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不承認,這種如同“龜兔賽跑”一樣的事兒,現實裡是真實存在的。
而且向來有個規律,那就是以成因與敗因,往往都是同一個原因。
正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就像那故事裡的兔子,正因天生善跑,才會粗疏大意去睡大覺一樣。
羅廣亮倒黴,其實也是因了他身上的某些優點。
所以要是個明眼人來分析,就會說羅廣亮出事是偶然,可也是必然。
照他的性情來看,恐怕這是早晚的事兒,想躲開很難。
這話並不是不負責任的滿口胡柴。
因為就拿羅師傅這人來說吧。
他性子就烈,還好管閒事,好看熱鬨。
隻要路上遇見不平的事兒,他就會立刻瞪起眼,像發現不要錢的好東西似的,撥開看熱鬨的人就往裡鑽。
一旦問明情由,當場就會站出來主持公道。
彆人聽則罷了,如若不聽,他興許就能揮拳動腳地打起來。
而有了他的相助,往往弱小者便會得到保護,正義也得到了伸張。
可話又說回來了,羅師傅的做法其實相當莽撞,甚至蠻橫。
許多時候,他也是糊塗官斷糊塗案,喜好全憑自己感覺來。
很難做到不偏不倚,合情合理。
何況他能讓彆人服軟,更多還是憑借特殊年代裡“工人老大哥”這超然的高端身份。
不誇張的說,當年的工人製服,比公安的老虎皮更有威懾性。
就連當時的小學一年級課本都赫然寫著,“我國有七億人口,工人階級是領導階級。”
人家都怕真打了他,再惹出更嚴重事端來。
總之,人都是具有兩麵性的。
所謂優點,或是缺點,真的往往就是一回事。
區彆隻是從不同的角度去看待而已。
那麼不用多說,大人就是孩子榜樣,基因更是一種奇妙的東西。
更何況羅廣盛和羅廣亮小時候恰逢非常年代,社會整體環境就是粗暴、衝動和極端化的。
所以這兩個孩子打小在父親身邊,耳濡目染見多了類似的情況,是不可能不受影響的。
於是他們在為父親自豪的同時,也就形成了類似於羅師傅一樣的價值觀。
往好了說,是他們都有些俠肝義膽的勁兒,願意鋤強扶弱。
往壞了說,性子就難免有點莽撞,習慣性選擇用拳頭解決問題。
不過羅廣盛還算比較幸運的。
因為隨著長大,他漸漸被社會現實教育明白了。
他可沒有他爹的護身符,和同齡人對敵作對的時候常常因實力不濟,會被揍得鼻青臉腫。
這樣吃虧吃得多了,再加上當年半大小子打架,經常會有打出圈兒的惡果。
羅廣盛就開始發怵,覺得這樣過,不是事兒了。
他清楚地意識到,有些架他其實打不起。
於是他的性情和心態都有了較大轉變,逐漸成熟起來,變得不願和人爭鋒了。
雖然在羅師傅的眼裡,他這個兒子變成了個軟蛋,讓他有點失望。
可羅廣盛卻真正過上了踏踏實實的日子,擔起了頂門立戶的責任。
反過來羅家的小兒子,比羅廣盛小好幾歲的羅廣亮卻完全走上了另一條岔路。
羅廣亮的性子比哥哥更活躍。
從上小學起,他就是班裡的打架大王了。
實際上恰恰就因為替班裡同學出頭,跟外校孩子打架,演繹了一個乾淨利落的彆子。
他偶然被體校的教練發現了天賦,給弄到了宣武體校練習摔跤。
自此憑著體校學到的跤術,他更加藝高人膽大。
不但成了賽場上的常勝將軍,也成了堅定的打架愛好者。
不為彆的,因為隻要動起手來。
羅廣亮就知道自己比對手強,比朋友們都強,彆人都不如他。
他可以憑本事主持正義,充當裁判者和弱小的保護者,這讓他感到了自我的價值。
說真的,但凡有人找羅廣亮去打架,就沒有一回他不打一場威風出來。
他向來不怕血,打架還喜歡用擀麵杖,袖子裡揣著。
動手時就“嗖”一下彈出來,把任何武器的對手砸得滿腦袋流血。
然後就把人扔飛出去,摔倒他們爬不起來叫“爺爺”為止。
提起“羅大棒子”,整個南城哪個丫頭養的不怵他!
於是漸漸的,在羅廣亮強有力的保護下,整兒扇兒胡同就沒哪個玩兒鬨敢來轉悠的。
拍婆子的,當佛爺的,都知道這裡是禁地。
甚至無論胡同裡的孩子們,還是身邊朋友們,有求於羅廣亮。
他都會慷慨相助,且不需要任何的報酬。
因為他隻喜歡看到彆人感激和佩服的模樣,享受這種當大俠的感覺。
就這樣,正因為羅廣亮義務充當大家的保護者。
這使他在同學中和胡同的孩子中,產生了一些小小的威望。
身邊的人對他的看法一直都是正麵的,羅師傅也一向以此為榮。
但生活畢竟不是武俠世界。
隻靠一片好心的人,並不能保證永遠乾的都是正確的事兒,幫的都是該幫的人。
最後那次的出手,羅廣亮就辦得真不是事兒。
那次羅廣盛是為了一個剛去了工廠上班的同學出頭的。
同學告訴羅廣盛,說他們廠有個小子自認為條件比他好。
居然當著他的麵追他的女朋友,讓羅廣盛去幫他主持正義。
羅廣盛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跟著同學去堵了那個橫刀奪愛的小子。
那天,他們提前埋伏在了一條偏僻的胡同裡,等著那剛看完電影的一男一女從這裡經過。
果不其然,那小子穿著皮夾克,態度傲慢,一看就是家庭條件不錯的樣子。
但讓羅廣盛完全沒有想到的是,他這邊剛把“皮夾克”的小子揪到一邊去。
他那同學竟然把那女的給拉到黑暗角落,去扒人家的褲子,非要生米做成熟飯不可。
“混蛋!我跟你們拚了!”
“皮夾克”極度的憤怒,和女人的尖叫哭泣,讓羅廣亮一時傻了眼。
結果愣神中,他的下巴著著實實挨了“皮夾克”怒氣衝衝的一拳。
破天荒的,竟然吃了個大虧,腦袋差點兒沒在灰磚牆上磕裂。
後來同學怎麼捅了人,羅廣亮根本沒看清,隻聽到一些亂七八糟的聲音。
等到他重新恢複意識。
胡同裡隻剩下他和那個腿上冒血的“皮夾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