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權閥忽然倒向了太子,這個消息當下還處在隱秘之中,京城的局勢表麵依舊是風平浪靜,暗中卻已經是黑雲壓城,風雨欲來了。
而在江南的秦王在六合住了近半個月之後,終於進了應天府,作為當朝的皇子,秦王殿下下江南,不可能不拜會皇叔璞王殿下。
另外,南朝廷還有六部衙門,秦王此行是代替天子巡視江南,他豈能不在六部衙門走一遭?
隻是,他來得有些太遲了,而且很匆匆,本來江南的很多人都覺得秦王殿下這一次是來者不善,沒想到他隻是虛晃一槍,便無心戀戰,要立馬回京麼?
很多人對此迷茫,至少,在表麵上大家的表現都是如此。至於暗中江南權閥以及江南各方勢力的所作所為則就很微妙了。
秦王殿下在應天露麵,心情極佳,璞王殿下陪同他,兩位親王挨個的走了一趟各部衙門,通政司,五軍都督府,另外,秦王又還去了國子監,晚上還泛舟秦淮河與民同樂,一派的其樂融融呢!
秦王殿下這一次下江南帶了很多北地的青年才俊,這些才俊們在秦淮河和江南的才子們把酒言歡,惺惺相惜,也是這幾日秦淮河的佳話。
江南的才子,要說當下最炙手可熱的當是陸錚無疑,陸錚倘若稱自己為第二,恐怕江南當下沒有人稱第一。
而最近的恩科鄉試,陸錚奪得解元,更是讓他的人氣暴漲,毫不誇張的說,陸錚的解元實至名歸,大家都心服口服,而正因為如此,郭頌和龐棣才如此有底氣欽點他為第一。
而作為秦王殿下指派的負責徹查江南科考舞弊的宋濂等三位大人,敢於承認鄉試恩科榜單的有效合理性,他們的底氣也源於此呢!
隻是他們各位大人壓根兒就沒想到秦王殿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所謂徹查江南科考舞弊就是幌子而已,其真正的目的是要借江南的勢得皇上的心,而後實現自己奔赴北疆的政治抱負呢!
……
江寧,陸錚領著兩個俏丫鬟進了陸家的府邸。
陸府上下,立刻熱鬨了起來,從後院到前院,奴才丫頭婆子們都忙開了,剛剛走馬上任的大管家洪申哪裡還有對下人和幾房姨娘的矜持?他親自陪在陸錚身邊,噓寒問暖,分外的體貼熱情,那副嘴臉完全當自己是奴才呢!
老太爺今日也不去衙門了,命人將珍藏的雨前龍井取了出來,煮好了水,就等著陸錚喝茶呢!
二房這邊,陸謙罕見的沒有生氣,這幾日他可高興壞了,吏部剛剛確定,六合的缺他補上去了,他的品級依舊是從五品。
從五品的縣令硬生生把六合縣給抬高了一等,六合縣從二等縣就這樣成了一等縣了呢!
關鍵是陸謙多年的抱負就這樣了實現了,從此以後他再也不是吃閒飯,混吃等死的閒人了,擔任一縣之長,而且是一等縣的縣令,便是真正的替天子牧一方了呢!
按照大康的製例,一等縣除了設縣令之外,還有兩名縣丞,另外設主薄,典史,教諭,這些可都是吏部的官員,而且都是有頂子有品級的呢!
除此之外,縣衙還有六房,六房各有書吏,貼書等,還有縣令身邊還可以陪兩名師爺,一名照磨,初初算起來,一個縣衙雖小,可是陸謙手底下的官吏有十幾人之多呢!
官吏之下還有衙役,鋪快,陸謙隻要真正掌握實權,六合一縣幾十萬父老都在他的治下,他走出去絕對赫赫威風。
儘快陸謙心中不願意承認,但是他能夠當上這個縣令,背後最大的功勞者是陸錚這個事實改變不了。
陸謙身邊的門客師爺心中跟明鏡似的,再說了,現在陸錚已經不是一個小秀才了,陸錚解元的出身已經青出於藍了。
陸謙現在走出去提到自己這一房的後人,他腰杆子可以挺得很直,他靠陸錚得到了縣令這個缺,他心中也默然接受了。
而在陸家來說,洪申和洪全雖然是隔著一輩的本家,可是誰都不回想到洪全沒了之後,洪申竟然能頂上成為陸府的大管家。
洪申能夠上位,下人們都知道,那都是因為錚哥兒關鍵時刻的一句話。洪申成了大管家,他又是二爺陸謙的心腹,陸家下一代權力的布局瞬間變得明朗了,不出意外,老太爺百年之後,陸謙要當家呢!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陸家二房崛起如此快,全都和陸錚有密切的關係,而陸家能夠從低潮慢慢複蘇,陸錚也起到了莫大的作用,正因為如此,眼下的陸家,陸錚的地位舉足輕重,無可取代。
陸錚回來了,陸家自然是像過節一般,他走到哪裡都是黃土鋪地,淨水潑街,而齊秋月自然也跟著嘚瑟得很。
母憑子貴,在眼下的陸家誰還把她當姨娘?奴才們都把她當成太太伺候呢,甚至比幾個太太伺候得還殷勤。
在後宅裡麵,老夫人但凡有事兒,必然都會把她叫到身邊,陸家後宅依舊是張夫人管家,可是齊秋月一句話,在老夫人那裡比張夫人的話都要管用得多呢!
齊家眼下漸漸的得勢了,洪家對齊家的崛起並不反對,反而是暗中支持,以前受寵的幾家現在眼瞅著江河日下了呢……
老太爺院子的雨前龍井已經煮好了,火候剛好,陸錚含笑坐在陸善長的身前,身後俏生生的站著兩個丫鬟,儼然是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院子裡除了陸錚之外,陸謙,陸琛,陸誠幾個長輩,還有陸俊、陸濤、陸炎等一幫晚輩全都來了呢!
陸俊和陸錚最是熟悉,他眯眼盯著陸錚身後的影兒和聶小奴兩個丫頭,心中真是羨慕嫉妒恨啊!
陸家上下,提到他陸俊彆人都會罵一句“色胚子”,他陸俊不就喜歡戲子麼?他養個戲子就是色胚子,陸錚身邊的丫頭一個比一個俊俏,陸家上下誰敢給他臉子看?就算是父親陸謙那麼古板的人,現在都笑逐顏開,對陸錚是百般的嗬護呢!
人比人,氣死人!陸俊環顧周圍的幾個堂兄弟,一個個表麵上掛著笑,心中莫不是同樣的心思呢!
這一次陸家參加秋闈的子弟有十多個,最後唯有陸錚中舉而且得了解元,陸家幾百年,鄉試解元陸錚是第一個,僅這一點陸家上下就無人能比……
陸錚抿了一口茶,陸善長道:“錚兒,知道你最喜歡好茶,極品龍井香味濃鬱,清雅悠長,最是雋永……”
陸錚點點頭道:“祖父,您這點茶是龍井中的極品,孫兒這一次回來能喝道您這等貴重的茶,不負此行了!”
陸錚這話一說,周圍的幾個長輩都麵麵相覷,他們看了看自己杯中的茶,才知道人與人敢情還真不同,在老太爺心中,陸錚這個庶孫,比他們這幾個嫡親的兒子都親呢!
陸善長的個性耿直,不喜遮掩,根本不顧及幾個兒子的麵子,對陸謙等幾個人來說,在陸錚麵前丟麵子事小,下麵還有陸俊這麼一幫兔崽子瞧著呢!這讓他們作為長輩的臉麵往哪裡擱?
“不錯,錚兒果然是懂茶之人。對了,上次你讓汪二帶的消息我已經知道了,京城那邊一切順利,如果不出意外,哈哈,這一次某些個想著在江南出風頭的人,恐怕要偷雞不成蝕把米嘍!”陸善長幽幽的道。
他顯然是在說江南的事情,而且絕對不是小事,可是在場的人包括陸謙在內,竟然誰都聽不懂,不知道老太爺雲山霧罩說的是什麼意思。
陸錚麵不改色,淡淡的一笑,道:“祖父,我不過是儘了一點綿薄之力而已,從來不敢居功。但是有一點我感觸很深,這年頭,人心思變,我的老師聶大人是如此,讓我覺得遺憾。
眼下我的義兄程虎也是如此,有時候想想,覺得遺憾得很呢!”
“哈哈!”陸善長哈哈一笑,道:“錚兒,這有何遺憾?我的書房一直掛著一幅畫,想必你也見過,畫上一隻蒼鷹爪子抓著一條蛇在空中翱翔。
能看懂這幅畫的人不多,錚兒,你是才子,才華無雙,肯定能懂得一二吧?”
陸錚微微皺眉,腦子中仔細的回想陸善長書房中的情形,立馬想到了那畫。當時他還覺得納悶,心想陸善長的書房中怎麼會放這麼淺的畫作?現在看來這幅畫還另外有深意麼?
陸善長道:“蛇不會飛,便有蒼鷹助他飛,其翱翔於天空之上,俯瞰大地芸芸眾生,摩挲世界,心中也許還很得意,豪情頓生。
殊不知,一條蛇非常天需要付出的代價是它的生命,這天下哪裡有不勞而獲的事情?仗著某個身份背景乾事兒,最多也就得意一時而已。
江南算個什麼地方?和大康朝相比,江南不過是一個不起眼,幾乎要被拋棄的角落罷了,天下如此大,聰明絕倫之人不知有多少,看這滾滾紅塵,有時候我們會看到翱翔於天際的蒼鷹,更多的我們看到的是費儘心機投機鑽營,最後機關算儘,反倒誤了卿卿性命的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