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虎心情很糟糕,他動用五千人馬折騰了一夜,結果竟然是一無所獲,他實在覺得鬱悶。
本來他覺得三孔橋既然讓他翻了個底朝天了,唯一沒有搜的宅子便是陸錚的住處,陸錚宅子極可能有問題。
畢竟,在六合的地麵上,陸錚的實力之強程虎是很清楚的,陸錚有能力,有條件乾這件事,至於動機嘛,陸錚的恩師聶永已經投靠了太子。
太子說不定暗中早就把陸錚拉攏到了其陣營中,在這樣的情況下,太子要完成一次刺殺行動,陸錚恰好可以借此表忠心呢!
要不然,那個刺客身負箭傷,怎麼可能出了高牆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然而,程虎沒料到陸錚的宅子裡什麼異常都沒有,事發的時候陸錚正在參加鹿鳴宴,一個剛剛高中解元的舉子,會去暗中策劃一出針對皇族的刺殺行動麼?
陸錚畢竟還不到十八歲,還是個少年人而已,如此年齡就敢冒天下奇險刺殺皇族?
程虎左思右想,實在是吃不準了,他內心糾結矛盾,陸錚又毫不客氣的諷刺他,讓他難堪慚愧,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全都化為了失敗的沮喪。
秦王殿下心情倒是不錯,似乎並沒有受刺殺的影響,一大早起床之後他就在一幫護衛的簇擁下到後花園散步。
“殿下!末將該死,昨天末將著手下查了一夜,搜遍了整個三孔橋竟然一無所獲,那個刺客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程虎跪地請罪。
秦王輕輕擺手,道:“對方既然敢行動,那自然便有把握和接應,本王在江南毫無根基,唯一可以倚重的也就將軍你而已。
而將軍也不是江南的人,雖然手中握著五千騎兵,奈何虎落平陽,可歎可惜可悲!”
程虎低著頭,麵紅耳赤,秦王殿下的言辭雖然客氣,但是程虎卻聽到了殿下的失望。程虎手握五千騎兵,竟然抓不住一個刺客,他這個參將當得有多窩囊?
就他這等表現能算得上是百戰老兵麼?還能值得殿下重視重用麼?
“殿下,百密一疏,末將忽略了詹大人的船。昨晚六合縣令聶永離任,詹大人親自相送,無巧不巧,他們恰好是晚上出的碼頭,末將手下的幾個千戶不敢為難大都督,錯過了絕好的機會了。
末將估摸著這個時候聶永的船應該剛剛進入北上的運河,我現在追過去,出其不意,必然能有所獲,懇請殿下批準!”程虎道。
秦王微微皺眉,他冷冷哼了一聲,扭頭看向身後的仲父明,道:“先生,果然所料不錯啊,除了兄弟惦記我,其他的人誰也不會惦記我!
程將軍,起來吧,這件事不能怪你,對方精心策劃,出其不意,彆說是你沒料到,連料事如神的仲父先生也沒料到。
行了,一個小刺客而已,根本上不得台麵,眼下對我來說,當務之急是儘快辦完江南的事情北歸,而後在父皇麵前討得一紙北上詔書要緊!”
……
秦王依舊住在程虎的宅子中,陸錚依舊和其比鄰而居,刺客聶小奴現在似乎已經適應了自己丫鬟的角色,大有和影兒爭寵的意思。
對此家裡的人都不奇怪,陸老太爺對陸錚寵愛得很,隔三差五就會安排一批丫鬟過來,陸錚以前的處理要麼送人,要麼留在府上乾雜活兒,或者是讓其協助顧至倫去處理生意上的事情。
這一次,家裡忽然多了一個俏丫鬟小奴,這肯定是老太爺的安排,現在陸錚已經今非昔比了,成了陸解元了呢!
陸家雖然是國公之家,可是家裡讀書人出得並不多,從大康朝開國以來到現在為止也不過出了十八個進士,五十多個舉人而已。而高中解元者,以前從未有過,陸錚能得解元,超越了列祖列宗,無疑分量極重呢!
一般來說權閥豪門的弟子從政為官,並非一定要高中進士,像陸謙、陸善長都不是進士出身,但是,大康朝以文立國,進士是唯一正經的出身,要想入閣拜相,沒有進士的正經出身,那是萬萬不能的。
一朝宰相,首先得讓天下讀書人心服口服,而讀書人是最難伺候的,他們根本瞧不上權閥豪門,甚至他們連皇族皇上也未必瞧得上呢!他們隻瞧得上同類,所以,要拜相成為天下讀書人的翹楚是必須的。
眼下陸錚勢頭如此迅猛,高中進士指日可待,陸家倘若沒有表示,反倒要讓府上的人吃驚了。
聶小奴長得可人,姿容不在影兒之下,其身形比影兒小一些,卻是彆有另外一番風韻。就連影兒,對聶小奴的態度也十分的和氣,陸錚身邊的丫頭,更是對聶小府心服口服。
府上唯一對聶小奴充滿敵意的便是童子,他想不通陸錚為什麼要弄這樣的險。他一個人悶了幾天之後,隱隱才明白陸錚的意圖。
眼下江南的勢力,尤其是隱蔽勢力,陸錚說第二,沒有人敢說第一。陸錚的勢力包含了以前閻老留下的老底子,陸家幾十年積累的力量,還有顧家的幾百死士刺客還有諜報網絡。
童子眼下掌控的力量如此強大,竟然讓一個小女子無聲無息的到了江南,而且還幾乎成功的刺殺了秦王殿下,童子的臉麵何在?
陸錚故意將聶小奴留在身邊,將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彆的考量先不提,至少有一點,那就是對童子的不滿意是絕對的。
如果刺客不是衝著秦王去的,聶小奴就是專門來殺陸錚的,陸錚現在是死是活?童子是個聰明人,想明白這些道道,不由得冷汗直冒。
而後,眼下陸錚自己江南擁有如此實力,彆人不知道,程虎能不知道?在程虎眼中,陸錚是極少數有能力完成這等刺殺的幕後策劃者,雖然他們兩人是結拜的兄弟。
可是現在程虎既然已經投靠了秦王,他還會把兄弟情義放在真相的前麵麼?所以,陸錚的處境注定了被動,而這樣的處境都是童子的無能失誤造成的。
聶小奴眼下就待在陸錚的身邊,無時無刻不刺激著童子,童子發了狠,將手下的幾大金剛一一罵了個狗血淋頭,而後開始了對江南隱蔽力量的嚴厲的整肅,倒是頗有成效,並且得到了意外的收獲。
陸錚在書房看書,本來作為新科解元,他這裡理應門庭若市才對,可是因為秦王被刺案,整個六合最近都風聲鶴唳,那些個想來拜訪陸錚的客人和想要邀請陸錚的才子貴人,他們都默契的選擇了不淌這一次的渾水,陸錚因此倒樂得清閒,每日讀書寫字,日子過得瀟灑愜意。
聶小奴乖巧的將一杯清茶放在陸錚的麵前,欲言又止,陸錚放下的手中的書抬頭,她才道:
“公子,小奴的傷勢日漸痊愈了!”
“想走?你覺得能走得了?”
“小奴沒想走,秦王沒走小奴無論如何也不敢走,因為一走便可能給公子您帶來麻煩!”
陸錚一笑,搖頭道:“隻是我的麻煩麼?恐怕未必,你的師父,詹天啟詹大人,甚至太子爺都有可能因為你的草率而卷入到一個巨大的漩渦中,我的麻煩算什麼?你給身後的主子帶來的麻煩,才是天大的麻煩!”
聶小奴臉色瞬間變得沒有血色,她盯著陸錚,道:“你……你……你……”她一臉說了三個你,臉上浮現出極度驚惶之色。
“你彆緊張,這一次你們刺殺秦王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你也必然抱了必死之心。現在你能撿回一條命來就是賺回來的!
至於你的底細,我既然敢救你,那自然也不會懵懂,你真以為我是因為你生得漂亮而救你?
這年頭,找一條稱心如意的狗不容易,可是要找一個溫柔體貼,容貌俱佳的丫頭太簡單了,花幾十兩銀子就能買好幾個呢!”陸錚淡淡的道。
聶小奴抿了抿嘴唇,臉上浮現出薄怒,道:“那公子,您想怎麼安排?”
陸錚幽幽的道:“既然你已經住下了,就一直住著吧!住不了太久,因為不久我會進京,那個時候你就可以自由離開。
彆那樣看著我,在太子那一邊,你已經死了。也唯有你死了,太子這個時候才能心安理得,如若不然,秦王在江南待著,你刺殺秦王失敗又還活著,以你的智商因為能想到此時在京中的各位幕後之人,他們會遭受怎樣的煎熬!”
聶小奴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忽然大聲道:“陸公子,你很厲害,我早就聽聞了你的名頭,可是你也彆高興得太早,這一次秦王殿下來江南,就是要瓦解江南權閥而來的!
他身邊有個謀士叫仲父明,我潛伏中聽到了他們的談話,他們在江南故意示弱,目的是讓皇上誤會,覺得江南權閥針插不進,水潑不進,處處和朝廷作對。
如果秦王順利回到京城,江南必然倒黴……”
陸錚忽然頓住,他拿書的手狠狠的抖了一下,下意識的站起身來。他和仲父明不是第一次接觸,對仲父明此人的陰柔怪異體會極深。
他這幾天偶爾會想到這一次秦王來江南的目的,為什麼高調而來,眼下又變得碌碌無為了,沒想到仲父明的謀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