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陷入沉思中,保國公年已近六十,無法替朝廷征戰。
讓他執掌南京的京營,是出於信任。
“朱輔可有過人之處?”
嚴成錦躬身道:“臣也不知,但在諸位國公中,論及馬政,朱輔猶如野鶴立於雞群。”
在靖難之役時,封了不少國公。
三年前,天下官員漲三成俸祿,國公的俸祿也由月六百石,漲至月七百多石,生活無憂。
半數都養廢了。
柴升躬身正色道:“陛下,南京京營當派朝廷肱骨之臣執掌。”
言外之意,如何能信成國公?
弘治皇帝亦覺得此非小事,便對李東陽道:“明日宣成國公上朝。”
半個時辰後,嚴成錦從宮裡走出來,卻看見嚴嵩在落馬碑前等候,朝他微微躬身:“嚴大人。”
嚴大人不許他叫恩師,隻能以大人相稱。
“有何事?”
“明日,學生要去兵部觀政了。”
嚴嵩不通兵法馬政,怎會去兵部?
且兵部是柴升當部堂,知道他與嚴嵩交往過甚,就算不會故意刁難,也很難升遷。
嚴成錦頷首點頭:“嗯。”
嚴嵩麵色愕然,猶豫片刻後,才道:“可學生想去都察院,求嚴大人舉薦……”
都察院的禦史,是七品官員。
嚴嵩三元及第後,授翰林修撰,品軼為六品。
你腦子想什麼呢?六部比都察院有前途。
“老高不會舉薦你的,你死了這條心吧。”朱厚照不知何時,喜滋滋地站在嚴嵩身後。
嚴嵩聲音微微顫抖:“為何?”
“為了避嫌呀,老高最怕父皇以為他結黨營私了。”
朱厚照剛溜出宮,騎上馬就往良鄉奔去。
嚴成錦假裝沒看見,坐上了轎子,回到府中,思索片刻後,命人去通報朱輔一聲。
大清早,百官穿過午門月洞。
來到奉天殿,弘治皇帝端坐於高堂之上,看向蕭敬道:“宣成國公。”
一聲清澈的宣召,傳到廣庭。
百官回過頭,隻見朱輔登上禦階,走進大殿,朝弘治皇帝躬身:“臣朱輔,見過陛下!”
“朕聽說,你讓嚴卿家舉薦,統禦南京京營?”
朱輔麵色僵硬,若自己主動讓某官舉薦,就有行賄之嫌。
又稱為,鬻官。
百官一片嘩然。
朱輔道:“是!”
“你有何過人之處,可讓朕相信,你足以統帥三軍?”弘治皇帝淡淡地道。
“臣自幼讀兵書,但朝廷過於重用英國公和保國公一脈,對其他公候置之不理,臣這才請嚴大人舉薦。
至於臣的將才,不敢與王世昌相比,但與保國公比,卻不在話下”
朱輔心知,這樣的機會不多。
有李東陽在此,最多也是丟去南京守備的官職。
百官心頭微動,朱輔如此剛硬,竟敢說自己懷才不遇。
嚴成錦微微抬頭,仔細觀察弘治皇帝的微表情,陛下不會連他一起怪罪吧?
大殿中,落針可聞。
弘治皇帝故意讓大殿沉寂片刻,才問道:“諸公以為,令成國公執掌南京京營如何?”
“臣以為,可!”
嚴成錦循著聲音看去,說話的人,竟是柴升。
兵部的眾人,同樣麵露驚愕之色。
弘治皇帝當機立斷道:“傳朕旨意,成國公朱輔執掌南京京營!
但!若讓朕發現,京營將士腐敗吃空響,便削去你國公勳爵,貶為庶民!”
嚴成錦暗啐一口,果然……
朱輔一臉“搏一搏,單車竟真的變成了摩托”的驚愕神情,感激涕零道:“臣…臣謝陛下恩典!”
三日過去,朱輔向嚴成錦道謝一聲,匆忙趕回南京上任。
這三日,戶部在清算各地的靡費,要給士紳發國債的利息。
沒買到國債的士紳們,盼望著朝廷能再發一次國債。
買到國債的士紳,則期待著能瓜分安南多少財物。
王瓊看著弘治皇帝:“陛下,江南要撥多少賑銀和米糧?”
“不分薄厚,各撥十五萬兩,給糧五千石。”弘治皇帝輕描淡寫地道。
二十七地……十五萬兩,四百多萬兩!
眨眼間,王瓊心算出來了,白銀真是比銅板還不經花……
“陛下,就算賑濟了銀兩,這都過了耕種的節氣,隻怕今年的夏稅和秋糧不會太好。”
運河修繕,需堵住上遊河道。
漕運無水,而秧苗的播種培育,在三月,如今都已快四月了,延誤了一個月農時。
“恰逢地崩,這也是無奈之舉。”劉健道。
弘治皇帝憂心匆匆,看向蕭敬道:“韓文、魏紳、張升三人,病該好了吧?”
“回稟陛下,明日就上朝。”
今日,下了值。
嚴成錦從宮裡出來,坐上轎子時,轎子被人像敲門似的,敲了幾聲。
掀開轎簾,板著臉看向朱厚照:“殿下找臣有何事?”
這廝通常不會在宮門出現,就像翻牆的學生怕被老師看見,可今日,似乎專程在這裡等他。
朱厚照喜笑顏開地湊上來,小聲道:“本宮想再買一萬兩國債。”
“殿下哪來的銀子?”
朱厚照不吭聲了,支支吾吾地有些閃避,許久後才道:“本宮帶你去見一個人。”
“臣不去。”
“那本宮讓他來見你。”
“好吧。”
約一刻鐘後,午門前。
一個穿著奇怪服飾的人,躬著身子走過來,脖子上戴著銅飾,像個非酋。
尤其是嘴唇,宛如中毒了般,紫黑色的。
那人見了嚴成錦,仿佛老朋友見麵般,堆著滿臉笑意:“嚴大人?”
嚴成錦打量他一圈:“你是?”
“奴婢,是穀大用啊!”那人神色有些激動,嘴巴笑得都快要裂開了。
穀……穀大用?
嚴成錦有些錯愕地看著來人。
朱厚照樂了:“穀伴伴替本宮尋回一物,能賣許多銀子,本宮決定,先種在東宮。”
嚴成錦見朱厚照藏寶似的,便問道:“是什麼,可否給本官看看?”
朱厚照湊近,從懷中掏出二指大的紅色之物,此物,看似人參,有些根須,但卻不長。
嚴成錦問道:“這是什麼?”
穀大用討好似地笑道:“這是雪蓮,是奴婢曆經千辛萬險,在雪山的懸崖邊上摘得。”
嚴成錦一腳便踹過去,你當本官不認識番薯?
穀大用一臉懵逼,隻要膽子大,官職能變大,“嚴……嚴大人,這真的是雪蓮,天山雪蓮啊!”
握草~
若不是穿越過來,嚴成錦還真的被他聲淚俱下的演技騙了。
“殿下,此物一文不值,高價販給百姓,便是行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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