的子弟,在幼小的時候,就完成了啟蒙,像嚴成錦這種出身清貧,到現在還沒啟蒙的人,才不正常。
王守仁深有同感:“大婚,的確太複雜了一些。”
嚴成錦道:“殿下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陛下已經詔告天下,豈有收回的道理。”
朱厚照跑了沒多久,韓文就命人來追,又將朱厚照請了回去。
五月的日子,乍暖還寒。
早在大婚的前幾日,京城就有了喜氣洋洋的氣氛。
曾鑒不由老淚縱橫,受夠了被言官彈劾的日子,不就是炸了個王恭廠嗎,至於逮著老夫彈劾兩個月?如今終於有一樁喜事衝衝晦氣。
太子大婚,按周禮辦置。
兩日後,太子妃被迎娶入宮,場麵浩大,足以見弘治皇帝的重視。
張皇後的生母金氏,也被接入宮中,共享外孫大喜。
弘治皇帝坐在座首,太皇太後周氏和張皇後分坐兩側。
嚴成錦有幸憑借翰林講學,太子之師的身份,來蹭個飯吃。
人人臉上都露出笑意。
太皇太後老懷欣慰:“如今太子也大婚了,曾家之女雖不是出自庶民,但哀家相信曾氏今後也能如皇後一般,母儀天下。”
弘治皇帝頷首點頭。
張皇後含笑:“曾家人丁興旺,對於太子妃,本宮也是喜歡。”
張皇後的生母金氏,也含笑著點頭。
站在金氏身後的張家兄弟,則像是弘治皇帝欠了他們銀子似的,苦著一張臉。
禮部尚書韓文鬆了一口氣,太子向來愛惹事生非,大婚之日能這麼平平靜靜過去,也算是完成禮部的任務了。
嚴成錦站在靠近殿門的位置,瞥見有個太監,死命地往這邊跑來。
跑得太快,帽子都晃歪了,撲似地跑進殿中,破壞了其樂融融的氣氛。
弘治皇帝皺起眉頭:“何事!”
“陛下……方才坤寧宮的偏殿起火了。”那太監慌道。
弘治皇帝大驚失色,朕和皇後的寢宮起火了?
百官深吸了一口氣。
難道是朱厚照放的?
嚴成錦覺得不可能,朱厚照雖然行事風格詭異,但卻很聰明,絕對不會無腦到,去燒自己爹媽的寢宮。
那太監又道:“所幸宮娥們及時發覺,已經撲救了。”
“如何燒起來的?”弘治皇帝質問。
“是尚衣監的宮女,點著熏香,不小心就把殿給點著了。”
嚴成錦覺得,隻怕事情沒那麼簡單。
點個熏香都能把殿點了,你是瞎啊,並且今日又是朱厚照大婚的日子,鬨婚也沒有燒房子的啊。
他能想到,弘治皇帝和大臣們自然也能想到。
弘治皇帝麵色凝重:“錦衣衛徹查此事。”
“是!”牟斌額上一層密汗,錦衣衛就在宮中,竟還出了這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