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接風宴吃得賓主儘歡,陸錚不僅和王文元,寇相文關係更熟了,更重要的是在縣衙裡麵,他和班頭,書帖這些吏員關係搞好了。這便是陸錚精明甚至可以說高明之處。
而這些經驗也是陸錚兩世為人所積累的,在一個單位當領導,不僅要搞好上層關係,更要搞好下層關係。
下麵的人要愛戴擁護你,很多事情辦起來便事半功倍,下麵人倘若不尊重你,他們一旦陽奉陰違,很多事情就難辦得很。
對陸錚來說,經營縣衙的上層關係初來乍到並不容易,因為無論是王文元還是寇相文,他們彼此都有自己的利益,陸錚來當官,自己也有利益,三個人吃一鍋飯,能夠做到大家的利益都能照顧到麼?顯然,這不可能!
但是搞下層關係則不存在這個問題,陸錚是上官,對下麵人好一些,幽默一些,隔三差五能給大家一點好處福利,這都是很容易便能辦成的事兒,不用費多少功夫,便能得到大好處,大利益,這樣的事情豈能不做?
這不,一頓飯吃完,大家關係都融洽了,王文元回到縣衙後宅,師爺陳孝敬微笑道:“老爺,還是您目光如炬,看出陸大人的不凡,今日這一頓飯,吃得賓主儘歡,陸大人功不可沒啊!”
王文元淡淡一笑,道:“這個陸大人啊,了不得,人家是從京城過來打短工的小麥客呢,比不得咱們,咱們這一輩子恐怕也出不了涼州嘍!”
王文元說這話心情比較輕鬆,因為眼下的局勢很明顯,陸錚來涼州根本就待不長,既然待不長,那肯定對王文元談不上威脅。陸錚反正公子哥兒一個,乾好乾壞根本沒關係,在這裡混個一兩年,然後屁股一拍回京城去了,王文元有必要把陸錚死死的壓住麼?
還不如趁著這個機會,和陸錚多結善緣,這小子畢竟年輕,前途無量,說不定哪一日能發達了,王文元結下的善緣便能用得上呢!
當然,王文元另外還有一個考量,那便是要讓陸錚扮演一個對抗寇相文的角色,寇相文這個笑麵虎可是野心勃勃,時時刻刻都想著取他王文元而代之呢!
寇相文的底子王文元大抵知道,此人和知府大人有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因此王文元對他也有些忌憚,不敢太過壓製他。
現在好了,陸錚來了,王文元隻需要仔細思忖一番,給陸錚指點扶持一下,回頭雙方可肯定就有分歧,嘿嘿,到時候戴相文恐怕沒有多少精力再對他王文元動腦筋了。
陳孝敬道:“老爺,您想什麼我大抵知道,我覺得眼下關鍵還是馮老爺子,這個勞學究不好對付,我擔心陸大人應付不過來。您看……”
王文元擺擺手道:“暫時不要動,我看陸大人有辦法!你瞧瞧今日這宴會,本來我還擔心陸大人是京城來的公子哥兒,難得和大家相處呢!你瞧瞧當時那場麵?班彪這幫家夥一個個被他吊得胃口老高,氣氛一下就活躍了,不愧是大戶人家出身的公子,行為做事自有法度,不能小覷呢!”
陳孝敬道:“縣尊大人,我一切聽您的,今年北邊的生意據說很緊,這一年估摸著咱們的日子都難過,大人,我覺得咱們是不是想想辦法?”
王文元微微蹙眉,他搖搖頭道:“不急,慢慢等等,眼下的光景雖然艱難,但也不是揭不開鍋,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夠輕舉的妄動。”
陳孝敬嘴唇掀動,欲言又止,他很想提醒王文元,陸錚既然不是一個簡單的人,他想要乾的事情也隻怕不簡單,王文元對此人還是不能不防備。
可是他轉念一想,眼下這些事情都還沒有發生,陸錚究竟是什麼角色大家都還不知道,這個時候說什麼都還言之過早,甚至可能適得其反。
隻是有一點可以肯定,王文元想著拿陸錚來對付寇相文,以寇相文笑麵虎的秉性,他就不會想到用陸錚來對付王文元麼?
陸錚來自京城,北京深厚,彆說是王文元不敢輕易得罪,就算是涼州知府隻怕也不願意招惹陸錚這樣的人呢!
正好,有陸錚衝在前麵,寇相文便可以躲在後麵,王文元真要發飆,繞不開陸錚,兩個縣丞一左一右既可以輔佐王文元,卻也可以成為王文元的掣肘呢。
王文元和寇相文均有這樣的心思,而恰好,陸錚便可以利用這種心思左右逢源,至少在短時間之內,可以憑此站穩腳跟。
一念及此,陳孝敬驚出一身冷汗,他再品砸陸錚這個人,便愈發覺得陸錚不簡單了,小小年紀,行事思慮深沉,處處留心,滴水不漏,的確是厲害啊!
想他單槍匹馬的來縣衙,剛開始縣衙從上到下對其或多或少都有些排斥,然而,兩天功夫,不過吃了一頓接風宴,下麵的吏員一個個被他哄得開開心心。
而縣尊大人和寇縣丞則都動了扶持拉攏他的心思,他輕輕鬆鬆就給自己創造出了絕好的條件,這一份功力陳孝敬自忖也做不到啊……
……
沙河縣縣學就在縣衙附近不遠處,穿過兩條街,便到了月牙湖邊。
可是這一帶和縣衙附近的繁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從這裡往東邊看,一望無邊的都是土坯夯成的房子,街道狹窄,人口擁擠稠密,空氣中彌漫著汗液的味道,糞便的味道,豬圈、雞舍散發出的臭味兒。
陸錚帶著影兒過來,這丫頭早就捂著了鼻子嚷嚷道:“公子,這都是什麼地方啊?像是京城的臭胡同一般。”
陸錚也皺起了眉頭,他沒有想到沙河縣的縣學竟然設在這樣的地方,三間土坯房子外麵用築了幾堵牆,破舊的木門推開,一眼看到的是一棵高大的槐樹。
院子裡全是枯枝落葉,有幾十隻雞在院子裡嘰嘰喳喳,四處奔跑,倒處都是雞屎,這樣的環境哪裡能是學堂呢?
陸錚從影兒手中把禮物拿了過來,站在院子的中央,縣學裡空空蕩蕩,不見一個人影。
“豬,豬,豬……”忽然聽到有人叫著,從東邊小廂房裡麵走出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瞧這小姑娘,紮著衝天的羊角辮子,身上穿著花布的小襦裙,眉清目秀,頗為靈動。
瞧她腳上,穿著一雙花布鞋,手中端著筲箕,筲箕裡麵放著粗糠。
她把一把粗糠撒出去,叫到:“豬,豬,豬……”
院子裡的雞群齊齊向她圍攏過來,他將筲箕中的粗糠扔了幾把出來,而後才轉身看向陸錚主仆。
陸錚客氣的行了一禮,道:“敢問姑娘,教諭大人馮大人可否在?”
小丫頭歪著腦袋,“嗤”一笑,道:“哪裡來的秀才?我可不認識什麼馮大人,馬大人的!我爺爺身子骨兒不舒服,可不見外人,你們沒什麼事兒的話,還是乖乖的走吧,省得我爺爺見了你們,讓你們難堪不自在。”
陸錚道:“那就對了,這院子裡沒有其他人,我要找的便是你的爺爺,還煩勞姑娘去通報一聲?”
小丫頭愣了一下,臉色瞬間變得難看了,道:“你這酸秀才怎麼回事?我都說了我爺爺不見人,身子骨兒不好,你耳朵有毛病麼?去,去,彆找不自在,非得要人轟你走麼?”
陸錚吃了閉門羹,忍不住搖頭苦笑,影兒卻沒有陸錚那般好脾氣,她衝上前來,雙手叉腰道:
“你這丫頭好生無禮,我告訴你,我家公子可是新上任的沙河縣丞,哪裡輪得到你大呼小叫嗬斥的?真是缺乏教養!”
小丫頭盯著影兒,忽然用手指著陸錚道:“我知道了,你就是那個姓陸的對不對?哼,我爺爺就是因為你生病的,你這個壞人,還敢登我家之門,看我不把你趕出去!”
“發財,死哪裡去了?快出來攆人了!”
“汪,汪,汪!”一條大黃狗從土坯房子裡竄出來,衝著陸錚和影兒的方向便衝過來,影兒一瞧見狗,嚇得就要往後跑。
陸錚也驚出了一身冷汗,後悔自己沒把幾個會武功的隨從帶過來,這一下事情惹大了。
但是陸錚有個特點,心中無論怎麼慌得一逼,他都能在危險的時候冷靜下來,他知道這狗最是欺軟怕硬,倘若他真像影兒一樣轉身撒開腳丫子跑,那非得被這狗攆成孫子不可。
危機之後,千萬不能退,還好,陸錚右手邊便有一把掃把,他抓起掃把批頭便往黃狗腦門上砸過去。
大黃狗來得急,猝不及防之下和陸錚的“武器”撞在了一起,這掃把可是用竹枝紮成,後麵還插了一根長槍粗細的棒子,這麼一撞上,竹枝紮傷了狗的眼睛,畜生一口就把掃把咬住,陸錚乘勢用力一抽,把後麵插的木棍抽了出來。
木棍在手,他不由分說,掄起木棍便衝著黃狗腦門一棒子砸下去,這棒子不粗也不重,但饒是如此,這一棒打下去也打得黃口“汪汪”怪叫,那小丫頭剛開始還凶狠狠的,看到這一幕,嚇得魂兒都要丟了,“哇”一下哭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