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田縣學張榜公告縣學計劃,這個消息一天之內傳遍全縣。
按照公告,沙田縣所有的廩生皆可按時足額領取朝廷的廩生米補,具體標準是每月領廩米六鬥,臘肉十斤,臘魚兩條,麻布一匹,宣紙筆墨若乾。
這個消息一出,全縣震動,要知道沙田縣的廩生米補已經有好多年沒有足額發放了。
除此之外,沙田縣學還公告,準備重修縣學,但凡本縣境內的秀才皆可入學,無論廩生還是增廣生員學堂皆供飲食住宿。
沙田縣新縣學的選址在老學堂後麵,選址二十畝,不日便開始動工新建,預計半年便可以竣工,屆時沙田縣學將成為整個涼州第一學堂。
一大清早,縣學門口就彙聚了很多人,這些讀書人中沙田縣僅有了六名廩生高高興興的領了補米,在眾人羨慕的眼神中樂開了花。
其他的增廣生員另外還有一些童生,甚至還有還沒下場的童子都從四麵八方彙聚而來,這是陸錚來到沙田縣之後第一次見到這麼多讀書人。
縣學門口,陸錚親筆書對聯:“攜筆作舟期遠渡,拿尺當梯盼登峰。”看這書法,筆力蒼遒,風采卓然,讓簡陋的縣學平添很多莊嚴。
陸錚穿著官服,和各秀才一一見禮,他將所有的讀書人召集在一起,道:“各位皆是我沙田縣精英,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我沙田縣從今往後,但凡是讀書人,皆可入縣學。
我大康以文立國,百餘年來,能人輩出,但凡是入閣拜相者,無一不是飽學之士,我沙田縣的未來在你們身上,我沙田縣的榮耀也在你們身上,爾等隻要好好讀書,本縣將竭力支持,解決爾等的一切後顧之憂。
明年便是科考年,希望爾等從現在起安心讀書,爭取來年金榜題名……”
陸錚說的這番話激情昂揚,大抵意思也是勉勵大家讀書,他這講話的水平和另外一個時空給高考班打雞血的校長差了不是一個等級,僅僅隻是學了人家的一點皮毛而已,可是這幫秀才哪裡聽過這等煽動性的話?
要知道他們讀書人的身份在沙田縣甚至在整個隴右,並不一定被人看得起呢!酸秀才哪裡比得上戰場殺敵的漢子?真要遇到了突厥犯邊,靠酸秀才能保家?
現在陸錚把他們當成了上賓,不僅足額發放稟生米補,而且還給了大家這麼多方便,讓大家安心讀書,甚至還勉勵大家將來登金鑾殿,入閣拜相,試想這哪裡能不讓人激動莫名?
一時大家激動莫名,個個都像打了雞血似的,有人高喊道:“陸大人來了我沙田縣,是我沙田讀書人的福氣。
我們其他的不期盼,隻期盼陸大人能在我沙田縣多為官幾年,那樣我們沙田縣必然文風大盛。”
有人這一喊,立馬周圍的人都爭相附和,在場的都是讀書人,雖然水平參差不齊,但多少都能拽幾句文。
再說了,在沙田縣眼下的光景下能入學讀書的,家境定然都不會太差,這幫人對陸錚示好,以他們之口在傳述四方,陸錚的必然聲名大振。
站在縣學不遠處,陳孝敬看著這一幕,心中感歎莫名,他現在也想不明白陸錚究竟是怎麼和寇相文談的,寇相文竟然這麼大方,對陸錚竟然竭力支持,這完全不符合常理呢!
眼見陸錚被眾多讀書人包圍,像是眾星捧月一般,陳孝敬心中便忍不住有些吃味,這個姓陸的,是真的不可小覷啊,沽名釣譽到這樣的地步,嘿嘿,可惡可惡啊!
他心中想出點餿主意,可是一想到自己的把柄還在陸錚手上,他又忍不住惡寒,對陸錚他現在是又恨又怕,其中怕占據了上風。
“師爺,師爺,縣尊大人找您去呢!”縣衙的門子跑過來,一臉惶急的道,陳孝敬不耐煩的擺擺手,道:“知道了,我回頭就去拜見老爺!”
縣衙後院,審了一上午案子的王文元坐在躺椅上臉色頗有些難看,今天縣學那邊鬨出了大動靜,如果不是門子來報,他還蒙在鼓裡呢!
陸錚要大辦縣學,告示都張貼出去了,全縣的士子讀書人雲集於縣學之中,據說氣氛非常熱烈。
斷了很多年的廩生米補現在也足額重新發放了,而且還要重修學堂,據說學堂的規模達到二十畝之巨。
這麼大的事兒,陸錚和寇相文兩個人私下裡就敲定了,他堂堂的縣尊大人似是被架空了一般,這種滋味,真是隻能意會,不能言傳。
“師爺來了!”揉肩的俏丫鬟壓低聲音道,王文元冷哼一聲,並沒有起身,陳孝敬跨步進門,規規矩矩的行禮道:“孝敬見過老爺!”
王文元睜開眼睛,目光銳利如刀盯著陳孝敬道:“你出的餿主意,嘿嘿,現在陸大人縣學辦起來了,紅火得很,要銀子有銀子,要糧食有糧食,你倒是說說,這是什麼門道?”
陳孝敬道:“老爺,這件事太蹊蹺,寇相文這個人向來吝嗇,一毛不拔,老爺對他的為人還不清楚麼?
可是這一次就遇到鬼了,陸錚是真有法子,硬是在不可能的地方開了一道口子,真是讓人覺得不能理解啊!”
王文元豁然站起身來,道:“孝敬啊,虧我如此信任你,眼下發生了這等事情,你就一句不能理解便想了事麼?這是不是太輕鬆了?”
陳孝敬臉色變得很陰沉,他是有苦難言,沉吟良久他道:“老爺,孝敬不才,想辭去師爺的位置回鄉去,還請老爺能恩準。”
王文元一下愣住,死死的盯著陳孝敬,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陳孝敬跟在他身邊差不多有十年了,那個時候王文元還沒當縣令呢,兩人可以說是從患難而來,感情很深,王文元對陳孝敬也十分的信任。
現在陳孝敬竟然要離他而去?為什麼?王文元眉頭深深的皺起來,他腦子裡想到了陸錚,接連兩次,陸錚都出乎他的意料,而陳孝敬設謀,都铩羽而歸,高傲如他,想來是受到了不小打擊吧?
一念及此,他道:“孝敬,坐,勝敗乃兵家常事,陸大人非常人,人家從京城而來,出身不凡,我等俗人哪裡能和人家比?”
陳孝敬慢慢坐下,而後他將嘴湊到了王文元耳邊,道:“老爺,這個姓陸的隻怕大有來曆,絕對不是來當個縣丞而已。
老爺啊,您可知道朝廷對咱們隴右一直是有態度的,我覺得這個姓陸的恐怕就和這個有關,這樣的事情哪裡是我們這等出身的人能理會的?一不小心,可是要掉腦袋的事情呢!”
王文元的瞳孔遽然一收,乾枯的手掌抓住躺椅的扶手,怔怔說不出話來,陳孝敬的話他懂一些,可是又不完全懂,的確,他這個層麵,遠遠涉及不到這個問題。
可如果陸錚真如陳孝敬所說是大有來曆,王文元可能不得不去考慮調整自己的策略了,他畢竟活了一把年紀了,見得多了,就知道有些人和事兒是他不能沾邊的……
王文元和陳孝敬小聲說這話,這時候,外麵的門子忽然喊了一聲:“陸大人,您來了,我馬上去稟報大人!”
王文元豁然站起身來,大踏步的走出去,陸錚正笑吟吟的站在門口,見到了王文元,還沒等王文元說話,他開門見山的道:
“縣尊大人,今天有大喜啊!我們縣學辦學見到曙光了,不僅全縣的生員大感振奮,全縣各界的反響也十分的熱烈。
我陸錚初來乍到,不敢居功,能有這個成績是寇大人高風亮節,竭力支持,更重要的還是縣尊大人運籌帷幄,掌握大局。
如果沒有縣尊大人開口子,讓我們放手去乾,哪裡可能有今天的成績?說一千,道一萬,這最大的功勞還是縣尊大人您的!”
陸錚這番話說完,王文元愣了愣,饒是他城府極深,也不由得鬨了個紅臉。對辦縣學的態度,他並沒有安好心,是想著給陸錚挖個坑呢!
陸錚現在把功勞全歸於他一人,他受之有愧,但是瞧陸錚的神情,沒有半分作偽,他又覺得高興,先前對陸錚的不快,很快變淡了。
陸錚又道:“縣尊大人,我們沙田縣學子有個請求,希望縣尊大人能親臨縣學,學子們對大人都仰慕得很,特彆希望能一睹縣尊的風采呢!”
陸錚這話一說,把王文元一下吹捧了起來,王文元心中覺得無比的舒坦,他眯眼看向陸錚,忽然覺得這年輕人越看越順眼。
陸錚連續出乎他意料,足以說明其來曆非凡,絕不簡單,然而難能可貴的是陸錚並不得理不饒人,在占據上風的情況下,巧妙的給王文元麵子,讓王文元感覺心中熨帖舒服,這讓王文元很受用。
“大戶人家的公子就是不一般,真不是寇相文之流能比。如果我王文元早幾年便有這等左膀右臂,我焉能混到眼下這般光景?”王文元心中暗道,當即對陸錚的要求滿口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