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黑衣人走過來的時候,我便知道自己瞞不住了。
所以他一喊,我倒也沒有二話,直接從樹後走了出來。王麻子立刻朝我竄了過來,在我身前又蹦又跳的,我蹲下身去摸它的頭,小聲說道:“算你小子有點良心。”
看到是我,黑衣人眉頭一緊,說道:“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我苦笑著,說我剛過來,你信不信?
黑衣人當然是不信的,如果我是剛過來的,他和洪衛國不可能沒有發現。黑衣人繼續問道:“你聽到了多少?”
我知道他們剛才的談話涉及到國家機密,又狡辯道:“我說我什麼都沒聽到,你信不信?”
黑衣人輕輕歎了口氣,這歎氣聲中包含著惋惜和無奈,而我卻感受到了一陣陣的寒意。隻聽黑衣人道:“本來你照顧黑豺,我是很感激你的,但是你聽到了不該聽的東西,所以,抱歉……”
聽到這樣的話,我知道自己的預感是正確的。
黑衣人想殺人滅口!
他們的秘密十分重要,重要到不僅涉及黑衣人的性命,或許還影響著兩個國家的外交和關係,絕不能有一絲一毫走漏風聲的可能。所以,即便我是個無辜人、局外人,可是在國家利益麵前,都得選擇死亡!
我知道在這幫人心裡,但凡牽涉到國家利益,那麼任何東西都是可以犧牲掉的。
黑衣人說要殺我,那就一定是要殺我,連王麻子的麵子都不會給!
黑衣人動了,強烈的殺氣撲麵而來,王麻子也瘋狂地叫了起來,似乎是在提醒我趕緊跑,又似乎是在勸阻黑衣人動手。而我因為在黑衣人歎氣的時候便有所防備,所以他剛剛有所異動的時候,我便撒腿就跑!
我瘋狂地跑著,將體內所有真氣貫於雙腳,這種時候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怠慢和僥幸。我的身形狂奔在這訓練營之中,陰冷的風在我耳邊呼呼刮過,我的一顆心始終懸在嗓子邊上,每跨出一步都用儘了自己全身的力氣。
可是,身後的腳步聲和淩厲的殺氣始終如影隨形,我知道黑衣人離我很近很近,而且是越來越近。除此之外,王麻子的叫聲也始終伴隨在耳邊,我們二人一狗就這樣瘋狂地各個樓之間穿梭著。
一個為逃命,一個為索命,還有一個隻能瘋狂地叫。
我現在沒有彆的想法,隻想趕緊回到宿舍去,就算我們幾人聯起手來都打不過他,但是憑著猴子的聰明才智逃之夭夭總是沒問題的。或者,來不及回到宿舍,逃到警衛部去也行啊,現在肯定還有人值班,黑衣人總不能當著那麼多人的麵還殺我。
然而可惜的是,我既沒有奔回宿舍,也沒有趕到警衛部,就被黑衣人抓住了衣領。
“給我站住!”黑衣人陰沉的聲音自背後傳來。
我沒有停下腳步,依舊向前衝刺,便聽“呲啦”一聲,衣服都被他撕下半個邊來。然而這次我還沒跑上幾步,身後便傳來一陣剛猛的勁風,接著脊背便遭到一記重擊。
黑衣人一腳踹到我的背上,我的身子當場就飛了出去,接著“砰”的一聲跌落在地。我身上的烏金蟬衣可抵利器,卻抵不了重擊,當場便“哇”的吐出一口血來。
我知道自己不能停留,停留便是一個“死”字,立刻雙臂撐地就要站起。
然而就在此時,就聽“嘩啦啦”的聲音響起,一股強烈的威壓自天而降,黑衣人已經再度撲了上來。我猛地回身,黑衣人的手已經掐向我的脖子,我立刻抓住他的手腕,一記“旋轉乾坤”眼看就要使出,他的手卻反手一扣,反將我的雙手壓在地上,然後繼續掐向我的脖子。
不行,根本不行,實力差距實在是太大了,完全就是被碾壓啊!
從黑衣人的動作上能看出來,他練的並不是擒拿手,但他也沒有拿著任何武器——赤手空拳就足以對付我了!這便是大巧不工的最高境界吧,隨隨便便的一拳、一腳、一壓、一扣,都能發揮出極大的威力。
當然,這些念頭隻是在我腦海中一閃而過,我現在命都快沒有了,哪有時間感慨黑衣人的高超手段。隻一瞬間,我的脖子便被他給扼緊了,一口氣都呼吸不上來,而且所有的軟骨在一瞬間遭到毀滅性的擠壓。
我用“混元歸一”殺過很多的人,如今自己的喉嚨也要被人掐斷,不得不說這是一種諷刺,或許真有“因果輪回、百應不爽”的說法吧。
我知道我死以後,黑衣人不會受到任何懲罰,因為他身上還肩負著國家的任務。就算猴子他們想找他,他也已經遠遁東洋,所以我死也是白死。
真他媽的死得憋屈啊,就因為無意中聽到了一些秘密!開什麼玩笑,我也是身負國家任務的人好嗎,我的任務還是負責探查櫻花神的下落呐,咱們自相殘殺真的好嗎?
這估計是我人生中最後一個念頭吧。
我的麵色漸漸變得漲紅,瞳孔也漸漸地放大。然而就在此時,一聲狗吠突然傳來,王麻子終於追了上來,並且朝著黑衣人猛地一撲。
“嘶——”
黑衣人倒吸一口涼氣,放開了我的脖子,轉而去撫摸他自己的肩膀。
王麻子從他身上翻了下來,站在我的身前衝他狂吠,而我捂著自己的喉嚨咳了半天,才終於緩過一些勁兒來。抬眼去看,隻見黑衣人的肩膀上多了一個血口子,王麻子竟然咬了他一下。
這傷口對黑衣人來說當然不算什麼,可他的眼神中卻滿是難過和失望。而王麻子依舊衝他狂吠,叫聲中充滿憤怒和威脅,看到王麻子如此護我,我承認我被感動到了。
我覺得我的運氣真是不錯,交朋友總能交到真心的,無論是人還是狗。
黑衣人盤腿坐在地上,看著王麻子說道:“你不想我殺他是嗎?好,我不殺他就是。”
王麻子又叫了兩聲,方才走過去在黑衣人懷中拱了起來。黑衣人摸著它的腦袋,又抬頭看向了我,眼神中既有無奈,又有決絕,說道:“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彆人,任何人都不行,包括你那幾個朋友!還有,尤其是不能讓洪衛國知道。那家夥可不比我,他的心誌比我堅定許多,他一定會殺了你的!”
我的心中一緊,知道王麻子所言非虛。
以洪衛國的性格,即便我倆曾經席地而坐,共飲過半瓶二鍋頭,共吃過半袋辣條,可隻要我觸犯了一些東西,他依舊會毫不猶疑地殺掉我。
我點點頭,說我知道了。
黑衣人站了起來,說天快亮了,我也要準備走了,黑豺就交給你照顧了。
我也站了起來,說好。
黑衣人轉身,王麻子嗚嗚地叫著,咬著他的褲腿不肯鬆開。黑衣人歎了口氣,說黑豺,放開吧,我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王麻子依舊不肯,死死咬著黑衣人的褲腿,他隻好彎下身來,強行把王麻子推到一邊,然後大步往前走去。
王麻子還想再追,但是黑衣人喝了一聲:“站住!”
王麻子停下腳步,黑衣人便繼續往前走去,走的是那樣決絕,一下頭都沒有回,不一會兒便消失在我們的視線之中。而王麻子依舊盯著黑衣人消失的方向,久久地沒有動彈一下,像是一具千百年來便守在那裡的雕像。
我走過去,蹲下身把王麻子的頭抱住,說好啦,他已經走了。
我看到王麻子的眼眶濕了,像王麻子這樣聰明的狗,能流眼淚,我一點都不覺得稀奇。我抱著王麻子,緊緊地抱著它,過了好大一會兒,我才說,回去吧。
王麻子沒有吭聲,默默地跟在我的身邊。
回到宿舍,猴子他們已經睡了,我也輕手輕腳地上了床,王麻子則趴到了床邊。猴子迷迷糊糊地問了一句:“王麻子回來啦?”
我說是。
“那正牌王麻子呢?”
“走了。”
“嗯。”猴子翻了個身,又繼續睡了。
第二天上午,因為昨天又死了兩個人,所以11號訓練營鬨得沸沸揚揚,有人甚至要罷學,說在這裡沒有安全感,嚷嚷著要回家去。
警衛部專程在大操場召開了一場大會,詳細地說明了近段時間的情況,說是訓練營中混進來一個惡性殺人犯,連續數起殺人事件就是他造成的,昨天晚上已被警衛部諸人聯手擊斃,今後警衛部會更加努力和小心,為大家塑造一個安全的訓練環境。
另外,有不實消息,說殺人犯乃是曾經叛變至東洋的王麻子,經調查發現並非如此,隻是身形和聲音有些相像。王麻子依舊遠逃在外,國家不會放棄對他的追緝,希望大家不信謠、不傳謠。
警衛部的功夫做得很足,證據、證詞、證人都很完善,甚至還拉了個假的屍體上台。眾人信以為真,紛紛長呼了口氣,長久漂浮在大家心頭的陰霾也終於散去。
而對我們來說,到底有沒有抓到真凶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身上的冤屈終於被洗清了,能堂堂正正地行走在11號訓練營中了。
我們到警衛部的門口去接黃傑和小龍女,結果出來的卻隻有黃傑一個人。
“小龍女呢?”猴子問道。
“她……”黃傑欲言又止,臉上滿是憤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