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5章 陛下,臣在房山等你(1 / 1)

朝陽如爐中的亮紅鐵水,百官在奉天殿門前跪了一夜。

熊繍覺得不對,每當大臣集體跪在殿前勸諫時,陛下會差人來遣散。

可這回,都跪了一夜,也不見蕭敬出來製止。

難道陛下真動心了?

“昨日,嚴成錦和內閣三公被召去仁壽宮,不知說了什麼。”

“陛下要是信了嚴成錦的話,天下非大亂不可。”

“老夫家中,有家父留下的鹽引沒兌換,大臣兌換尚且艱難,更遑論是坊間士紳。”

儘管腰酸背痛,跪在軟布上的膝蓋,僵直發麻,但提起鹽引,百官精神矍鑠。

望著東邊的日輪,快要卯時了。

馬文升疲憊地回過頭:“要上早朝了,再忍忍。”

“馬公尚且能忍,我等自然無礙,還望馬公能肅清朝中逆臣。”翰苑的言官憤然。

馬文升怠倦的臉上,平添幾分無奈。

此時,弘治皇帝端坐在大殿中,睡了一個時辰。

禦案上,疏奏的冊子宛如台階般,一層接著一層,歪歪斜斜,堆疊成空中樓梯。

熟悉疏奏的弘治皇帝,能猜出足有幾百本。

拿起一本翻看幾眼,詫異望向蕭敬:“這些都是內閣送來的?”

蕭敬不確定的點頭:“是啊,內閣和翰苑送來的。”

弘治皇帝臉色比鍋底還黑,望著疏奏上的那幾行字:

太子殿下英姿煥發,廣聞多才,非秦皇漢武不能相比,文才蓋世,天下僅有一嚴姓之人,堪堪配給之提鞋……

蕭敬餘光掃過,討好似的笑了:“恭喜陛下,終於有人稱讚太子賢明了。”

“朝中豈會有人誇讚太子!一看就知是那孽子,改了疏奏。”弘治皇帝翻了幾本,心煩意亂。

蕭敬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瑟瑟發抖。

弘治皇帝抬頭望向殿門外:“大臣還跪在外頭?”

“在呢。”

昨日起,大臣就哭天喊地跪在外頭,等著朝廷答複。

就要上早朝了,弘治皇帝心情焦躁,靜謐的大殿,不時傳來外頭勸諫的聲音。

“嚴成錦入宮了嗎?”

蕭敬麵上有些同情,歎息:“嚴成錦遭人刺殺,告假七日。”

京城重兵把守之地,竟出現了刺客,弘治皇帝錯愕張著嘴巴,關切:“嚴卿家如何?”

那小子激靈著呢,想要殺他,得用毒殺。

“陛下放心,嚴大人安然回到府上,還調派了一百錦衣衛和五十都察院的衙卒,守著府門,除了皇宮,應當沒有比嚴府更守備森嚴的地方了。”

蕭敬咬著字,期望弘治皇帝能聽出端倪。

可陛下聽聞後,竟無動於衷,不免有些失望。

弘治皇帝麵色如鐵板般,冰冷無情:“何人敢在京中行凶?”

“牟指揮使在查,很快就會有消息。”蕭敬想起更緊急的事,擔憂:“陛下,諸公在殿外跪了一夜,可否要送些吃食?”

諸如馬文升、謝鐸等人,都是年過六旬的老家夥。

跪死在大殿前,陛下就成暴君了。

“讓他們跪著吧。”弘治皇帝思索片刻,鄭重:“今日申時前,東廠將刺殺之人的交給朕,朕倒要看看,是哪個大臣。”

在京城,能不被廠衛和五城兵馬司發覺,唯有朝中大臣。

蕭敬領命,快速奔去東廠調人。

長安街上,五城兵馬司的官犬四處嗅尋,廠衛和官兵頻繁搜查,百姓惶恐不知發生了何事。

徐勇吩咐:“搜仔細些,狗鼻子難道還不如廠衛!”

嚴府,大清早。

嚴成錦在新苑中跑步,健步如飛。

何能和下人叫苦不迭,少爺不但要他們趕雞,還要一邊抬著轎子跑。

“少爺,十圈了,小的想坐會兒……”

“休息吧,一會兒再跑二十圈。”

“小的不累了……”何能哭喪著臉,抬起轎子,拚了命往前衝。

暖棚裡,朱厚照蹲在地上,一驚一乍:“老高!真能養出蛐蛐,你快來看。”

褐黃色的卵石下,難以分辨的兩根黑線,細微抖動幾下。

一眼就能看出來,是蛐蛐的黑須。

揭開刹那,一道黑點飛躍起來,被某人抓在手中。

“抓到了!”

這些蛐蛐以青菜嫩葉為食,嚴成錦嫌棄:“宮外不安生,殿下這幾日不要出宮,免得臣被百官彈劾。”

“又不是殺本宮的,怕什麼。”朱厚照興高采烈,聽說昨日有人行刺老高來著。

正在這時,徐勇和葉準先後進入府中,見了朱厚照頗為意外。

朝朱厚照行禮後,對著嚴成錦道:“大人,是刑部給事中餘昊,兵部郎中薛卿為同謀。”

“有勞兩位大人,還請加大範圍繼續徹查,本官懷疑,還有同謀。”

大臣的鹽引多為賞賜或請乞,不要錢。

不論鹽價如何變化,都是穩賺不賠的買賣,殺他,也在情理之中。

嚴成錦繼續:“若陛下召本官,還請葉千戶呈遞此信。”

日輪漸漸移動,很快到頭頂上。

已經十一月初旬,日光照在臉上不刺痛,就是有點冷。

見陛下遲遲不上朝,馬文升領著百官高呼:“陛下以萬民為重,不可廢除鹽引呐!”

“陛下以萬民為重!”

弘治皇帝在殿中踱步,內閣三人靜等陛下發聲。

牟斌進來稟報,眉頭緊蹙:“陛下,坊間的商鋪關了大半,街道蕭條冷清,京城宛若空城。”

士紳們抗議取締鹽引,尤為激烈。

李東陽三人麵色狠狠抽搐,抬頭看向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拽緊拳頭,鹽引製度沿襲近五百年,屢次修改,卻從無廢除。

朕也無法預料,廢除鹽引後,天下將會是一番怎樣的景象。

朝廷官員和天下無數的士紳,反對廢除。

而舉薦廢除的人,隻有嚴成錦和太子。

究竟誰才是對的?

“刺殺嚴成錦的凶手,已經抓到了嗎?”

牟斌點頭:“已押入詔獄,主謀為刑部給事中餘昊,兵部郎中薛卿為同謀,都招認了。”

弘治皇帝記得,這兩人是新晉官員,臉色稍緩和:“嚴卿家呢?既然主謀已抓到,讓嚴卿家入宮吧,莫要休沐了。”

“嚴成錦說,或許還有同謀,托錦衣衛帶此信入宮。”牟斌將信呈上。

嚴成錦這個家夥,越來越越大膽了,竟然敢猜測聖意!用信來違抗朕的旨意。

弘治皇帝不悅地打開信,朕倒要看看,你要說什麼:

陛下若有疑惑,還請去房山看看,臣不敢入宮,卻敢去房山,懇請陛下保密,閱後,即焚。

“拿火盆來。”

李東陽明顯發現,陛下看完信後,臉色明顯變化。

再看向那封信時?可卻見,弘治皇帝將信丟入銅盆中。

“準備一下,朕要即刻出宮!”

蕭敬和牟斌大驚失色,嚴成錦的信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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