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殿下,借一步說話(1 / 1)

弘治皇帝和李東陽等人有點期待,此子性情謹小慎微,不敢得罪大臣,究竟會彈劾誰。

嚴成錦托著下巴,時而又筆走龍蛇。

“臣寫好了。”

是兄弟,就讓我插一刀。

他彈劾的,正是朱厚照,太子與自己以兄弟以相稱,今日被弘治皇帝和百官相逼,實屬無奈。

弘治皇帝還不知他要彈劾誰。

蕭敬把疏奏呈了上去,看到疏奏的時候,弘治皇帝臉都綠了,直勾勾地瞪嚴成錦:“太子懈怠學事,滿朝文武都知道,不用彈劾。”

李東陽方才還高興,一聽彈劾的是太子,臉漸漸黑下來,怒其不爭。

這個家夥還是不敢邁出第一步。

嚴成錦和太子沆瀣一氣,朱厚照才不在乎彆人彈不彈劾。

弘治皇帝麵色古怪,歎息一聲:“實在不敢,你就從朕開始彈劾吧,朕恕你無罪。”

言官彈劾皇帝不是什麼大事,尤其是禦史,上彈天子,下彈百官。

嚴成錦麵露難色:“陛下的勵精圖治,朝野清明,天下民富國安,臣……實在找不出來任何瑕疵。”

“朕讓你彈,你就彈!”弘治皇帝怒了。

冤枉啊。

千古奇冤啊。

皇帝竟然逼著自己彈劾他,說出去沒有人相信,可這等千古怪事,就落到他的身上了,嚴成錦委屈,突然覺得他比孟薑女還倒黴。

弘治皇帝也是經過了深謀遠慮,用人不能發揮其長,還不如不用。

此子有才華,就是太過慎重了一些,有時候在這小子身上,隱隱能感受到,朱厚照那種氣人的感覺。

“你終究還是缺乏膽氣和曆練。”

嚴成錦拿起筆,硬生生地又寫了一封疏奏,呈了上去。

弘治皇帝看了看,直皺眉頭,這個家夥,叫他彈劾自己,還是不敢。

這回更甚,連彈劾的人他都不認識了。

“朝中大臣,可有叫馬玠的人?”

李東陽想了想:“官中並無此人。”

弘治皇帝有種不好的預感,這個家夥彈劾的,是個平頭百姓,正當他納悶時,馬文升卻打了個寒顫:“馬玠是犬子,嚴大人怎麼會知道我兒?”

嚴成錦目光閃爍,期期艾艾:“我瞎編的。”

胡說什麼呢,瞎編能把我兒名字編出來?

馬玠無官無祿,說不上彈劾二字,嚴成錦真正意指的人,正是他爹馬文升,慎重起見,才從馬玠下手。

馬文升七竅生煙,這個家夥太氣人了,正欲辯駁的時候。

嚴成錦又遞上來一封彈劾疏奏。

弘治皇帝露出耐人尋味的笑容,嚴成錦終於交出一份令他滿意的答卷。

“你要彈劾兵部尚書馬文升?”

全場鴉雀無聲。

馬文升氣得跳腳,陛下讓你彈劾他,你又彈劾本官作甚?

弘治皇帝含著笑意:“不過是練習,隻是說了馬卿家教子無方,無礙,不必動氣。”

教子無方畢竟是家事,比起徇私枉法,擅役鄉民之類的差遠了。

馬文升卻不樂意了。

他也是個暴脾氣,有話當麵就說,絕不藏著掖著。

“就算是練習,嚴大人又怎麼會知道犬子的名諱,這分明是一場有預謀的練習。”

李東陽等人也覺得有道理。

難不成你嚴成錦還能掐會算不成?

嚴成錦睜眼說瞎話道:“臣委實不知,馬玠是馬大人之子,隻是今日坐轎子,聽聞有人自稱是王法,還高喊他叫馬玠,臣一時情急,就把他寫上去了。”

這是一時情急嗎?

不過李東陽等人注意的卻是另一句話,竟有人敢自稱是王法?

反了!

馬文升嚇得差點沒昏過去,哆哆嗦嗦:“你……你可不要亂說。”

弘治皇帝臉色沉下來,王法乃是朝廷的律令,是皇帝的治國之器。

自稱是王法,豈不是說他是皇帝。

謝遷看情況不對:“嚴成錦,這是演習,話不能亂說。”

“下官親耳所聞。”

弘治皇帝陷入沉思,片刻之後,才道:“今日就先到這兒吧,嚴卿家,你先退下。”

馬文升鬆了一口氣,有這麼拿人練手的嗎?瞪著嚴成錦,給了一個眼神,你丫自己體會。

“臣告退。”

嚴成錦悻悻地告退,出了大殿。

“陛下,順天府劉慶求見。”蕭敬道。

劉慶神色慌張,快步走進大殿:“陛下,菜市口打死了人,還妄稱王法,臣已將他收押入獄,隻是此人……乃是兵部馬尚書之子馬玠,且牽扯到了宮中禦馬監。”

眾人臉色一變。

這麼說來,嚴成錦剛才說的,全是真的……

打死人還不算,還敢自稱是王法,真是囂張至極。

馬文升腳下虛浮,抓住一旁屬下的手,才能勉強站立,慌張不定地望向劉慶:“劉大人,你可……不要嚇老夫。”

劉慶輕歎一聲,他比馬文升晚入官場幾年,馬文升任都察院都禦史時,對他多有照拂,但馬玠打死的是個官,陛下早晚知道。

李東陽忙問:“打死的……是何人?”

“是礦監稅使,蔣宗。”

打死了稅監?

弘治皇帝記得這個宦官,曾伺候過他,後來一高興,就賜給了他一個差事,去監管礦稅。

劉慶繼續:“馬玠與商賈在西山開了煤礦,礦監稅使蔣宗要收稅,而蔣宗收稅奇高,取十稅五,馬玠氣不過,直接把他打死了。”

要是蔣宗知道背後的人是馬玠,或許打死也不敢貪心。

馬文升無力跪下,悲慟道:“臣管教不利,任憑陛下責罰。”

李東陽眼神微眯。

明初規定三十稅一,漸漸地,甚至連稅都不收了。

這蔣宗實在當誅。

馬文升晚年得子,兵部事務繁忙,他又無力管教,才寵溺出這樣的兒子來。

嚴成錦從奉天殿出來,準備去都察院衙門走一圈,就看見朱厚照義憤填膺衝過來:“老高,本宮聽說,你彈劾本宮?”

“殿下,那隻是演習。”

當嚴成錦承認的時候,朱厚照心頭宛如被鋒利的刀片劃開那樣痛,不樂意了:“演習也不行,會敗壞本宮名聲的!”

剛從奉天殿出來,朱厚照消息也太快了吧……

“殿下如何知道是臣彈劾?”

朱厚照笑嘻嘻道:“蕭敬那個狗東西安插在本宮身邊的眼線,叫穀大用,被本宮策反了。”

弘治皇帝讓蕭敬盯著點東宮,蕭敬讓穀大用盯著東宮,朱厚照又讓穀大用盯著奉天殿?

一旁的太監堆著笑容:“嚴大人好,奴婢穀大用。”

“殿下,借一步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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