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合的南府軍事件不斷的發酵,金陵各方勢力之間的角力變得微妙起來。
陸錚一夜之間出名,不僅在金陵學界,在金陵各大勢力中對他的存在也都十分的關注。
聶永在六合擔任縣令經曆了近半年的低潮之後,忽然之間發力了,通過南府軍下山的事件,聶永儼然開始攪動金陵的風雲,而陸錚和聶永之間的師徒關係自然不會被人忽視,不誇張的說,因為陸錚的存在,六合受到了更多的關注……
……
千裡之外,揚州,張家。
二奶奶這些時日生病了,張家上下因為這事兒都緊張得很,老太太身子骨兒也不利索,去了一趟玉山祈福,回來之後卻聽說孫媳婦的病情更重了。
二爺張敬也慌了神,十字街也不敢去了,天天都守在秋桂園,當今的局麵他已經顧不得外房紫嫣被冷落。
陸錚離開揚州之後,張敬哪裡是花寒筠的對手,幾個回合下來十字街的生意就落入了花寒筠的掌握之中,張敬現在要想手頭攥幾兩銀子,唯有好好的把花寒筠伺候舒心,所以,花寒筠一生病,他就打心眼裡緊張。
晌午十分,老太太從玉山回來之後親自到一品堂請了大夫,而後領著一幫太太、奶奶、姑娘、姨娘們到了秋桂園。
花寒筠臉色憔悴,有氣無力的躺在填漆床上,見著老太太過來了就要起身,老太太上前抓住她的手道:
“丫頭,今日個咱就不立那些俗禮規矩了,你且聽好了,我今天去玉山問過神仙了,劉神仙說是福不是禍,花姐兒你是個潑辣貨,命裡天生會有劫數呢!
你且放心,隻要你這一關過去了,以後就是大富大貴了,再也無災無難了呢!”
老太太頓了頓,又道:“今日我把一品堂醫術最好的馬郎中給請來了!讓郎中給你好好把脈,而後開個方子,幾副藥下去準好了,你且安心!”
老太太環顧左右,道:“行了,咱們先都在外麵候著,彆擾著郎中瞧病了!”她又看向了馬郎中,道:“馬先生,今日我的話已經說在了前麵,不立規矩,救人要緊,平時的那些禮數都廢了,你儘管診治,我保管沒人敢說閒話壞您的名聲,好不好?”
顯然張母今天是有備而來,她瞅著花寒筠的病情日益沉重,尤其是聽說最近幾天花寒筠吐得出了黃膽汁,她心中便覺著不妙。
揚州這邊有傳言,說倘若人三天吃不得東西,那可能是腸子爛了,倘若真是如此,花寒筠這小命還能保得住?
病情緊急,張母也顧不得什麼男女大防了,隻要大夫能治好病,什麼都不要緊。馬郎中倒是穩重,並不慌亂,等其他的女眷都出去了,他才好整以暇的給花寒筠診脈。
張母走出暖閣,廳堂裡麵氣氛很沉重,張母用力的頓了頓拐杖道:“張敬哪裡去了?”
張敬早就候著了,聽到老太太的聲音便屁顛屁顛的湊過來,道:“祖母,我在這裡呢!這些天我一直都候著,可是花姐兒這病……”
老太太抬起拐杖,指著張敬道:“敬哥兒你聽著,寒筠這一關倘若過了,你在外麵養的那外房我可以讓你帶回家裡來,以後算你一房媳婦。
倘若花姐兒這一關過不了,你就永遠彆想把外麵的那狐媚子給帶回來,花姐兒這命就是被那狐媚子給克死的,人心都是肉長的,你讓我這麼個老婆子怎麼接納那等孫媳婦?”
張敬愣了一下,臉色一變數變,心情真是複雜之極。他嘴唇掀動想說話,卻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真是一肚子苦憋在心裡發泄不出來。
其他人想勸勸老太太,可是又生怕說錯話惹老太太不高興,張家上下,也就花姐兒能在老太太麵前不犯怵,其他的太太、奶奶、姨娘都還沒那本事呢!
現在花姐兒得了這般病情,老太太心急如焚,誰敢在這時候觸黴頭?
沉默中,馬郎中從花寒筠房裡慢慢踱步走了出來,老太太霍然起身,她快步走到馬郎中身邊,她還沒開口,馬郎中先行禮道:
“老太太,二|奶奶這病不能治啊!”
“啊……”
張母驚呼一聲,臉色大變,手一鬆,拐杖就摔在了地上,身邊的丫頭婆子連忙湊過去將她扶著,張母強行的穩住心神,一字一句的道:
“馬郎中,這麼說來……說來……我這孫媳婦是保不住了?我的天啊,花姐兒可不是個短命的八字,怎麼就忽然遭這般橫禍,這真不知是造了什麼孽哦!”
老太太說話間,老淚縱橫,馬郎中忙道:“老太太,您千萬彆哭!您誤解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說二|奶奶這不是病呢!”
張母收淚瞪著馬郎中,勃然道:“好你個郎中,真是拿我老太太開涮麼?你也不瞧瞧這是什麼地方?真以為我老了,不中用了麼?”
馬郎中長長彎腰作揖,道:“老太太,我哪裡敢在您麵前胡說開涮?二|奶奶這根本就不是生病,而是有喜了!老太太您要抱重孫子了,我當了半輩子郎中,喜脈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看錯的呢!”
馬郎中這話一說,全場鴉雀無聲,所有人的表情都定格了,張母直愣愣說不出話來,過了好大一會兒,她才道:“你……你說的當真?”
“千真萬確呢,老太太,這婦人的生相各不相同,二|奶奶的生相就是這般遭罪,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再好的郎中可都沒有方子能解決害喜的問題呢!
好在,二|奶奶懷胎已經兩月了,最多再遭一月的罪,到了三四月這生相就變了,準就好起來了呢!”馬郎中道。
老太太愣了愣,忽然擺手道:“好,好,我可是過來人,郎中這麼一說我心中跟明鏡似的,說到這生相的事兒,我還真是行家裡手,比之穩婆也不遑多讓!
花姐兒這真是嚇死人了,原來是有喜了,嗬嗬,我張家老祖宗有德,張家又要添丁了哦!”
老太太的心情瞬間轉晴,屋子裡的氣氛也一下活躍了起來,除了老太太之外,最高興的便是大房顧夫人了,大房一直沒有後,顧夫子急得頭發都白了。今天花寒筠懷上了,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兒,大房這邊終於有後了。
“敬哥兒,你愣著乾什麼?媳婦懷上了,你還不去好生伺候去?”顧夫人衝著張敬道。
張敬也懵了,他壓根沒想過花寒筠竟然會懷了孩子,他們結婚這些年了,剛開始一兩年夫妻倆天天盼著,可就是懷不上。
後來兩人都失望了,漸漸的夫妻感情也生疏了,最近要說兩人親近,也就上一次張敬回來喝了酒,酩酊大醉之後兩人同了一張床,可是那一次張敬也不記得是不是行過房。
難不成就那麼一次,反而就中了?花寒筠現在懷上了呢!
這個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張家,張家上下無不歡呼,尤其是大房這邊,從仆從丫鬟到婆子奴才,每個人都打心眼裡高興。
大房有後了,以後花二|奶奶的性子也不會那麼狠了,關鍵是對張家來說,花二|奶奶的地位勢必更加的穩固,這對大房的好處也是不言而喻的。
老太太給了馬郎中整整一百兩銀子的賞賜,而後宣布晚上所有的女眷一起去她的院子留飯,另外又從公賬上給花寒筠撥了五百兩銀子,還有補身子的人參、金釵等等物品給花寒筠賞了幾大箱子。
秋桂園這邊,丫頭、婆子們全都有賞,另外所有人月錢銀子都翻倍,老太太又親自叮囑翠紅,告訴她伺候人的各種細節,可以說事無巨細,她都不厭其煩。
花寒筠在暖閣裡躺著,聽到外麵的喧鬨,心中剛開始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呢!
直到翠紅進來道:“二|奶奶,恭喜二|奶奶了!馬郎中說了,二|奶奶您這不是病,而是有喜了呢!”
“嘿,都怪我,二|奶奶您上個月月信沒來我就應該想到了,我真是糊塗了,如果今天不是郎中診脈,說不定咱們這些奴才還非得犯錯不可!”
花寒筠本來精神萎靡,一聽翠紅這話她雙目倏然睜大,渾身劇震,道:“啊……”
“這……翠紅,你……你說的是真的?”
“奶奶,這事兒我能胡說八道麼?郎中說了,婦人生相不同,奶奶的生相這般難受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不過不乾事呢,最多再過一個月,您就不會這般難受了,等足了十月懷胎,您的苦日子就熬到頭了,二|奶奶,從此以後,張家大房就有後了呢!”
翠紅大聲道,她滿臉通紅,分外激動,花寒筠的苦她是最清楚的,現在瞧著花寒筠終於懷上了,她也是最高興的!
二|奶奶不就一直對沒有子嗣耿耿於懷麼?現在終於懷上了,以後誰還敢在彆後亂嚼二|奶奶的舌根子?
花寒筠臉色一變數變,任由翠紅在身邊眉飛色舞的說話,她整個人都像是癡掉了一般,她滿腦子的思緒紛飛,內心的情緒複雜之極。
“懷上了?真的就懷上了?僅僅一次就懷上了?”
花寒筠在事實麵前依舊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她心中被狂喜充斥,同時她又有說不出的失落和憂傷。
她的思緒在飛揚,卻已經不再停留在揚州了,而是飛到了千裡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