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三更)(1 / 1)

白首妖師 黑山老鬼 1618 字 1個月前

此夜,方府設酒,宴二公子的同窗,好友,街坊。

正廳一桌,外院十八桌。

白廂書院裡的同窗好友孟知雪、鶴真章、夢晴兒、聶全、雨青離,以及夜坊裡的老丹師曲老先生和他害羞的孫女坐在了正廳一桌,由方老爺子和夫人親自坐陪,方二公子坐在了下首,許是有些不合輩份與規矩,但方家請來,卻是理所當然,這些人,都是在自家二公子遭人刺殺時,趕過來相救的,那麼,無論他們的身份、年齡,還是輩份,便都有資格坐下。

而在外院,街坊鄰居們坐滿了十八桌,大聲說笑著,議論著,吃喝著方家這不要錢的流水席,要不怎麼說方家與彆個不一樣呢,擺在了外麵的流水席與正廳裡的正席居然都是一樣的佳肴與酒水,而且與正廳不一樣,外麵的流水席吃光了,還能喊著方家下人再上一盤。

隻是幫著方家二公子打了場架而已,還沒能真個出手,這般豐盛,太客氣啦!

可是方家卻覺得這還不夠,不僅老黃管家帶了府裡幾個酒量好的下人來回勸酒,就連方家老爺與夫人,也出來敬了三回酒,方二公子也出來了一回,還笑著與人劃了幾回拳。

老黃管家看著這場熱鬨,心裡已充滿了感慨意味。

竟莫名的,從這場酒宴,想到了半年之前那場大公子下葬時的喪宴。

有些是相同的,有些又是不相同的。

相同的是,這一次正廳內坐著飲酒的,還是那麼少,倒是外院裡流水席上吃吃喝喝的街坊四鄰特彆的多,而且柳湖城裡那些身份尊貴的世家主、書院教習、城守府的文書神將,都沒有過來,但不同的則是,分明感覺方家在柳湖城百姓們眼中的地位又已經不同了……

柳湖城煉氣士們來的少,並不是他們不愛來。

此時的方府之外,便有不少府裡的管家,手持敬貼厚禮,想著入府問訓。

畢竟方家二公子遭到了吞海幫餘孽的行刺,有沒有受驚呀,這些丹藥拿著養身子呀……

不僅是這些城裡的世家煉氣士們,都持了請貼試圖拜訪,被攔在了門外,甚至連白廂書院的院主與城守白化鯉,二人也過來了一趟,隻是他們來到了街角,看著方府門前簇擁著的那麼多人都進不去,看著方府門前的兩座石獅子,他們終究還是沒敢來到方家門前……

相視一歎,轉身離開。

這對視一眼裡,彼此皆有著無法形容的擔憂與失落,隻是說不出口。

……

……

誰能想到方二公子竟有這等驚人手段?

方家大公子殞落之時,整個柳湖城裡的人,都知道方家或許要完!

但他們也知道,方家大公子那麼大個名聲,方家或許也一定有些底蘊藏著。

但他們沒想到的是,方二公子用這等手段,給他們展露了這底蘊……

一劍於街頭之上,斬去了吞海幫老朝腦袋!

仗劍遊走,借著那兩道讓人心驚的凶狂力量加持,於他們麵前,斬殺了來自於凰城的禦守,更是一不做二不休,將隱藏在了如今的柳湖城,根本不知道來自於哪裡的密使,一劍一個殺了個乾淨,他們是堂堂書院院主與柳湖城城守,但硬是被這一劍殺到了膽寒……

尤其是,城外那異象……

柳湖之水倒翻上天,震碎了三座大山,跌出了半湖死魚!

那究竟是什麼境界的力量在交手?

此前他們因為不知道敢安排刺客當街行刺方家二公子的是什麼人,所以他們不敢插手這樣的事情,他們隻能躲著,可如今,方二公子在這場刺殺之中,忽然展露了方家底蘊的一角,卻也讓他們生出了無法形容的恐懼與擔憂,畢竟這行刺是發生在柳湖城,若是方家不肯罷休,硬要查個明白,那麼他們身為柳湖城一域兩方勢力的首領,又會麵臨怎樣的壓力?

失控了……

他們忽然生出了一種極無奈的感覺!

此前不去插手那行刺之事,直到現在,他們也覺得是對的。

可行刺之事出現後,他們又發現,無論自己插不插手,都無法擺脫這件事的影響!

能怎麼辦?

這時候他們分明可以再入方府,想必方家的管家不敢攔著自己兩人,仍然可以在方家二老與方二公子麵前,噓寒問暖,仍然可以在做過了這些表麵功夫之後,將一切理由找足,讓人挑不出什麼毛病來,可是如今,他們硬是不敢去這麼做,隻因擔心觸怒了方二公子……

那柳湖城的異象,那兩隻石獅子,已經讓他們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方家或許真的快亡了,但想拉個墊背的,一點難度也沒有。

……

……

“哈哈,我就說那些人都是吃醋多了酸的,見天的說什麼方家沒了頂梁柱要完了,二公子受傷了不能修煉了啥的,現在可都老實了吧,咱與方家做了這麼多年街坊,就沒見方家欺負過人,就那後院牆上的木瓜,我家哪天想去吃了就摘一個,方家人都從來不說啥……”

“就是,平素裡一個個說這說那,現在可都老實了吧?”

“後院木瓜長哪了,我回頭也去摘一個……”

前院裡,已經有不少人喝的醉熏熏的,被自家婆娘拿菜刀威脅著回去了,一個個的極是儘興,方家二公子今個兒在街上大展神威,可不僅僅殺出了方家的威風,便是他們這些街坊四鄰也都跟著沾麵子,以前他們一說是方家的鄰居,沒人敢惹,以後估計也沒人敢惹了。

隻是與外院的興高采烈不同,內院裡的那桌酒,卻始終有些熱烈不起來。

饒是方家老爺與夫人殷勤的勸酒,饒是方家廚娘不停的將各種平素罕見的美味佳肴端上桌來,但是大家勸酒便飲,勸菜便夾,可是每個人的臉上,卻始終都還有些不快之色。

“方……方二公子,我也是今兒個才知道,原來你……”

鶴真章想活絡一下氣氛,端著酒歎道:“原來你這本事,比我們要大的多……”

“我這一身的本領,都是借來的,不算得自己修為!”

方寸端了酒杯,笑道:“倒是聽聞方二有難,諸位能夠趕來相助,這份情義,方寸是記下了,這一杯酒,我再敬曲老先生,曲家妹子,還有諸位書院的高窗高義,來,飲儘……”

諸人聞言,便都舉起了杯,隻是神色略有些感慨。

“要是早知道你那時候根本不在馬車裡麵,我們就不來了……”

聶全也悶悶的,無奈的撓頭。

“我在不在馬車裡不重要,諸位來與不來,方才重要……”

方寸笑著,斟酒,道:“再來一杯!”

“哼!”

脾氣最大的曲老先生,卻是重重放下了酒杯,怒哼一聲,道:“我們不過是些閒雲野鶴,未學成的學子,來與不來,又有什麼要緊,倒是那書院與城守,分明便在左近,聽得此等凶事,居然一個來得都沒有,如今這世道,居然都已變成了這等爛到根子裡的局麵了麼?”

聽得此言,孟知雪等人,神色便更難看了,皆悶悶的放下了杯。

曲老先生倒是第一個把他們心裡的話說了出來,也正是他們內心裡最壓抑之事,孟知雪在聽聞了這個消息之後,鞋都沒穿,頭發都沒有梳,便急急趕來相助,甚至傳信於南山盟諸人,就連他們,都能夠在得到消息之後,第一時間趕來,那為什麼,城守與書院卻沒來?

事後確實是到場了,但那也是被方老爺子罵來的。

他們平素裡學方尺,行好事,雖然大部分學子有些不理解,但師長也多會時常稱讚,可如今經了這麼件事,他們才忽然間意識到,好像自己如今正在做的事,竟是如此孤淒!

他們本以為有烈日騰空,自己隻是除些烈日下的陰影,如今才發現……

自己麵臨的,竟是一片無垠的黑色怒海!

“怎麼了,是我方家的酒不好喝,還是我方家的菜不好吃?”

方寸看出了南山盟諸人心間的鬱鬱,笑著看向了鶴真章:“又或是少了些助興的?”

鶴真章臉色尷尬,揮揮袖子,道:“哎呀,說這些做甚……”

“既然如此,那何不滿飲此杯?”

方寸笑著起身,執杯向諸人勸道:“但行好事,莫問前程,方二借此一杯,敬諸位!”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方寸隻是隨口一說,但場間諸人聽得這八個字,竟有不少微微出神了起來,尤其是孟知雪與曲老先生,一個年輕一個性子犟,也是場間諸人裡心緒最低落之人,但是聽得方寸無意說出了這八個字後,心間竟像是莫名被觸動了一下,一時滿懷心緒,竟似通透了許多。

“老夫一把年紀,竟是被這小年輕點醒……”

“方二公子,多謝你……”

“……”

“……”

人人滿杯,儘皆飲下,愁緒倒似一掃而空,氣氛也明顯高了起來。

而見諸人開心,方寸麵上也露出了微笑,低聲向鶴真章道:“鶴兄,完了莫走,我請你……”

鶴真章滿不在乎的夾菜,道:“你就彆哄我了……”

方寸低聲笑道:“放心,這次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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