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逛完了其實還可以就近去嵐山。闌
嵐山不是一個景點,而是一個景區。
在那裡不僅有許多古寺庭院,還可以坐小火車到遠處的山坳裡遊玩。
然後再坐小木船從上遊漂流一個多小時回到嵐山,特彆適合有冒險精神的旅客。
但是考慮到是冬季,有些項目明顯已經不大合適。
何況寧衛民又在京都花費了三百多萬円,買了太多的古物。
要是帶著這些嬌貴的器具去山裡玩屬實不大方便。
真要是磕了碰了一兩件,損失不是以錢計算的,那是對不起老祖宗的事兒。闌
於是寧衛民和鬆本慶子經過商量就做出決定,乾脆就不去嵐山了,以後有機會再說。
他們重新設計,決定轉道去日本曆史上的第一個首都奈良,然後再去日本第二大國際都市大阪看看。
再之後,差不多就可以掉頭回東京了。
這樣安排的話,他們這趟旅行既遊覽了日本國內知名的幾大都市,又了解到了日本農村古鎮的風貌。
既訪問了京都、奈良這樣的曆史文化名城,又遊覽了像金澤這樣悠閒安寧的小城。
同時也體驗到了著名的溫泉和日式旅館的滋味,沿途品嘗到了各地知名的和食料理。
可以說已經相當儘善儘美。闌
完全算得上是一次靜靜地看,慢慢地走,細細品味的日本深度遊了。
當然,更美好的還在於這趟旅行,寧衛民和鬆本慶子的關係上的突飛猛進。
對他們來說,這更像是一次促成他們合二為一的蜜月之行,意義更加非凡。
於是乎,臨近旅遊的尾聲,他們也更加留戀珍惜這次旅行最後的快樂。
因而不知疲倦,興致勃勃,越發的增加了遊玩享樂的興致。
總之,當他們一路歡快地到了奈良,之後不但參觀了鑒真大師當年東渡日本親自修建的唐招提寺,遊覽了著名的大佛寺,在奈良公園喂了梅花鹿,在奈良博物館裡看到了華夏大量的唐朝文物。
而且寧衛民還在奈良的古物市場上,又找到了一對源於唐代的三彩天王俑和幾卷唐宋時期的古經,可謂收獲巨大。闌
甚至就連在大華嚴寺求的簽都是上上大吉。
於是無論寧衛民還是鬆本慶子都感到了一種由衷的快慰。
他們對奈良這個地方都充滿了好感,簡直都不想離開了。
然而最讓人沒有想到的還是一次邂後。
當他們晚上高高興興在一家天婦羅料理店裡吃飯的時候,最奇妙的事兒發生了。
他們居然在這裡偶遇了前幾天在白川鄉去往高山的路上救助過的那個女人。
當時是晚上九點多,像奈良這樣的中等城市,一旦錯過了用餐高峰,大大小小的餐館裡就沒有幾個客人了。闌
寧衛民和鬆本慶子是專挑這個時間來的。
他們圖個冷清,進店後也是坐到角落去,尤其鬆本慶子還專門選擇了背對店老板的座位。
這都是為了避免鬆本慶子被人認出來的必要措施。
至於他們的行為雖然過於甜膩和親密了點,但在這座旅遊城市裡卻也不顯得如何辣目。
畢竟有許多情侶和新婚夫婦經常把奈良作為旅遊的目的地,出來玩的人,總會比普通人熱乎些。
他們被店老板和為數不多的幾個客人都當成了一對正熱戀的男女遊客。
說實話,他們坐在這裡感覺什麼都很好,環境清淨,食物可口。闌
唯獨不好的就是點餐之後,鬆本慶子用快子喂寧衛民吃東西時,誤把食物落在了自己的袖子上。
於是不得不趕緊低頭跑進店裡盥洗室去清理油漬和醬汁。
也就是這個時候,說巧不巧的,那曾經被他們搭救過的女人也走進店裡來吃飯。
她的頭上還帶著那個漁夫帽,臉上圍著圍巾。
不過,她甚至沒來得及回應店老板的招呼,僅僅環視了一下餐館的內部環境,眼睛就認出了寧衛民。
畢竟是幾天前救了自己的恩人啊。
那天她可是等了差不足足兩個小時才等到寧衛民他們這輛車,差點以為自己就要在車裡過夜了。闌
當時的她,有多麼驚恐,那麼對於寧衛民就有多感激。
尤其是後來發現救了自己的男人還挺年輕、挺帥的。
氣質不俗,彬彬有禮,而且還不求回報。
一腔好感自然油然而生,對他的相貌也就記得特彆清楚。
其實這幾天她一直忘不掉這件事。
既有良心上過不去的愧疚,也有無法回報的遺憾。
所以這時候能在奈良又見麵,她自然驚喜之至。闌
於是再顧不得其他了,如同見到了親人一樣。
幾步走到寧衛民的桌前,鞠躬行禮。
“對不起,打擾一下。請問……您是寧桑嗎?”
寧衛民抬頭一看,也是大大出乎意料之外,愣住了。
“您不記得我了?”
而在石田良子笑著解開圍巾,拿下帽子後。
熟悉的衣著,尚且記憶猶新的麵容,讓寧衛民立刻回想起女人的名字來,隨後便也站了起來。闌
“您是……石……石田桑……怎麼?您也來奈良了嗎?”
“您還記得我的名字,太好了。我是昨天到這裡的。您呢?”
“啊,我是前天到的……”
“哎呀,真沒想到啊,在這裡居然還能再遇見您。真是太巧了。”
“是啊,真是巧。您……也是這麼晚才來吃飯嗎?”
“是啊,習慣了……”
這時石田良子注意到了寧衛民桌上有兩套餐具,以及小菜、天婦羅和兩杯啤酒。闌
要知道,日本人在居酒屋第一杯點的酒水,通常都是啤酒。
老板上完居酒屋的例行小菜,才開始上客人自己點的菜。
這兩點已經是約定俗成的社會規律了。
所以她很容易由此做出相應判斷。
“您也是剛來呀。哎……您車上的同伴兒呢?是您的女朋友吧?”
果不其然,寧衛民回應,“啊,是啊,她去洗手間了。應該快回來了……”
而聽到這話,石田良子立刻欣然地表示。闌
“啊,太好了。那今天就讓我來請客吧。上次實在倉促,都沒能親口對您的女朋友表示感謝,事後想想,實在失禮……”
“哎呀,不不,您太客氣了。用不著……”
“對你們或許是小事,可對我卻是搭救之恩啊。請彆再拒絕了,難道您不覺得我們在這兒都能見麵,很有緣嗎?就這樣吧,好嗎?否則我真的會內疚的……”
是的,是很有緣。
第一次在野外相遇叫擦肩而過。
第二次,離開高山古鎮的時候又見到了她的汽車,那叫偶遇。
第三次居然到了這麼遠的奈良還能再遇見彼此,那真的就隻能叫緣分了。闌
寧衛民對此無法否認,所以一時之間,他還真不知該怎麼辦好了。
按理說,人家這麼禮貌,這麼熱情,也很有誠意。
盛情難卻,他不該拒人於千裡之外。
何況這個女人無論談吐、穿著,和行事方式,一看就是生活優越的人,社會階層較高。
對於在日本想要大展宏圖的他來說,結識這麼一個人,興許不是壞事。
可問題是,他不是一個人啊。
他不能不擔心鬆本慶子被這個石田良子給認出來啊。闌
後果完全不可預知,天知道這個女人是什麼人?
如果看到他們在一起,會不會引起沒必要的麻煩。
他可不願意自己給鬆本慶子的事業造成負麵影響。
而時間是禁不住耽擱的,就這個時候,鬆本慶子已經從盥洗室裡出來了。
但接下來發生的事兒和寧衛民想象的還真不大一樣。
沒錯,當石田良子轉身過去和鬆本慶子麵對麵的時候,她確實被嚇了一大跳。
原本的滿麵笑容不但僵了,就連打招呼的話都生咽了回去。闌
可也得說,鬆本慶子的反應,比起她來,其實也沒好到哪兒去。
不知為什麼,鬆本慶子一樣睜大了眼睛,吃驚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石田桑?你怎麼會在這兒?”
“鬆本桑?你……你怎麼也……?”
得,兩個姿色風韻都上佳的絕色美女,就在這麼一個小小的居酒屋對站著驚歎上了。
而且寧衛民這麼一個年輕小夥兒還麵帶焦慮加在中間。
可想而知,這在不了解情況的外人看來,有多麼像男人劈腿被抓現行之類的狗血劇。闌
那能不引人主意嗎?
於是不但居酒屋裡的幾個客人都把注意力投降這邊。
店老板也不禁抬頭遙望,開始關注這邊的情況。
還好寧衛民夠機靈,他覺出了情況不妙,趕緊過來給兩人搬椅子,及時讓場麵回歸正常。
“坐下吧,都請坐下。我們再慢慢說……”
而隨後,通過鬆本慶子和石田良子調整情緒後一番客氣的寒暄。
寧衛民才算搞清楚了讓人難以想象的一個事實。闌
敢情這個石田良子也像鬆本慶子一樣,是個日本當下正紅的一線女明星。
不過石田良子是她的本名,石田亞由美才是她在演藝活動中使用,讓日本人耳熟能詳的藝名。
尤其是知道了石田良子去年剛與高倉健合作了電影《夜叉》,寧衛民也意識到自己為什麼會看她眼熟了。
因為那部電影上輩子的時候他也看過。
隻不過當時他對日本老一代影星不夠了解,對這樣彙聚了眾多大腕的日本老電影,隻認得高倉健一個人。
儘管喜歡石田良子扮演的角色,可他隻記住了角色。
甚至就連北野武也參演了這部電影的事兒,還是到了網絡時代,他才整明白的。闌
另外,這個石田良子不但和鬆本慶子年齡相近,受歡迎的程度相近。
而且還馬上就要和鬆本慶子在一部電影中進行首次合作。
她們兩個人將分彆扮演那部叫做《火宅之人》的電影裡戲份最重的兩個女主角。
這也就是說,她們之間存在著一種非常複雜的關係。
既要共同努力讓這部影片賣座,同時又得互飆演技在觀眾心目中一較高下。
至於寧衛民和鬆本慶子為什麼會在旅途中幾度遇到石田良子,原因也很簡單。
那是因為石田良子也是專門趕在新年過後這幾天出門旅遊的。闌
否則真等到一月底《火宅之人》這部電影開拍,她的工作日程也就會緊張了。
說真的,搞清楚了這種情況,連寧衛民都感受到了現場揮之不去的尷尬氣息。
這是怎樣一種相愛相殺的關係啊!
原有的矛盾和糾結上再加上新的矛盾和糾結,也太複雜了。
不過相對來說,鬆本慶子還要好一點。
雖然她和寧衛民的戀愛關係被競爭對手掌握了,爆出來堪稱能上八卦頭條的大瓜。
可影迷們傷心歸傷心,不滿歸不滿,憤滿歸憤滿,可畢竟道義上無損。闌
或許這件事導致的負麵結果,會對鬆本慶子的事業有一定損害。
讓她掉不少的粉,失去許多影迷的青睞。
可話說回來,即便舉國上下的日本男人都認為鬆本慶子不該跟寧衛民這樣一個華夏來的外國人談戀愛,卻沒人能指責他們之間的戀愛關係是不道德的。
而石田良子的處境要更加為難。
原本受了競爭對手的恩惠,就欠了一份難還上的人情,她還不知道怎麼拉平呢?
日後進了劇組,要經常見麵的話,其實也是讓人比較難處理的關係。
更彆說她還意外撞破了恩人的隱私。闌
那道義上的壓力可不是一般大啊。
說句不好聽的,這件事無人知道還好。
要是以後一旦有所泄露,被爆出新聞。
無論是不是她泄露的秘密,她都說不清楚了。
所以坐下聊了一陣之後,客套的話一說完。
石田良子就越來越覺得不是滋味,她是越坐越惶恐,越來越不知所措。
她有心想保證自己絕對不會亂說話,可這樣事主動提起更尷尬,好像此地無銀三百兩。闌
她也早就覺得自己該走了,後悔打擾了彆人,見到了不該見到的人。
這兩種心情都讓她格外焦慮,真想找出告辭的時機。
於是當老板再度給寧衛民和鬆本慶子這桌上菜的時候,她就趕緊起身告辭了,嘴裡一個勁地說,“真對不起,是我太冒失了。破壞你們的興致了。我就不打擾了。……今天的事……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