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陸老太爺的壽宴已經過去有一段時間了,對顧家來說,最近這一段日子過得十分的艱難。
一方麵,麵對南府軍程虎的虎視眈眈,他們第一時間想著把顧家的隱蔽力量徹底藏起來,顧天養的想法是不管怎麼樣,不能讓南府軍揪住辮子。
作為權閥豪門,暗中豢養死士私兵那可是殺頭的罪,朝廷現在就是想找到對付江南權閥的辦法,如果這一次顧家這件事捂不住被揭了蓋子,後果不堪設想。
然而讓顧天養萬萬沒想到的是,他們顧家將拳頭縮了回來,顧家幾個主要的主子,卻接二連三的遭遇襲擊。
顧生江第一次遭襲擊,三個護衛全部喪命,顧生江身中兩刀,如果不是應天府的衙役趕過來救命,他的一條命隻怕要一命嗚呼了。饒是如此,顧生江也重傷臥床,需要幾個月的調養才能恢複。
顧生江這邊剛剛出事,第二天顧生海的兒子顧會堂就遭到了襲擊,幸虧顧會堂平日身邊跟的護衛就不少,要不然根本無法逃出生天。
顧家人接二連三的遭遇襲擊,出手的都是死士,很明顯,對方沒有真正想要顧家人的命,如若不然,後果會更嚴重。
這一手實在是厲害,不僅是警告,更是挑釁,顧家不是想捂蓋子麼?對方偏偏就讓你捂不住。
顧家把自己的隱蔽力量藏起來,怎麼來應付對手的刺殺?如果為了隱蔽力量,讓顧家關鍵人物因此喪命,那付出的代價實在過於沉重了。
不誇張的說,眼下顧家進退失據,難受之極,苦不堪言。而家族內外,人心浮動,不僅是奴才仆從們心神不穩,就連顧家核心主子內心也七上八下難受得很呢!
顧天養天天催汪廷,希望汪廷能去見陸錚,可是汪廷人在六合就是無緣見到陸錚,除非他動用自己的隱蔽力量,要不然他根本掌握不到陸錚的行蹤。
這就存在一個悖論,顧家想藏著掖著,那就要承受被襲擊的風險,要承受家族內外的人心浮動,甚至生意蕭條的代價。
如果顧家不能忍,那正好,隻要顧家一動,無數雙眼睛都盯著呢,顧家私下裡豢養私兵的事情捅出去,朝廷一怒,顧家連生存的機會都沒有。
對汪廷來說,還有更致命的一點,那就是他的寶貝兒子失蹤了,是死是活不知道,如果還有一線生機,他每拖延一些時候,他寶貝兒子的生存機會就少很多。
所以,儘管汪廷知道陸錚給他布置了一個圈套,他也不得不去鑽……
天水閣,朵朵小姐的閨房,陸錚頭枕著躺椅,朵朵姑娘從後麵幫他揉肩,他閉目養神,好不悠閒自在。
汪廷在童子的陪同下踱步走進來,他很瘦,很敏銳精明,興許是長期生活在暗處的緣故,他的皮膚很白,白得有些瘮人。
汪廷見到陸錚的時候,也相當的吃驚,他知道陸錚很年輕,可是眼見躺在椅子上的少年,人畜無害,似乎還稚氣未退,他就難言內心的震動。
就這樣一個少年,竟然讓顧家上下惶惶不可終日,讓自己不得不使出渾身解數才能和其見麵?如此年輕,其心機和城府未免也太厲害了吧。
童子規規矩矩站在了陸錚身後,緊抿嘴唇一語不發。他精通易容,模樣看上去真就像是陸錚的一個書童一般,誰也難注意到他。
而實際上,他是陸錚的心腹肱骨,陸錚最厲害的殺手鐧都是由童子掌握。而這一次,童子的目標便是汪廷,兩人是對手,在這樣的情況下碰麵可以說是相當的微妙。
“汪老先生,我聽說您老人家一直想見我?”陸錚幽幽的道,他忽然睜開眼睛,目光灼灼的盯著汪廷。
汪廷道:“久仰陸公子的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您知道我的身份,眼下的江南,我們不宜內訌,唯有團結一心,才能有希望和出路。所以我這一次來,是為消除我們雙方的誤會而來。”
陸錚冷哼一聲,道:“汪老先生,我說句不客氣的話,顧家的事情你能做得了主麼?”
“這……我在顧家的確隻是奴才的身份,但是東家既然委派我來六合,那自然是能做主的,如若不然,我不是白跑一趟麼?”汪廷道。
陸錚哈哈大笑,道:“你知道自己白跑一趟便好,回去告訴你的主子,事情可以談,不過得讓他親自來。他不會沒有那個膽子吧?”
陸錚的笑聲極其的張狂,可以說是肆無忌憚,汪廷道:“錚公子,您誤會了,我這一次來就是給您送禮物的,至於其他的事宜,那個……東家肯定會親自過來拜會公子,一定讓公子滿意便是。
公子您有什麼想法和要求也可以提出來,我回頭給主子稟報,公子一定要相信,無論如何,我們一定讓公子滿意!”
陸錚咧嘴一笑,笑容非常的古怪,道:“汪老先生,我不得不佩服你的精神,都死到臨頭了,竟然還這麼敬業,我實話告訴你吧,眼下的局麵,隨便說幾句話,然後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已經不可能。
顧家是厲害,一般人惹不起,我也惹不起。可是顧家還不能一手遮天。”
汪廷微微皺眉,道:“錚公子您這話是什麼意思?恕我愚鈍,真的有些聽不懂!”
陸錚從椅子上坐起來,眼睛盯著汪廷道:“汪老先生,如果我向顧家提出,我和顧家和解的條件是拿你汪老先生作為交換,您覺得顧家會不會答應?”
汪廷一下愣住,盯著陸錚,心思迅速的轉動。陸錚這是要乾什麼?他要使用離間計離間自己和顧家的關係麼?
一念及此,汪廷非常的警惕,陸錚微微一笑,道:“汪老先生,顧家養奴才都很嚴酷,嚴酷養士,難免滋生怨恨。
老先生有所不知,我現在和貴公子汪凱已經是朋友,汪凱受夠了顧家的嚴酷,決定和顧家一刀兩斷,而作為朋友,我豈能眼看他陷入困境?因此,我讓他幫我做事,我和顧家不同,顧家是權閥豪門,全幅心思都是如何投機鑽營,如何擴張勢力。
我是讀書人,一門心思隻想讀書而已,讀書而後立業,為皇上和朝廷分憂。所以,我對身邊的人無需嚴酷,寬以待人,儉以養德,這多好?
所以啊,老先生,這件事情還希望你能轉達顧家,我是很有誠意的,希望顧家也能有誠意,如若不然,彼此鬨到最後很不愉快,那就太不值得了!”
汪廷瞳孔遽然一收,心驚膽戰,陸錚竟然把汪凱給收服了?他心中又喜又怕,喜是兒子還活著,而怕則是這件事一旦讓顧家知道,顧家會怎麼想?
汪家這麼多年都是顧家的奴才,現在汪凱竟然投靠了外人,顧天養還能相信汪廷麼?
汪廷一旦失勢了,他手中掌握了那麼多顧家的資源,又知道那麼多顧家的秘密,顧家會輕易的放他脫身麼?
陸錚這一手厲害啊,他早有準備,就是等待合適的時機找汪廷攤牌。汪廷今天見過了陸錚,回頭陸錚隻需要把汪凱投靠他的事情告訴顧家,他便可以輕而易舉的置汪廷於絕境。
汪廷不是易於之輩,很多事情他隻需要轉個念頭便能想清楚弄明白。在來之前,他推演過陸錚可能會提的條件,對陸錚的各種反應他都有預案,都想得很清楚,
但是他萬萬沒想到陸錚會提出這樣的條件。
陸錚這樣做,目的是要摧毀顧家的隱蔽勢力,要讓顧家最後的殺手鐧完全崩潰,不得不說,陸錚夠狠。
陸錚眯眼看著他,道:“汪老先生,我的誠意是很足的。當然,汪老先生對顧家的忠心我也非常的佩服。所以,老先生就算不答應,我也不會在意。
其實,老先生完全可以想開一些,汪家人很多,除了您老先生之外,還有一位姓汪的老先生叫汪純海,不知道老先生對這個名字可否熟悉?”
“啊……”汪廷驚呼一聲,臉色瞬間大變,汪純海他當然熟悉,是他的堂弟呢。兩人當年為了爭奪汪家家主之位,鬥得十分的激烈。
最後汪廷勝出,汪純海出走,一晃便是二十年的光景,這二十年汪純海經常會顯示自己的存在感,汪廷也經常會遭遇來自汪純海引來的麻煩。
可是汪廷一直沒弄清楚汪純海投靠了哪一方勢力,陸錚現在竟然提到了這個名字,他哪裡能不吃驚?
旋即,他想到,最近這段時間顧家屢屢遭遇襲殺,莫非都是汪純海在背後搞的事情?
如果真是這樣,汪廷覺得自己恐怕真要完蛋了,汪凱投靠陸錚,汪純海幫著陸錚出頭襲擊顧家的人,姓汪的都背叛了顧家,他汪廷能一個人獨善其身?
陸錚哈哈大笑,道:“好了,老先生,您無需糾結。今天你來見我,我不能讓你空手而歸。來人啊,請汪凱公子過來!”
汪凱父子在這樣的情形下重逢,場麵真可以說詭異之極,汪凱“噗通”一下跪在了汪廷麵前,哭喪著臉道:“爹,我們完了,全完了!什麼都沒有了,顧家也回不去了,以後日子過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