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鄉,理學院。
宋景兩耳不聞窗外事,將有關火藥製備的書,全都找出來。
李兆番和謝丕從旁輔助。
水雷難就難在防水,火藥料一點水也碰不得。
水雷的構造,實則與地雷十分相似,同樣是用引線來引爆。
“用木箱作雷殼,將火藥和鐵珠藏於木箱中,再用油灰粘縫,總工與謝兄覺得,是否可行。”
油灰是瀝青,有防水的作用。
宋景決定嘗試一番,連夜在良鄉理學院配置。
半夜寅時,月朗星稀,
用木箱做雷殼的水雷,終於做好了,這是第二十次試驗。
“不知能不能成,拿到哪裡去試驗?”李兆番看向二人。
良鄉水路,有很多商船,且有可能會炸毀堤壩。
謝丕想了想,道:“我家府中有個大池塘,夜裡無人,可到那裡去試試。”
三人將雷殼裝上馬車,小心翼翼運回京城。
到了謝府後,將木箱投入池塘中。
宋景和李兆番有點緊張。
目送著水底雷,慢慢沉入水中,謝丕拉動引信。
轟地一聲!
池塘的冰麵破裂,濺起十幾米高的水花。
府中的廂房,紛紛亮起燈火,下人們不知所措地跑出來。
謝遷睡得正香,床塌猛地劇烈搖晃了一下,嚇得驚坐起來。
地崩?
怎麼又有地崩了!
他穿著褻衣,從房裡衝出來,跑了幾步,又折返回去,抱起睡得正沉的蔣氏。
“方才地崩了?”
“老爺,是少爺在府中試火器。”
這個糊塗玩意兒,謝遷破口大罵,這才看清楚不遠處的小湖邊,站著三道人影。
他顧不上穿鞋,氣急敗壞地走去:“孽子!你要死啊!”
謝丕微微躬身:“無處試驗火器,才將它搬回府中,還望爹見諒。”
“謝大人恕罪!”
“世叔恕罪!”
宋景和李兆番從驚喜中反應過來,忙向謝遷賠禮,十分內疚。
來我府中試驗火器,虧你們想的出來。
“這是謀財害命,這是弑父啊!爹將你養得這般大,你用火藥來報答爹?虧你想得出來!”
謝遷對著謝丕一陣咆哮。
嚇得驚魂未定。
這個孽子,越來越像太子了。
幸虧,沒把房屋震塌,否則,不知要壓死多少人。
謝丕站在原地,不敢反駁,宋景和李兆番站在一旁,滿是悔意。
謝遷看兒子手中拿著導索,再次大驚:“你竟敢親自試驗火藥,要氣死老夫?
火藥就是這個箱子?趕緊搬走,到王恭廠試去!”
宋景和李兆番不敢多呆,命下人搬起木箱,運到王恭廠。
望著池塘中的陣陣漣漪,謝遷想到什麼:“等等!這就是能在水中觸發的火器?”
“不錯。”
“再點一個,老夫看看!”
謝丕和宋景兩人一臉懵逼,“爹你不是害怕嗎?”
“少廢話!快點放。”
下人撐船到池塘中間,將木箱沉到水中,留下一條引索。
謝遷幾人退到十幾步後。
轟地一聲。
水底雷再次炸開。
“竟真有能在水下用的火器,本官進宮稟報陛下,你們將火器搬到府外。”謝遷深吸一口氣。
宮中,一片蒙蒙灰霧,天色將亮未亮,小太監們提著燈籠。
來到乾清宮時,殿中的燭火還未亮起,蕭敬打了個哈氣:“謝公今日真早,可是有要事稟報?”
謝遷思忖片刻:“確有要事,再等等吧,無妨。”
大殿中,弘治皇帝睡得輕,聽到殿外的動靜,披著金黃色的衣袍走出來。
“謝師傅,有何事要奏?”
“陛下,可以出兵礦島了。”謝遷壓抑著激動,繼續道:“方才,臣之子謝丕和宋景等人,在府上試了一枚水底雷,成了。”
怕嚇著弘治皇帝,謝遷語氣與平常無異。
弘治皇帝盼著派兵前往島國,挖銀以支撐國庫,早日北伐韃靼。
臉上的倦意一掃而空,他轉身走入正殿:“時候不早了,上朝吧!”
嚴成錦覺得奇怪,今日上朝不用排隊,蕭敬催命般讓大臣前往奉天殿。
邁入殿門時,弘治皇帝已端坐在禦前。
百官嘀嘀咕咕,頗為詫異。
“陛下上朝,越來越早了。”
張鶴齡朝一旁的言官抱怨,那卻言官搭理他。
弘治皇帝見百官站定:“命宋景和謝丕進來吧。”
嚴成錦見宋景和謝丕走入殿中,難不成水雷成了?
“宋景與謝丕為工部配置了一門新火器,水底雷。”
“臣等不敢當,還有李兆蕃的功勞。”宋景道。
嘈雜聲四起。
弘治皇帝壓了壓手,示意百官肅靜,繼續:“朝廷等待搬運銀礦的機會,足足半年,諸位卿家舉薦,由誰出征?”
李東陽想了許久:“保國公朱暉在南直隸休養已久,不如就派朱暉將軍出征。”
此戰不容有失,派朱暉才能安心。
劉健等人頷首,表示讚同。
嚴成錦暗自思忖,不打算舉薦王守仁,這次取銀,不知會得罪多少士紳。
畢竟,會令銀子貶值。
王守仁得罪了士紳和朝中官員,升官將會變得極為艱難,個人再強,也難與利益集團抗衡。
“嚴卿家,這次可要舉薦王守仁啊?”弘治皇帝開口。
李東陽幾人看過來,這個家夥又要舉薦王守仁了吧?
嚴成錦微微躬身:“臣舉薦李兆蕃。”
李東陽僵住了,萬萬想不到,會舉薦自家養子。
謝遷看了看李東陽,又看了看嚴成錦,滿臉詫異。
嚴成錦繼續:“李兆蕃在海南時,擊潰了弗朗機人的艦隊,有李公之謀。
海上的水雷,皆可由他來配置,是此行不二人選。”
如果我兒得罪了你,請讓律法製裁,而不是在朝堂上舉薦我兒。
李東陽怒目圓睜,旋即,微微躬身:“陛下,臣的弟弟,隻剩這一個兒子了,臣視之如骨肉,比長子還疼愛…”
弘治皇帝有點為難:“朕能明白李師傅的苦心。”
李東陽心頭鬆了一口氣。
“但是。”弘治皇帝繼續道:“朕也想派李兆蕃前往。”
嗡地一下!
李東陽天旋地轉,差點摔倒在地。
弘治皇帝有自己的考量,朱暉不懂火器之用,且不擅海戰,若海戰沉船,朝廷損失慘重。
“嚴卿家雖然舉薦突兀,但自舉薦以來,還未嘗有失,朕姑且,再信他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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