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元僖正漫無頭緒,要如何破案。
聽聞都察院送證人來,狐疑地來到大門外,看見方學護送著一個俏麗的丫鬟。
“常大人,下官追查到一絲線索,送給大人。”
丫鬟怯生生地道:“奴是徐老爺的隨身丫鬟,原也不知道此事,但奴的相好,離開京城時告訴奴,徐老爺讓人偷了書生的儒裳,陷害朝中的一個官員,那日……熊大人來了府上。”
常元僖瞪大眼睛,刑部尚書熊繍和吏部都給事中徐穆?
他不敢相信,真如嚴成錦所說,與刑部尚書熊繍有關,此事關係重大。
“若無證據,就是汙蔑朝堂重臣,輕則杖責一百,重則流放邊陲,你可要慎言!”
丫鬟聞言慌了神,決然道:“奴……奴婢敢以性命作保,老爺明鑒。”
……
熊府,
熊繍看見丫鬟們擦拭正堂的擺件和家什,心煩意亂:“都下去!”
這兩日,刑部值房和府門外,皆有錦衣衛出沒,陛下雖然沒有在殿上表態要調查他,身體卻很誠實。
他能明白陛下的心思,調查一個六部官員,會轟動朝野,才讓錦衣衛暗中行事。
隻怕,這會兒已經有錦衣衛南下寧王府了。
“吩咐下去,從今日起,老夫不見客。”
就怕同僚還不自知,跑來尋找他,無端端的小事變成大事。
管家下去吩咐下人,不多時,快步跑回來:“老爺,徐大人來了……”
“不見,他不知道老夫府外,都是錦衣衛嗎?!”
“可他說……有很重要的事……”
熊繍衡量左右,徐穆明知道府外有錦衣衛在,還來尋他,就說明發生了大事。
“讓他進來。”
……
東暖閣,
弘治皇帝看會兒疏奏,就看不下去了:“秋闈的答卷,還封鎖在貢院?”
“在呢,奴婢聽說,京城的讀書人圍在貢院門前,讓禮部早日閱卷。”蕭敬小心翼翼地道。
案子不破,試卷就沒法批閱,本來十日就可以張榜。
可現在拖了兩日了。
“今日,是朕給大理寺的最後一日,嚴成錦的案子有消息了嗎?”
身為東廠廠公,辦過不少案子,蕭敬估計,八成查不出來。
做得比當初程敏政還隱秘,又不能將嚴成錦抓起來審問,且嚴嵩被證是無罪的……
還真想不到,從哪裡開始查起。
“回稟陛下,還沒消息。”
劉健抬頭道:“陛下,若無法破案,應當先想出對策才是,總不能重考。”
李東陽頷首點頭,限常元僖三日內查出來,是為了儘快閱卷張榜。
可大理寺查不出來的話,隻能先閱卷。
此時,午門廣庭外,常元僖提著衣擺,踏著碎步,滿麵春風朝奉天殿跑去。
熊繍倒下,需要有人頂替刑部尚書一職。
如今答卷鎖在貢院,他替陛下解燃眉之急,又是三品大員……希望可以借此升入二品,位列六部。
“快通報,本官要麵聖。”
常元僖手忙腳亂地整理衣冠,深吸一口氣,片刻後,走入大殿中。
倏地一下,大殿中的氣氛,變得緊張起來。
弘治皇帝深深地看了常元僖一眼:“常卿家,案子有眉目了?是何人所為?”
李東陽和劉健二人,眼睛深處皆露出期待。
除了早朝外,麵聖的機會不多,常元僖恭敬地持著芴牌:“臣查到了吏部給事中,徐穆!
他雇了坊間的老秀才,寫了儒裳上的字,人已經不再京城,臣已派人去追。”
弘治皇帝麵色唰地一下白了。
最憎惡的,便是君與臣鬥,官與官鬥,天下民窮財儘。
劉健麵色慘然,七年前,他將徐穆從南直隸調至北直隸,道:“此人心性變化之大,臣始料未及,有失察之責!自願罰俸一年。”
常元僖躬身,繼續道“刑部尚書熊繍,或與此有關!”
明明是極為平靜的一句話,卻音吐如鐘,宛如繞在房梁上,久久還回蕩在耳畔。
弘治皇帝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常元僖。
李東陽三人麵色慘然。
熊繍已是刑部尚書,為何還要陷害嚴成錦,嚴成錦是都禦史,難道有什麼把柄落在他手中不成。
“常卿家,要慎言啊。”
“臣所言屬實,據那丫鬟交代,徐穆與熊繍交談時,遣開了下人,似乎與鹽法有關……”
常元僖不敢胡言,是那丫鬟親口說的,有認證為據,等把離京的徐府下人抓回來,就水落石出了。
他這次進宮,是要向陛下請示,抓不抓徐穆。
若能下獄逼問,審問就快多了。
“陛下,臣想將徐穆下獄?”
弘治皇帝頷首點頭。
等常元僖走後,他愁眉不展道:“鹽政改為朝廷販售,已有大半年,為何還有官員抵製?”
莫說大半年,就算是十年,也還有官員批駁。
日子越長,就越發覺得舊鹽政好。
劉健心中感慨,自從不能販鹽後,府中每月進賬,少了一大筆。
“鹽法賺錢,比絲綢還多,他們恨不得將鹽改為舊製才好。”李東陽一語道破。
謝遷深以為然。
消息從宮裡傳出,百官瞠目結舌,想不到徐穆被下獄,弄得人心不安。
嚴成錦依舊想不明白,為何徐穆想害他。
仔細想來,他與徐穆並沒有過節,甚至在朝堂上,也未曾有過爭論。
那豈不是說,朝堂上的百官皆有可能。
“看來日後變製,還是找個工具人為好。”
早朝時,看見熊繍站在刑部的隊伍中,就像無事的人般。
走進奉天殿,還沒開始廷議,門口小太監進來稟報:“陛下,常大人求見。”
百官回過頭,望向殿門前。
常元僖穿著紅色的官袍走進來,略微失望:“陛下,徐穆招了,是他一人所為!嚴成錦未有舞弊之舉。”
雖說熊繍去過徐府,但徐穆一口咬定是他一人所為,要不要查熊繍,得看陛下。
他不是不敢查,而是不知陛下的心意。
若陛下有心袒護,就算他查出熊繍是同謀,也是無罪,反倒給自己惹上一身騷。
熊繍麵色淡定,心中慌亂如麻。
成化二年的官員,陛下還是太子時,就伴讀左右,於陛下有些恩情。
若陛下念及恩情,就此結案昭告天下,就說明放過了他。
“臣以為,既然有了定論,就當儘快讓禮部閱卷才是。”
“陛下,拖了四日,應當儘快閱卷啊。”
張升躬身附議,最著急的就是禮部,試卷關在貢院裡,他提心吊膽,生怕出了差池。
正在這時,都察院有不同的聲音。
“臣要彈劾大理寺卿常元僖,懶政失職。”
大臣們瞠目結舌,望向嚴成錦。
人家常大人還你清白,對你有天覆地載之恩,你、你狼心狗肺啊!
李東陽看向嚴成錦,眼睛發直。
常元僖懵然了。
本官一日滴水未進,在牢房裡審問了一整天,竟還被說懶政失職?
頓時,朝嚴成錦氣急敗壞道:“嚴大人,但凡是個人,都說不出這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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