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奕身後,站著的是王厲。
而王厲的身邊,自然是厲家軍的其他成員。
看到這些人後,林奕麵色慘白。麵如死灰,當日厲家軍助他奪回將軍盟,他當然知道這些人的能力,也知道自己安排下的"禁衛隊"已經被乾掉了。
我來林家,主要是為了喚醒林奕,但我也不傻,所以做了兩手準備,就是以防林奕死不悔改,仍要執意殺我。從叫花子和我說了林奕的事,到我決定跨入林家,中間隔了兩個小時。足夠我準備很多東西了,比如準備一支槍,再比如把王厲一夥人叫過來。
這次王厲帶來的人少,而且不需要隱藏身形,所以直接坐了飛機過來的。林奕看到身後的王厲等人時,便知自己大勢已去,他的眼睛裡流露出絕望的神色。
他"撲通"一聲跪在我的麵前,眼淚鼻涕一起噴了出來,抱著我的腿說:"飛哥,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你饒我這一次吧!"
看他這樣,我的心中又是一陣絞痛,回想他第一次試圖偷襲我的時候。也是這般求我,我給過他一次機會,卻不想再給他第二次機會了。後麵的王厲笑了出來:"哈哈,我最喜歡看這種兄弟相殘的場麵了。左飛,趕緊斃了他,將軍盟以後就是你的啦!"
王厲這家夥一向看熱鬨不嫌事大,一臉喜滋滋的模樣,比過年還要開心。
"不要!"林奕吼了出來:"飛哥,我們是結拜過的啊,我們對天發過誓的"
我用槍抵住他的腦袋,冷冷說道:"我給過你機會了。從我進來林家開始。就不斷地在給你機會。我說以前的事,就是在試圖喚醒你?我喝湯的速度很慢很慢,也是在等你阻止我。可是,你非但一絲悔改之意都沒有,反而一門心思地想要殺我。林奕,我已經留不得你。再見。"
"不要,不要!"林奕絕望地吼著。
我的手指按響扳機,但是在最後一刹那,我手裡的槍還是往下移去。
"砰"的一聲,子彈打進林奕的肚子裡。因為子彈的推力,林奕整個人向後翻去,仰躺在地,他的肚子上一記刀口。一記槍口,均在淙淙地往外淌著鮮血,染紅了他的衣襟。
雖然傷勢嚴zhòng,但他依舊沒死。他非禮地爬起來,再次抱住了我的腿,淚水簌簌而下:"飛哥,我錯了,我錯了。"
過去的一幕幕畫麵在我的腦海中浮現,林奕是我進入龍城大學以來的第一個朋友,我們兩個也算是共同經曆過不少的風雨和患難看著林奕,我持槍的手顫抖起來。
"真你媽婆婆媽媽,讓我來乾掉他!"王厲冷笑一聲,將手中的槍對準了林奕的腦袋。
"住手!"我咬著牙說:"我的兄弟,我來解決!"
王厲愣了一下。隨即攤了攤手:"好啊,那你就動手吧。注意著點,大家可都看著呢。"
我抬起頭來,看著王厲身邊的人,也看著旁邊的叫花子,果然所有人都在看著我。林奕如此對我,我非殺他不可,尤其是站在我這個位置,如果我今天放過了他,恐怕自身的聲譽都會受到影響,"婦人之仁""婆婆媽媽""不夠果斷"之類的評價是少不了的。
這些評價,對一個"黑道大哥"來說非常致命,會導zhì我的位置不穩、手下人心渙散――人們顯然並不喜歡跟隨這樣的大哥。
於是我再次把槍對準了林奕。
這一次,我心如磐石,就像林奕要殺我時一樣堅定。
林奕也知道自己完蛋了,他一屁股坐倒在地,單手捂著自己的肚子,痛苦地說道:"飛哥,在我臨死之前,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
"我想吃點東西再上路。"
"你想吃什麼?"
"小的時候,父親常帶我去喝一種羊湯,那湯的滋味很美妙,號稱龍城第一羊湯。我想再去喝一次,你能不能滿足我這個願望?"
"好。"
我回過頭去衝叫花子說道:"這邊的事你來處理一下,然後等我回來,咱們計劃照舊,去殺鄧家河。"林奕雖然要死,可將軍盟不能坍塌,和猴子他們的計劃裡,將軍盟可是必不可少的一環。現在的我,已經恢fù理智,知道哪些東西可以放棄,哪些東西又必須進行下去。
林奕,是時候放棄了。
叫花子點了點頭,說:"好。"
我又衝王厲說:"這次既然來了,就多玩幾天。"
王厲笑嘻嘻說好,然後又問:"這次拿下將軍盟,是不是該乾掉猴子了?如果是,那我就不走了,助你一臂之力。"
我搖搖頭,說我倆已經和解了,王厲臉上立刻露出一些失望的表情來。交代完事,我便一把提起林奕的領子,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門外的國道上,橫七豎八地躺著一些屍體,都是被厲家軍乾掉的。
我提著林奕一路往前走,從他身上流出的鮮血幾乎淌了一地。他的傷勢極其嚴zhòng,整個人幾乎快昏迷過去了。
我出了彆墅,走進車庫,將林奕丟在其中一輛車上,然後開著車出了院子。
林奕已經坐在副駕駛上昏了過去,肚子上的鮮血滴滴答答地往下流著。如果現在送他去醫院還有救,但我不會做那種蠢事。即便林奕現在真心悔改,我也不會再那樣做了。
龍城第一羊湯。
如果我沒猜錯,就是猴子帶我們去過的那家。我開著車,一路穿街過巷,夜晚已經來臨,處處華燈初上,龍城的夜景相當美麗,路上的行人個個充滿笑顏,沒人知道我的車上載著一個快死的人。
林奕昏一會兒,醒一會兒,醒了就叫飛哥、飛哥,你真的不肯放過我了嗎?我沒理他,專心致誌地開車,眼淚悄悄從我的臉頰滑下。
因為車速過快,我被交警攔下來一次。放下窗戶,他衝我一敬禮,正準備找我要駕駛證和行車證,突然看見我副駕駛坐著一個肚子尚在流血的青年,還以為我急著去醫院,便招招手讓我趕緊走。狀雜歲弟。
"救人要緊!"他說。
我開著車離開,最終來到一條狹窄的小巷。車燈將黑漆漆的小巷照的如同白晝,奔行了十幾分鐘,終於見到那處亮著燈光的紅頂帳篷。停下車來,我把林奕抓下來,大步走了進去。
"老楊,兩碗羊湯!"我大聲說道。
我把林奕小心翼翼地放在某個位子上,讓他的後背倚著牆根,不至於倒下去,然後我坐在他的對麵。老楊正在打盹,聽見有客人了,才擦了擦口水,費力地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朝著爐火那邊走去。
這時,林奕也恍恍惚惚地睜開眼睛,吃力地看了一下四周,嘴角抹出一絲微笑:"到啦。"
"是的。"我說。
"飛哥,你怎麼知道這裡?"
"猴子以前帶我來過。"
"哦。"
再度陷入沉默,因為林奕又昏了過去。我看著他的臉,又回想起初見到他時的場景,那時的他青春飛揚、驕橫跋扈,一腳就能把李亞飛踹飛――畢竟是林無意的兒子,多多少少帶了點紈絝子弟的味道。不過他總體來說仍是個好孩子,他對賴致遠就很好,對同社的戴振誠也很好。
那個時候,你隻要用心對他,他也會用心對你。
好半天的功夫,兩碗羊湯終於盛了上來,濃白的湯汁裡麵,羊肉和羊雜若隱若現,表層鋪著一層蔥花和香菜。
香味撲鼻。
林奕再度醒了過來,他看了一眼麵前的羊湯,慘白的臉上露出少許微笑。他一隻胳膊撐著桌麵,另一隻手哆哆嗦嗦地拿起勺子,可是因為腹部傳來的巨大痛苦,他連一隻勺子都握不穩了。
我從他手中拿過勺子,從碗中盛了一勺濃白的湯,放在嘴邊吹了幾下,才遞了過去。林奕微微張開嘴,喝了下去。
"慢點喝。"我說:"喝完了就要上路了。"
聽完這句話,林奕的眼淚再次簌簌掉了下來。
他的羅宋湯沒有送掉我的命,我的羊湯卻要送掉他的命。
我舀起第二勺來,照例吹了幾下才遞過去。林奕哭著喝了下去,顫顫巍巍地說道:"小的時候,父親常帶我到這裡來喝湯,後來他覺得我很廢,是扶不上牆的阿鬥,不僅不再帶我來這裡,而且連話都很少和我說了所以,當寧金剛說我父親覺得我是塊璞玉時,我高興的都快要瘋了飛哥,這種感覺,你是體會不到的。"
我沒說話,盛好第三勺湯遞了過去。
林奕喝下,繼續抽泣著說道:"所以,我太想太想做好了,我發誓一定要把將軍盟坐到龍城最大,我不允許自己犯一絲一毫的錯誤
飛哥,其實在我心裡,我更相信你不是內奸可是我相信不行啊,我必須要站在將軍盟的角度去考慮問題,隻要你有一丁點的威脅,我就必須要把你除掉
飛哥,對不起,對不起"
林奕哭的稀裡嘩啦,眼淚和鼻涕淌進麵前的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