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成錦嘴角噙著笑意:“當然不會放在心上,大家都是為了朝廷。”
文書房的聖旨下到翰苑。
印刷之前,翰林要清點藏書的數量,記錄在冊,再送去司禮監的經廠,以防丟失。
“嚴大人,印刷的靡費一萬三千二百兩八錢六分銀子,你看?”蕭敬笑眯眯道。
蕭敬真不是男人,竟連小數也算上,嚴成錦道:“有勞蕭公公,派廠衛去良鄉取銀子就是。”
良鄉的府庫又要空虛了。
不僅要掏錢印書,還要在良鄉修建一座藏書館。
這兩日,王不歲招呼良鄉的流民開始興建,就在常青書院旁。
“聽王東家說,是要建藏書樓。”
“修在這書院旁好,今後我家梁小一能借閱。”
在此建藏書樓是臨時授意,程敏政和王越並不知情,感歎陛下聖恩,可是有個問題犯難了。
這藏書樓的名字誰來取?
王越乾咳一聲:“克勤兄,這樓的名字,愚兄辛苦些,由愚兄來取吧,就不勞煩賢弟了。”
此樓必定名揚天下,豈能讓給你傳世先生。
程敏政含笑道:“怎敢勞煩世昌兄,還是由愚弟來取吧,愚弟都想好了,就叫青山書樓。”
呸!
你的臉被狗吃了?
王越差點沒一口老痰吐在他臉上,頷首笑道:“此後今後定會世代傳襲下去,本官覺得,叫傳世樓更貼切一些。”
程敏政微微皺眉頭,不說話了。
王不歲瞧見兩人差點沒打起來,連忙去告訴嚴成錦。
“大人,小人看就叫迎客鬆書樓吧?”
嚴少爺新建的,若是叫這名字,兩家都沒有意見。
“叫青山傳世書樓,昭告天下,此乃青山君和傳世先生為良鄉流民所建,天下書生皆可閱覽。”嚴成錦不經意道。
王不歲連忙去安排人放出消息。
程敏政和王越一聽,露出滿意的笑容,迎客鬆名字不在上頭,仔細一想覺得虧待嚴成錦,便各自掏了銀子新建青山傳世樓。
消息傳出,京城書生無不以手加額,不知青山君和傳世先生名諱,卻受此大恩,慶幸大明有此大儒。
都察院,
嚴成錦被迫營業,要彈劾一個禮部尚書絕非易事。
傅翰露出的破綻太少,史料中並無太多關於他的記載。
搞不好,還會被反彈。
但傅翰明顯會成為日後升官的阻力,隻要有威脅,定然不能留。
否則可能會落得像程敏政那樣,被人算計,致仕歸鄉的下場。
“彈劾之前,要先找到對應的罪名。”嚴成錦默默翻開了彈劾寶典《大明律》,心中歎息一聲:“能安在傅翰身上的罪名太少。”
戴姍走過來,笑眯眯:“賢侄又在翻大明律了,這次想要彈劾誰呀?”
“下官想彈劾禮部尚書,傅翰。”嚴成錦大聲地說出來。
周圍的禦史雙眼放光。
戴姍疑惑:“嗯?”
“傅大人在良鄉有投獻得來的土地,且下官有所耳聞,程敏政舞弊案的華昶,乃是受了傅翰指使。”嚴成錦道。
“你怎麼知道的?”
戴姍麵色沉下來,嚴成錦就知道,看來宮中確有傅翰是舞弊案的幕後黑手傳聞。
“舞弊案已過,賢侄不要再提了,陛下不喜人再提起此案。”
“若此事為真,都察院豈不是瀆職!如何配稱為陛下耳目?”嚴成錦大義凜然道。
他並不想彈劾傅翰,隻不過是告訴一旁的禦史:兄弟們,來大業務了!
果然,禦史們的小眼神閃爍不定。
次日一早,
嚴成錦在左掖門排隊,等待鐘鳴,進奉天殿上早朝。
“聽說昨夜都察院彈劾了禮部尚書?”
“大人消息靈通,下官也是剛剛知道。”
嚴成錦對著李東陽道。
“我怎麼聽說,是你慫恿的?”李東陽炯炯有神的目光,仿佛要把嚴成錦的衣裳扒得一件不剩,看透他的內心。
“說來慚愧,下官昨日才提起,還沒來得及彈劾,就被同僚搶了功勞。”
你管這叫功勞?
你們都察院做個人吧!
周圍大臣紛紛投來憤慨的目光,恨不能生吞活剝,嚴成錦這個狗東西。
感受到威脅,嚴成錦連忙補了一句:“下官一向慎重,非有確鑿證據,是不會彈劾的。”
大臣們的目光這才轉為平靜。
傅翰看向嚴成錦,具體彈劾什麼罪狀,他不得而知,聽聞不是嚴成錦彈劾的,心中安定許多。
噹……
鐘響了,該上朝了。
文武大臣們井然有序進入奉天殿。
嚴成錦站在柱子旁的角落裡,今日還算太平,人事調動,內閣舉薦浙江按察司按察使孫需為浙江布政司布政使。
“諸卿退去吧,都禦史和禮部尚書留下。”弘治皇帝道。
都察院的禦史與其他衙門不同,彈劾自由度極高,可以直接越過戴姍,將疏奏送給弘治皇帝。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這是彈劾的最高境界。
嚴成錦緩步退了出去。
曾鑒歎息一聲:“本官也被彈劾了,南京都察院禦史江容彈劾本官,陛下竟隻留傅翰,身為外戚後,陛下反倒有些疏遠本官了。”
“傅大人的事或許更重要。”
“本官聽說雖不是你彈劾,卻是你提起的,疏奏一旦寫了,想退後就難了,傅翰是個急性子,你小心些。”曾鑒有意無意提醒。
…………
傅府,
“此子真不講信用!”
雖然是王越彈劾,但此乃李代桃僵,傅翰在書房中踱步,不敢貿然進宮,怕陛下追問。
“把管事和賬房叫來!”
管事和賬房來到書房裡,笑臉相迎,傅翰抬手一巴掌呼過去,重重啪地一聲,疼得二人想哭又懵然。
“你們誰出賣了老夫!”傅翰怒目而視。
“老爺……您說什麼,還打人……能不能說清楚在動手,小人被打得不明不白。”
管事委屈道。
“不是你們出賣,嚴成錦怎知我府上田畝幾何?!”傅翰抬起腿狠狠踹下去。
“老爺輕些……小人的腰疼……”
令傅翰氣憤的是,管家和賬房伺候十多年了,眼不眨一下,就賣了他。
發泄一通,傅翰冷靜下來,陛下看到後一定會查。
“看看錦衣衛能查出什麼來。”
傅翰同往常一樣含笑上朝,唯獨見了嚴成錦,扭頭就走。
“傅大人好。”
伸手不打笑臉人,傅翰乾咳幾聲,天氣轉涼後,便染上了風寒,耐著性子道:“是你讓王越彈劾本官?”
嚴成錦見他咳嗽,連忙掏出人籠嘴帶上,後退幾步,“不是!”
傅翰瞪大眼睛,沒想到此子還不承認了?
嚴成錦繼續道:“下官身為禦史,糾察朝野,以肅朝廷綱紀,這是下官的本職,豈能無事彈劾。”
“本官沒有那麼多田畝,更無投獻,你休要再彈劾。”傅翰咳嗽一聲,沒好氣道。
早知道,就不在朝廷上與此子爭辯了。
“下官相信,傅大人是清白的。”
你將田畝數寫如此清楚,說我是清白的?傅翰懶得跟這小子廢話,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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