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生產基地的平壩和山之間隔著一條鐵軌,終點是物資處,另外一邊通向哪裡沒有人知道。
楊濤的父親是負責看管鐵道口的工人,怎麼看管呢?就是在有火車來的時候,把路口的鐵欄杆給放下來。
每當有火車來的時候,提前一分鐘,路口就會傳來電鈴的聲音,這個時候坐在鐵道口辦公室裡的人,按一下電路開關,鐵欄杆就放下來了。
這個崗位上一共安排了六個人,其中一個就是楊濤他爸。
老生產基地分房子,是按照職工工齡及工人技術等級來評分的,評分越靠前的,越能住上好房子。
這樣就造成了一個後果,老生產基地一旦修了新房子,第一批入住的永遠是當官的,挑剩下的才輪到職工,雙職工又在挑選當中占優,單職工如果有個二三十年工齡的,也許會被選中住新房子,餘下的,永遠都隻有住彆人剩下或者不要的。
楊濤他們家鐵道旁邊的紅磚房,就是上一位工人搬走之後才空出來的老房子,楊濤十歲的時候搬進去,眨眼13年,他父母還住在這裡。
好在這個紅磚房子前麵有一塊小院子,兩平方的小菜地當中種了些蔥蒜苗,房子後麵的坡上開懇出了幾塊菜地,裡麵種的蔬菜品種不會比菜市場上少,這樣可以保證他們全家在每一季都能吃到新鮮的蔬菜,不用自己掏錢去買。
“爸,媽,我回來了!”
楊文廣聽到這聲音的時候,還以為見了鬼呢,兒子平常從來都不回家,一般都是他媽把一些菜和肉給他背到單身樓去。
所以對楊濤突然回家,楊文廣表示很意外。
正在屋子後麵洗衣服的高蘭聽到兒子回來了,一邊擦拭著手上的水漬,一邊笑眯眯的從後門推門進來,“你今天怎麼回來了,這不是還沒到下班的時間嗎?廠裡沒事兒?”
高蘭其實挺年輕的,今年才四十三,20歲就生了楊濤,可是這些年的操勞,硬生生將她臉熬的滿臉皺紋,已經有了花白的頭發。
楊文廣覺得兒子今天不太對勁,首先沒到下班的時間他就回來了,其次他的臉色很不好看,慌慌張張的,就像做了什麼虧心事。
等楊文廣和高蘭開口問,楊濤主動就說,“爸,媽,我有三件事要告訴你們,你們聽了之後可千萬不要激動,也不要上火,千萬彆氣壞了身子。我我在廠裡修車的時候,千斤頂沒架穩,車掉下來把我的同事給砸死了”
“啊”
高蘭驚叫了一聲,身子一晃差點摔到地上,楊文廣的動作很快,頓時就把高蘭給扶住了。
“老高,你不要嚇我,你快坐,你快坐下”
楊濤把頭低了下來,硬著頭皮繼續往下編,“第二件事,鑒於我出了這麼大的安全事故,主要責任又在我一個人的身上,所以廠裡讓我賠10萬塊錢”
這下子楊文廣也是一陣暈厥,差點沒捶胸頓足地大哭起來,他到底生了個什麼孽障兒子?為什麼會出這麼大的事情,死死地拉著媳婦的手,全身發抖的看著這個孽障東西,就像中風了一樣。
楊濤咬了咬牙,“最嚴重的是第三件事,我被單位開除了。”
“你你”楊文廣被氣的大喘氣,“你被單位開除了算個屁啊,跟人命相比,你被開除了算什麼,你這個混賬東西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安全責任重於泰山,時時刻刻要繃緊安全這根弦,特彆你又是修車的,一個不好就會要了彆人的命,平常多說你兩句,你嫌我話多,這下怎麼辦?你弄出人命了你不得償命啊?”
“老楊,彆說了,想辦法籌錢吧,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兒子坐牢,十萬塊,砸鍋賣鐵都得把這個錢湊齊了。”高蘭緩過勁來,第一時間就是想到不能讓兒子受苦,他們家雖然窮,但是也要勇於承擔責任。
楊濤麵無表情的看著父母,“爸,媽,我被單位開除了,你們難道都不生氣嗎?”
“開除算個什麼?你去哪掙不了一碗飯吃?現在是你搞出人命了,你這是弄的人家家破人亡,你這是害人害己,沒有了工作算個屁?”楊文廣感覺頭暈腦脹的,他在這個單位上乾了一輩子,一輩子老實巴交小心翼翼的,怎麼會攤上這麼件大一件事情?
就在兩口子覺得天都快塌的時候,楊濤說,“對不起,爸媽,三件事當中有兩件事騙你們的,你們希望哪一件是真的?”
兩口子突然愣了一下,楊濤這狗東西今天搞的是什麼名堂,三件事當中隻有一件事是真的?
弄死人?不不不,不能是弄死人。
賠十萬?算了,這個比弄死人更恐怖。
“被開除!被開除是真的。我希望被開除是真的。”楊文廣堅定的表達了自己的意見時,還特地看了一眼高蘭,強調了自己的看法。
高蘭也點頭,三件事當中隻有被開除是他們可以接受的。
楊濤終於鬆了一口氣,“爸,媽,恭喜你們猜對了,我被開除了。是不是頓時覺得我被開除了,也不是什麼大事?”
呼!
楊文廣頓時鬆了一口子氣,可是越想越不對呀,這小子被開除了,居然拿這種事來騙他們,想明白問題,關鍵的楊文廣目露凶光,在楊濤逃跑的那一瞬間,搶先抓住了她的衣領,將他拎了回來,摁到地上,將他矮胖的身子給五花大綁了起來,拿著鞭子就是一通猛抽
“恭喜恭喜恭恭恭恭恭喜!我打不死你”
“啊啊爸彆打了我錯了周良安你混賬你特麼就是個騙子”
至於周良安嘛,哪裡需要編那麼多謊話,當他走進家門的那一刻,吳春華滿滿的都是慈愛的目光,隻憑這一個眼神,周良安幾乎就可以斷定,吳春華這是已經收到消息了。
於是周良安也並不隱瞞,“媽,我被單位開除了。”
吳春華輕輕的抱住周良安,摸著他的後腦勺,“沒事,不難過,有媽在!”
同樣都是當兒子的,為啥差彆這麼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