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的議事,顧會堂用自己的倔強打動了老太爺,他的心情十分的愉快,整個人似乎都飄了起來。
從老太爺書房離開之後,他馬不停蹄直奔秦淮河,花魁大賽對顧家來說是巨大的危機,可是在顧會堂的眼中,這卻恰恰是他大展才華的舞台。
他不僅要讓顧家獲得勝利,而且要讓顧家長輩們見識他顧會堂的才華,更重要的是他要通過這一次機會努力贏得範朵朵姑娘的芳心,他要讓碧雲閣的頭牌,金陵第一花魁成為他的女人。
顧會堂走了,顧生海臉色很難看,他湊到老爺子身邊道:“父親,您……”
顧天養輕輕抬手打斷他的話,淡淡的道:“老四啊,你要記住,孩子的事情堵不如疏,陸家有麟兒,你瞧瞧……”
顧天養指了指自己的身後,他身後的牆壁上懸掛著一副他親自手書的書法:“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儘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
“陸錚此子,年方十六,便有這等心胸和文采,的確了不得啊!陸善長這個老東西有福氣,我很羨慕啊!
可是羨慕有什麼用?那終究是彆人家的孩子,與其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會堂這孩子有資質,有潛力。
他不是喜歡這個叫範朵朵的女孩麼?少年人的心性,你能攔得住麼?既然攔不住,索性就讓他去爭。
他和陸錚爭,那就得下功夫,他自己才學不夠,就得去找幫手,事在人為,我們何必太束縛他?
就算他失敗了,那也成長了,這樣的機會千載難逢,你不懂麼?”
顧生海凝神思索,半晌道:“父親,您謀算很深,我自愧不如。不過這一次花魁之爭表麵上看不算大事兒,但是牽扯卻很廣,既然我們顧家在支持碧雲樓,倘若失敗了,以後江南顧家隻怕……”
顧天養嗬嗬一笑,道:“老四啊,你呀,平常很機靈,可是關鍵時候你考慮事情卻不周全。
會堂要去乾,我們放手讓他去乾,但是,這背後我們該怎麼做還得做到位!會堂如果能成,那自然好,但是他失敗了也無妨,我們還有後手呢!
我們原來的計劃不能變,這個計劃由你和我兩個人參與,陸錚此子是我們團結陸家的關鍵,你去安排,一定要在花魁大賽當天,給他安排最好的位置,讓他對花魁大賽的一切了若指掌。
年輕人有年輕人的心思,你我都年輕過,細細揣摩不難掌握,你明白麼?
顧生海徹底明白了父親的意圖,一時心中無比的折服,顧天養的計劃既要鍛煉顧會堂,又要保障萬無一失,關鍵的時候可以把陸家當成擋箭牌呢!
不得不說,薑是老的辣,顧天養的算計比顧生海要深很多,如果一切計劃順利,這一次花魁大賽將不會有太多的懸念。
顧生海仔細思忖顧天養的計劃,謹慎的道:“父親,您的計劃的確很高,但是這些計劃都有一個關鍵的前提,那就是陸錚之才的確能冠絕金陵,否則,您這計劃恐怕……”
顧天養幽幽的歎了一聲,道:“你擔心的事情恰恰是我最不擔心的,金陵才子無有能超過陸錚者!
阮敬年那個老東西,把自己的孫子吹上了天,嘿嘿,就憑他阮家那小子,輸給了陸錚還不服麼?倘若換了我,早就心服口服了,哼,繼續折騰下去,隻能自取其辱!”
顧天養這話一說,顧生海啞口無言,心中卻是吃味得很,顧家的子孫可從來沒得到過老頭子這麼高的評價,那姓陸的小子不就會作詩詞麼?秦淮河上的才子,還真不缺詩詞高手,隻是那些擅長詩詞的所謂才子,大都鬱鬱不得誌,這樣的才子往往也就能在秦淮河風光一時,待到江郎才儘了,便會很快銷聲匿跡,他們的結局往往都會十分的淒慘……
……
顧家在這邊密謀,江寧陸家自然也不能無動於衷。
陸謙一直管著畫舫的事情,天水閣也是他網羅門客的重要渠道。眼下,關於花魁大賽的傳言如此之多,他心中一時拿不定主意。
以陸家的實力,很難和顧家競爭,璞王牢牢占據第二位,陸家能爭什麼?
可是不爭又不行,陸家的天水閣背後覬覦的人不少呢,其中阮家已經成功超越,幾年以前阮家的連城閣便排在了前麵,陸家如果守不住現在的位置,結果可能會更加邊緣化。
“那個叫宋晚舟的姑娘是怎麼回事?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才學真的能夠?花魁大賽,兒戲不得!我們推的人一定要用心斟酌,知道麼?”陸謙和西門野在書房密謀。
西門野輕輕的歎了一口氣,道:“東家,這已經是最好的人選了,俊公子親自挑選的人,才學和才藝方麵絕對毋庸置疑!”
“俊兒這不成器的東西,整天就廝混在教坊司,這宋晚舟是不是教坊司的角兒啊?我說怎麼她的唱腔有些怪呢,敢情是從教坊司出來的!”陸謙聲音很冷,罵得很凶。
西門野抿嘴不語,陸俊的事情陸家誰都知道,這位公子哥兒對功名利祿不感興趣,隻一門心思的喜歡唱戲。
這個叫宋晚舟的女子,唱戲一流,陸俊將其視為天人,千方百計就為了討她歡心。這不,這女子非得要當花魁,陸俊便將她從教坊司直接安排到了天水閣,一年功夫便將她捧成了天水閣的頭牌。
今年的花魁大賽,陸俊更是準備再在宋晚舟身上下血本,西門野對這些事情心知肚明,可是他能跟陸謙說麼?
陸俊既然選中了宋晚舟,西門野要做的就是說服陸謙接受,然後利用陸謙調動資源把這個女的捧上去,倘若能得到陸俊的歡心,西門野在陸家的地位才能更加的牢固。
陸謙那麼多門客,為什麼西門野能成為陸謙的心腹?並不是西門野真有多高的才,而是他懂得理順方方麵麵的關係。
陸家二房張夫人很強勢,西門野便跟張夫人搞好關係,張夫人的心頭肉又是陸俊,西門野便和陸家打得火熱,這一來,二房方方麵麵的關係都得到了理順。
陸謙脾氣不好,西門野好言寬慰,不提陸俊的事兒,一個勁兒就誇宋晚舟的好,宋晚舟也的確不是一般的女子,除了自視太高之外,西門野對其的印象的確不錯。
能在教坊司那種地方脫穎而出,而且能得到陸俊的賞識喜歡,豈能普通?
西門野一番勸慰起了作用,陸謙便不再糾纏這個話題了,接下來就要商量這一次花魁大賽該怎麼打?
宋晚舟條件不錯,可是能和秦淮河其他的名妓相提並論麼?要將宋晚舟捧成花魁級的名妓,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這事兒如果在往年可能陸家還有把握,但是今年的花魁大賽牽扯到了太多的勢力,目前為止都撲朔迷離,難以把握啊!
陸家能用在花魁大賽上的資源不多,關鍵是陸善長這邊對此不熱心,陸謙畢竟掌握的資源有限,總之一個字,難!
西門野道:“東家,這件事情其實不複雜,我還是那句話,隻要能請動陸錚公子相助,什麼事情都解決了。
陸錚公子當下的名氣,放眼金陵才子中一時無兩,他如果願意站在天水閣這邊,宋晚舟一定能躋身頂級花魁序列。”
陸謙眉頭立刻擰起來,狠狠的跺跺腳,用手指著外麵,勃然道:
“先生,你瞧瞧這個陸錚,他眼裡有我這個父親麼?從揚州回來之後,他在家裡屁股都沒坐熱便去了應天。
去應天以後,幾個月下來從來就沒有向家裡寄過一封家書,他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呢!上次你不是去六合見了他麼?有什麼用?根本不起作用,他回過江寧沒有?”
陸謙太激動,胸部上下的起伏,西門野道:“東家,您其實不用這麼想,老太爺肯定是有安排的,錚哥兒非池中物,讓他在外麵多闖蕩也沒有壞處不是?
不管怎麼說,他是陸家的子弟這一點改不了,隻要如此,他將來有任何成就,彆人都忽略不了江寧陸家。”
陸謙道:“行,西門先生,就算你說得有理,可是眼下的這件事我怎麼去找這個逆子?難不成還要我這個當父親的親自去六合,然後低聲下氣的求他麼?
你說說,這世界上哪裡有這麼荒謬的事情?我倘若真那樣做了,一定要遭雷劈!”
西門野嗬嗬一笑,道:“東家,您不用擔心,這件事我已經幫您謀算好了!東家不用親自出麵,可以讓俊哥兒去見陸錚,他們是親兄弟,以前因為種種原因兩人關係有些不融洽。
這一次恰好遇到了這個機會,打虎親兄弟嘛,俊哥兒這邊能有主動的姿態,錚哥兒也絕非不識大體之人,兩兄弟倘若能通過這件事變得和睦,這對東家來說也是一件大喜事,東家您說是不是?”
陸謙半晌沒說話,眉頭卻漸漸的舒展開來了,不得不說,西門野說的話讓他動心了,又過了一會兒,他道:
“西門先生,我身邊這麼多人,就數你最得我心,去吧!好好的去辦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