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文娟的身子晃了一下,差點沒一屁股摔到地上,而周良安看到她的時候,居然在笑。
看到這張麵帶笑容的臉,羅文娟就感覺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不過她也算是沉得住氣的。
“林主任,你找我?”
林主任皺著眉頭,一臉的憤怒與嫌棄,不耐煩地揮手,“把你的那些破事給處理乾淨,彆帶到機關來,你不愛惜自己的名聲,我們宣傳辦還要臉呢!”
羅文娟的上牙死死地咬著下嘴嘴唇,再用點力,就會咬出血了。
“林主任,你要給我做主,我和周良安之間什麼關係都沒有,是他死纏著我……”
“廢話!”林主任黑臉打斷她,“他死纏著你,還不是因為你拿了人家三千塊錢!”
“隻有一千五!”
真實的數目脫口而出的時候,羅文娟才下意識地去捂嘴……
周良安搖頭苦笑,這個蠢逼女人在一個坑裡摔兩次,這麼點智商還想養備胎,真特麼讓人漲見識。
林主任多想聽到羅文娟親口說她沒有拿這個小夥子的錢,聽到這一千五的數目,差點沒氣背過去。
羅文娟知道自己瞞不住了,飛快地回了趟家,把一個塑料袋塞到周良安的手裡。
周良安拆開塑料袋,裡麵是一塊破布包著十塊一張張的票子,周良安還數了數,不多不少正好一千五。
“文娟,以後彆打著處對象圖人家的錢,這樣不好!”
周良安把錢收起來,還朝羅文娟囑咐了一句。
羅文娟氣得跺腳,想辯解,想反駁,可是話怎麼說都顯得無力,指著周良安賭咒發誓,“周良安,我再理你,我就是狗!”
周良安朝門外走了幾步,又扭頭喊,“文娟……”
“乾什麼?”
“你理我了!”
啊?羅文娟才發現又被周良安給耍了,氣得兩條腿在地上來有回跺。
過了一陣子,羅文娟這才扭頭,眼淚汪汪地問,“林主任,你還給我介紹對象嗎?”
“介紹對象?我看你是想屁吃!”
聽到這話,羅文娟哭得更傷心了。
……
兜裡裝著一千五百塊錢,在93年,算是一筆巨款了。
這個年代的人大多羨慕工人,穩定的工作,穩定的收入,穩定的家庭……
一個月差不多就有三百塊,一年能掙將近四千,司機會多一點,偏遠地區的、一線的、基層的也會多一點,大概一年能掙到五千。
在當下這個時代,足以讓許多人眼紅了。
可是一千五百塊對周良安來說,並沒多重要,隻不過可以用來當啟動資金。
一條蒸汽機火車鐵軌蜿蜒向前,石枕木墊鵝卵石上,一格一格地朝前走,有效治療強迫症患者。
鐵道路基旁邊的草叢裡長滿了野豌豆花,等到盛夏結成果實,豌豆夾可以做口哨,吹出來的聲音像放屁。果實可以用來當子彈,包在嘴裡用筆管或者竹管吹出去,打在女生的頭發裡,還沾著自己的口水。
周良安不自覺地笑了。
山坡下就是大片大片的油菜花,再遠處的花田裡被平出一方空地,裡麵擺著蜂箱,趕蜂再在割蜜。空氣裡,是濕濕的泥土味與花的芬芳……
周良安撿起一塊鵝卵石,用儘全身力氣扔了出去,目送它掉進花田。
轟衝轟衝轟衝……嗚……
汽笛轟鳴,遠處過公路的鐵道匣口開始“鐺鐺鐺鐺”地敲起鐘來,雙向的攔杆也在人為的操縱下放。
周良安趕緊讓到一邊,火車頭的窗戶裡還伸了個頭出來看著前方的鐵道狀況。
當火車司機看到周良安時,還衝他笑,親切的笑容,讓周良安也忍不住地回應著,朝他揮手。
噗……
冰涼的水蒸汽在卸壓的瞬間延著鐵軌兩側狂噴而出,瞬間就把周良噴成了落湯雞。
抬頭一看那司機,還扭頭肆無忌憚地狂笑。
“我曰你媽!”
周良安扯著嗓子狠狠地罵了一句,抹了一把臉上的水霧,暗叫,天黑路滑,社會複雜!就算重生了,也特麼防不甚防。
大時代人們啊!他們的存在,他們的成功,永遠不能小看!
沿著這條鐵路走到儘頭,就到了物資處的後牆外。
周良安的母親就住在這圍牆裡麵。
右手邊是山,山上有物資處的工人閒暇時開墾的菜田,裡麵種些蔬菜什麼的,一家三口的菜都夠吃了。
走到前麵的公路上,正前方是大鐵門鎖住了進他庫的鐵軌,右邊上山,左邊進入物資處的辦公區和家屬區。
周良安進了家屬院,直奔單身樓。
同樣是磚頭建起來的樓房,高四層,外表糊一層水泥,都是單人間,給物資處的單身職工居住。
可是許多結了婚的也住在裡麵,因為工齡不夠,積分不夠,所以分不到房子。
周良安母親的單人間大門敞開著,她坐在窗前,憑借著自然光正織著毛衣,一針一線的都非常仔細。
以前周良安從來都沒有認真地看過他媽織毛衣,現在看上一眼,居然淚目了。
周良安把一千五百塊摸了出來,自己留下七百放一個兜,另一個兜放八百,一會給母親。
“媽……”
聽到這一聲輕喚的時候,吳春華抬頭看了一眼,“咦?你怎麼回來了,今天又不是星期六。”
“想你了!”
吳春華的表情是錯愕的,也很意驚訝,原因在於這個年代表達感情的方式含蓄,父子、母子之間也很少會說什麼想和愛之類的肉麻話。
哪像幾十年後掛周良安脖子上的小妖精,動不動就說,“老周,人家想死你了!”
周良安進了門,給吳春華的感覺就像好久不見了一樣,兒子看著自己的眼神是思念,也是親熱的。
“傻小子,不認識你媽了?”
周良安搖了搖頭,“就是感覺很長時間沒見了!”
“胡說八道什麼?上個星期天不是才回來過嗎?”
周良安點了點頭,很難平複再見到老娘的激動,二十多年以後,吳春華已經下去找她老伴了。而周良安在外漂泊了十幾年,很少回家看看,連最後一麵都沒見到,算是不孝。
再見到吳春華,周良安決定不管將來走到哪兒,都把老太太帶上,不就是多買幾套房子嗎?
“餓了吧!我去做飯!”
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周良安聽了當場就淚崩。
“怎麼了?你哭什麼哭?這麼大的人了……”
看到兒子流淚,吳春華也慌了,周良安抹著眼淚說,“羅文娟把我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