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生活,其實活得就是一個心氣兒。
所以隻要人的心情改變了,往往就會感覺世界完全不同了。
這個定理放在鬆本慶子的雙親身上也是一樣的。
由於通過女兒之口,多了解了一些女婿的真實成色。
韓英明和韓常子這對夫婦,現在感覺自己一家就像是中了彩票的頭獎。
不但對於寧衛民的好感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也導致他們對許多事情的不滿程度也相應降低。
剛剛還不能忍受的,現在可以忍受了。
恰才還斤斤計較的,如今也覺得無所謂了。
特彆是當知道寧衛民今天在忙的事,其實是在幫鬆本慶子的忙。
原來他正在和華夏外交部的官員做緊急交涉,為那部《摘金奇緣》電影,協商劇組的簽證問題。
目的是想利用他們京城婚禮的布景,讓劇組在這裡拍攝一段劇情供給電影使用。
韓英明夫婦就更沒有什麼話可說了。
像這樣如此有台麵,有本事,有擔當,又知道怎麼疼老婆的女婿哪裡去找?
自己的女兒嫁給這麼一個人,那真是這輩子注定要享福的命了。
這要再不滿意,再繃著一張臉,那就真的太挑剔了。
甚至為此,韓英明都有點愛屋及烏了。
原本羅廣亮和小陶這兩個原不被他待見的糙人,現在看著好像都順眼起來了。
感受這東西,還就是這麼的玄妙。
再看著外麵沿著公路的一片荒蕪野景,綠油油的農田,配著低矮破敗的土房。
韓英明也覺得沒有剛一開始那麼嫌棄了。
雖然這裡是很落後,但誰還不是從窮時候熬過來的?
這種場景反而讓他想起了自己艱苦奮鬥的前半生,自己那也並不富庶的故鄉。
何況要是好好想想,從另一種角度看,其實京城如此的狀況那說不準還是一件好事呢。
彆忘了,人往高處走,誰不想去富庶的地方生活啊。
想想就知道,京城要總是這麼個樣子,他的女婿在此難有用武之地,今後怕是大部分時間都會待在日本了。
也就是說,他的女兒和未來的外孫,外孫女,都會一直待在他的身邊,一家人仍然能親親熱熱地圍著他轉。
既然如此那他還埋怨什麼勁兒呢?
他應該慶幸寧衛民生於華夏才對啊。
唯一要防備的就是不能讓這個家夥心生向往法國,想要移民過去的念頭。
對,隻要他們願意待在日本,那就沒什麼再計較的了。
隻要他們有了孩子哪怕以後把自己的企業交給他都可以。
就這樣,由於心裡打起了某些不便對人言的小算盤,寧衛民的這位嶽父心情也就越來越好,不為人知的偷摸樂上了。
然而有點可惜的是,他笑得的太早了點,因為什麼事情都不是絕對的。
何況老話說的好啊,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哪怕今天的京城已經變成個破落戶,經曆了無數風霜打磨,滄桑變遷。
但那也是擁有三千年的曆史,是燕、遼、金、元、明、清,這六個朝代均在此定都的六朝古都啊。
無論是文化遺產還是物質遺產,這個城市底蘊之豐厚遠超一般人所能想象。
就連祖祖輩輩住在這裡的老百姓都沒幾個人能充分意識到這一點的,就彆說像他這樣頭一次來,四六不懂的外國人了。
這不,等到羅廣亮開著汽車進了城市的範疇,從三環路奔向了二環路,尤其是進入到紅牆碧瓦的城市核心區內。
那些氣勢磅礴的古代建築,美麗優雅的皇家園林,莊重輝煌的殿堂廟宇,就以一種潤物細無聲的方式,讓韓英明和韓常子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視覺衝擊。
讓他們忍不住被這撲麵而來的濃重的曆史感所吸引,也為這種燦爛的華夏文化氛圍所震驚。
不為彆的,就因為宗主國的氣質和藩屬國是有本質區彆的,建製上更有天壤之彆。
在日本,都彆說東京了,哪怕是京都也沒有這種大氣磅礴的土木建築的。
要是和韓國相比起來,那更是雲泥之彆,連青瓦台總統府,都顯得小氣的要命。
要論規模,看著還不如這裡用古建改造的一座中學,一座醫院。
而且這可不是日本或韓國靠抄襲獲得的華夏唐風。
原創的位格本就碾壓一切抄襲,
實際上,這裡幾乎每一座留存下來的明清古建築,都是華夏曆代工匠的智慧凝結,彆處絕無類似。
美國建築學家貝肯曾說,“在地球表麵上,人類最偉大的個體工程,可能就是華夏的京城了。在那裡,整個城市深深沉浸在儀禮、規範和宗教意識之中……”
這話可是很實在的,一點也不誇張。
總之,對於他們這樣的第一次來華的人。
特彆是在抱有極大成見,認為華夏隻有貧窮和落後的心態下,被華夏悠久曆史的見證物一下子晃了眼,驚了魂兒,墜入了對東方暢想的癡迷之中,完全是不可避免的一件事。
說白了,這就像靠工業發了財的暴發戶在一個還在靠莊園收入維持低調生活的貴族麵前耀武揚威一樣,自以為擁有很多。
但隻要當他了解的多一點,很快就會發現,哪怕他操勞一生賺到的財富也換不來這個貴族家裡落滿灰塵的家族收藏。
而自己引以為傲的豪宅和海濱彆墅,對比貴族祖傳的古堡,簡直就像是兒童玩具一樣。
不用說,當鬆本慶子的雙親坐著汽車到達目的地,等到下車之後,他們的這種感覺還會變得更明顯。
實際上,羅廣亮這次可沒有走大鐵門,他沒有像以往那樣開著汽車從胡同最裡麵的大鐵門進去,開進汽車房。
且不說汽車房現在都堆滿了家具物件,連一間多餘的空房都沒有了,隻能把汽車放在空場院裡。
就說康術德的馬家花園改名為芸園,拿下牌照成為合資酒店之後,也不適合再這麼迎送客人往來了。
所以在這段時間裡,再也不用遮遮掩掩的馬家花園,正門已經找古建隊的人好好拾掇出來了,原本破舊的蠻子門變得煥然一新。
不但在石雕的門樓上掛上了牌匾,換了門檻,修了台階,而且大門兩邊還擺放了一對兒漢白玉的石門墩。
那材料不但潔白,而且還悠悠閃著琳琳的亮光。
就這樣的大門,這樣的院落,在這麼一條幽靜又有參天樹木遮蔽的胡同裡,顯得格外氣派。
而且出於有備無患,寧衛民還憑借自己皮爾卡頓的背景和幾家國資旅行社較好的關係,更是以神速拿到了接待涉外團體資格的“旅遊定點接待單位”的牌照,現在一個明晃晃的銅牌兒就掛在芸園大門旁邊的牆上,更是給芸園增加了不小的底氣。
就衝這塊銅牌子,讓外人一看也知道這家酒店來頭不小,不是隨隨便便誰都能來的地方。
但最關鍵是,酒店的員工也由沈存從連鎖快餐店的人裡調來了幾個來應差,如今每天已經有專人守在門口負責迎賓了。
而且就像壇宮飯莊的員工一樣,門口這個芸園的迎賓人員也是以身穿大褂,腳踩布鞋來作為工作服的。
隻不過他的大褂的顏色是藍色素布的,比起壇宮飯莊普通員工的月白大褂,顯得更傳統,更穩當,也跟貼近曆史中過去人們的審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