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嚴大人的天河故事(1 / 1)

“陛下,臣懇請前往安陸州,治水!”謝遷咬著牙,重重地道。

李東陽靠近謝遷的耳邊:“於喬,知縣在疏奏上,對謝遷隻字未提,你莫要杞人憂天。”

弘治皇帝環視大殿一圈,著重留意嚴成錦的方向,最終收回了目光。

人非生而知之者。

治水,也不是天生就會,劉大夏曆經三年,才摸清楚江河衝決泛濫的門道。

想從大臣中挑出天生就會的人,隻怕沒有可能。

治水的人,需常年遊蕩在大江名川,馴服江河,難有機會留在朝堂,諸如劉大夏,也是晚年才回京。

弘治皇帝深思熟慮,謝遷需坐鎮內閣,並非絕佳人選。

“謝師傅視民如子,朕何嘗不是,此事卻不能讓謝師傅去,治水非一日之工,還是由諸公推舉吧。”

謝遷微微抬頭,悵然:“臣請旨去湖廣,也有私心,臣慚愧……”

謝丕去湖廣治水,誰人不知。

至今沒有消息傳回來啊,謝家的香火,就這麼讓嚴成錦葬送了。

百官們嗟歎不已。

吳寬瞥了一眼身旁的嚴成錦,謝丕若是回不來,此子在朝堂中怕難有作為。

朝廷中誰敢與內閣大學士針尖對麥芒,唯劉健和李東陽而已。

嚴成錦微微躬身:“衙役趕到京城需八日,急奏乃是八日前所寫,隻怕,雨勢早已退去。

當務之急,是將賑糧押送入安陸州。

逢災必有盜,還請陛下命韓文押運。”

急奏送來京城,已花去八天,從京城再趕去安陸州,至少十天,再大的雨,也下完了。

除非……

蕭鏡騰正在安陸州開演唱會。

朱厚照不樂意了:“老高,押糧此等小事,何須韓文。”

弘治皇帝看向朱厚照,露出殺人般的鋒芒,嚇得朱厚照忙低下頭去。

朝堂廷議,事關安陸州數萬百姓性命,自然不想太子搗亂。

劉健道:“嚴成錦所言有理,飄風不終於朝,驟雨不終日。大雨下不長久,為今之急,是如何存安陸州的百姓。”

“戶部三日內,可以安排糧車南下。”韓文接著道。

弘治皇帝衡量片刻,決定由戶部給事中王瓊親自押送糧車,南下安陸州。

免安陸州賦稅一年。

李東陽道:“雖有賑糧南下,安陸州的水患若置之不理,恐怕興王又要請乞了。”

弘治皇帝點點頭。

這次請乞的大好時機,興王怎會放過這個機會。

若他有能耐傳到太後那兒,太後以此為由,弘治皇帝也難阻其升遷。

史上興王倒是安分。

但西北絲路開啟後,絲價節節飆升,寧王賺了大把的銀子後,興王便不樂意了。

嚴成錦抽絲剝繭,歸結原因,還是他諫言打開了西北絲路。

“陛下不知,謝丕出發時,臣已將理科的治水之法,寫在錦盒中,贈予他。”

錦盒中有三峽、長江、黃河的治水案例。

諸如修建堤壩、溢洪道、三峽移民。

弘治皇帝和李東陽等人麵色驚愕,深深地看著嚴成錦。

“理科還能治水?!”

嚴成錦臉不紅心不慌,淡定道:“理科,是可以改變大明的學問。”

說錯了,不必砍腦袋。

趁機給理科打一波廣告,水治好了,是理科的功勞,治不好,謝丕的鍋。

穩賺不賠。

百官早已聽他說過這句話,不以為意。

“若謝丕束手無策,就由王卿家留在安陸州治水吧,此事,不僅事關安陸州百姓,也關乎興王請乞。

還請王卿家,莫讓朕失望。”弘治皇帝道。

王瓊微微躬身領命。

從奉天殿出來,

謝遷大步追上王瓊,跟他叨敘幾句,王瓊躬身:“下官有消息,便命人隨急奏一並傳回京城。”

…………

安陸州,鳳翔宮。

一個與弘治皇帝長相頗為相似的中年男子,正襟危坐。

興王朱佑杬琢磨著,派人送急奏進京給太後,此時,正是請乞的好時候,又怕弘治皇帝不喜。

“以前也有洪水衝堤,但洪水退去,安陸州還是一塊寶地,王爺忍就忍了。

可如今,絲價、茶業、瓷器,一天一個價,賦稅不如商稅。

給太後一封旨意,興王府就能搬到江南去。”

興王妃見他猶豫不決,細細地分析道。

“謝丕呢?”興王看向王府的管家。

“去漢江治水了,聽聞征召了許多力役,在開采大石頭,命人做了爐灶,要做混凝土……”管家道。

混凝土?

朱佑杬聽說過紅土黑土黃土,卻沒聽說混凝土。

若是謝丕治好了漢江的水,便沒有請乞的由頭了。

“備馬車,本王去看看。”

大雨停歇了十日有餘,城裡的洪水雖退去了。

但漢江的水位極高。

此時治水,若不是鯀禹在世,憑謝丕區區一個黃毛小兒……

朱佑杬覺得,還是要到漢江看看,這混凝土讓他有種惴惴不安的感覺。

……

漢江,

謝丕手裡抱著嚴成錦的錦盒。

打開後他發現,裡頭的經卷,隻講了一個治水英雄,馴服天河的軼事。

雖對治水了解不多,可看完這個叫鄭守仁的治水事跡後,感悟頗深。

天河,是嚴成錦瞎掰的,後世沒有天河。

將各項治河措施,歸到天河上,會讓謝丕更容易理解一些。

謝丕仔細品讀著,鄭守仁做出的措施。

在光禿的河岸種樹,鞏固河堤,搬運巨石,配合混凝土,新修一條支流,用於泄洪……

每一項,都值得他仔細揣摩許久。

“大人,沒有糧,隻怕這河也挖不下去,力役們都逃荒去了,如今安陸州,唯有興王府還有餘糧……”鐘祥縣縣令陳政小聲歎息。

興王巴不得搬到江南去,又怎會助謝丕治水。

謝丕道:“本官與他說,正好,他來了。”

不遠處,一頂朱紅轎子停在河堤上,朱佑杬望著漢江,果然同他預料,還差兩寸,便衝出河堤了。

“天災人禍,你回朝中複命,陛下也不會怪罪。”

“興王所言差矣,吾學理科,嚴大人所注的治水之法,定能馴服這區區江水。”

“嚴成錦?”

朱佑杬輕哼一聲,雖未謀麵,卻也聽王妃說過這禦史。

“下官征力役壯丁萬人,還請王爺賑糧。”

謝丕緊緊盯著他。

“本官的皇莊也被淹了,倉庫空空。”朱佑杬背負著手,看向一旁青灰色的泥土,好奇:“這便是混凝土?”

謝丕是工程師,來到安陸州後,便命人搭建爐灶,開始生產死灰。

不料,大雨來襲,隻能等雨過後再開工。

“興王若置安陸州的百姓不顧,本官便上奏朝廷。”謝丕道。

竟敢這樣威脅興王,陳政後背都要濕透了。

朱佑杬深深地看著謝丕,又看了眼謝丕身後滾滾奔騰的江水,許久,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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