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張家全家覆滅,這件事震驚了整個大康朝。
江南大亂,張家以外的陸家、顧家甚至包括阮家等等勢力,都如同驚弓之鳥,嚇得四處奔走,惶惶不可終日。
而在京城的顧家等也如同熱窩上的螞蟻,團團不知道該怎麼辦?這樣的日子無疑是異常煎熬的,以前那些友人,現在對他們唯恐避之不及,這種日子,就算是隻過一天,都如同過了一年般漫長。
陸倫徹夜難眠,清晨的時候他反複看了三遍自己連夜寫的信,然後一咬牙讓管家派得力的親信連夜送往西北,送完信,他長歎一聲,道:
“胳膊擰不過大腿,錚兒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太要強了,戴皋是何許人也?他的麵子也敢駁,真是惹禍上身,這一關難過嘍!”
偌大的張家,說完蛋就完蛋了,江南各家誰不心驚膽戰?所謂兔死狐悲,陸倫孤身在京城,真有朝不保夕之感。
涼州,時間不過到九月而已,天氣已經轉涼,秋風蕭瑟,落葉繽紛,一場秋雨來,涼意很濃了。
陸錚住的老縣學院子,房子是用土坯夯成的,雖然說這種房子冬暖夏涼,但是冬天得靠炕來取暖,日子還是有些難熬。
陸錚最近又在給房子鋪低下暖管,管子用泥巴燒成的陶器連接,三間大房子,隻有一處生火,各室用管道聯通,防寒越冬當不至於難熬。
陸錚這樣的改造,明顯超越了這個時代的認知,工匠們對此又懷疑,又覺得新奇,大部分時候,陸錚都親自參與,倒也沉浸其中,樂此不疲。
縣學已經基本穩定,陸錚的差事也比以前輕鬆了很多,埋頭讀書的閒暇,能夠在房子上動點腦筋,換個腦子和心情,其實也算是一種生活的小愜意。
隻是,總有一些煩心的事情來打攪他,比如前段時間京城的軒然波瀾,陸錚和知府大人段如南並不熟悉,段如南為什麼會上這樣的奏折替他揚名?
而後麵,還有更加讓他震驚的消息從京城傳過來,那便是戴皋指示大批督查禦史南下,接著無數的折子上到了朝廷,揚州張家因為以次充好,犯欺君之罪滿門獲罪,張家上下一百五十多口人被下入大牢,這個消息實在是太驚人。
陸錚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恰好是他的房子改造麵臨竣工的時候,他沉下心來,收斂情緒,認認真真安排工匠把房子最後的工作完成,然後命人燒爐子完成了測試,他才一個人進書房,屏退左右開始靜靜思索。
戴皋對江南權閥動手,對陸錚來說簡直是釜底抽薪,陸錚想著戴小靜前些天來信,說秋寒將到,她又覺得喉嚨發乾發癢,估摸著冬天隻怕身體又不會太好,陸錚便有一種強烈的回京城的欲望。
可是現在看來,戴皋這個老東西是不達目的不罷休,他是在多方麵,全手段的把陸錚一步步逼上絕路。
陸錚心中有些痛苦,戴皋是老賊,可偏偏戴小靜卻如同月中仙子一般冰清玉潔,讓人憐惜和癡迷,陸錚喜歡她,卻不得不承受她父親的威壓。
在權勢滔天的戴皋麵前,陸錚渺小如同一隻小飛蛾,陸錚和戴皋鬥,就如同是飛蛾撲火。然而,於陸錚來說,他又有什麼辦法呢?
影兒和聶小奴都是冰雪聰明的女孩兒,他們看出了陸錚的情緒低落,都隻是默默的伺候,小心翼翼,乖巧得很。
聶小奴的性子不如影兒那般柔,可是今天卻很主動的給陸錚揉肩捶腿,十分的小意溫柔,陸錚看著眼前這低眉順眼,溫柔嬌俏的小女孩,腦子裡又想到眼前這小女孩,曾經貌似行刺過秦王。
一名嬌柔的女孩兒,縱然修為不凡,武藝超群,卻需要手執殺人利器,刺殺由高手環伺的頂尖大人物,就算能成,也必然難活。
聶小奴能活下來,她的造化是一方麵,陸錚在不可思議的情況下施以援手則更是主要原因,陸錚設想,自己倘若再遇到同樣的情形,他會怎麼選擇?
這個問題他不敢多想,因為隨著他越來越融入到這個世界,他變得愈發的理性和現實,也許他的下一個選擇,可能便要葬送如同小奴這樣溫婉如玉的一條鮮活的生命。
“小奴,你隨我來西北,這裡是苦寒之地,遠比不上京城的繁華熱鬨,你現在是不是後悔了?”陸錚道。
聶小奴抬眼看向陸錚,嘴角噙出一抹笑容,道:“公子終於肯說話了麼?從下午開始,您就不說話,飯也不吃,影兒姐都想不到辦法了呢!”
聶小奴頓了頓,又道:“公子,是不是京城發生了大事兒了?”
陸錚嘴角泛起一抹苦笑,道:“沒什麼大事兒,天塌不下來,戴皋這個老賊是要逼我呢!哼,那麼多困難局麵我都闖過來了,還怕這些事兒麼?”
陸錚說完,輕輕擺擺手,道:“好了,你安排一下,我去一趟縣學,我聽說最近縣學的氣氛很好,我實地看一看,走一走,瞧一瞧……”
發昏當不了死,陸錚在經曆了一陣情緒低落之後,慢慢的又恢複了冷靜,天大的事兒來了,他也隻能穩住。
而越是大事兒,他越要沉住氣,越是急的事情越是急不得,陸錚想先冷靜一下,再想想,再看看,靜觀其變。
陸錚在京城有動作,西北肯定也不會閒著,陸錚與其自亂心神,還不如先沉著冷靜,那樣才能發現機會呢!
沙田縣學,眼下十分熱烈火爆,撇開知府大人段如南上折子給陸錚帶來的負麵效果不提,正麵效果便是讓陸錚和沙田縣學的名頭更響亮,甚至連其他的州府也有學子來涼州遊曆,甚至還有留在沙田縣學潛心讀書者。
陸錚辦學的態度是很開放的,眼下沙田縣大街上,來來往往的儘是讀書人,其他的地方不看,僅僅看沙田縣上的酒肆、茶樓、雜貨鋪門口的匾額招牌,相比之前都上了很大的台階。
而讀書人的增多,那些無孔不入的商人開始在沙田開書坊、書鋪,開文房用具點,還有那些個妓院的老鴇子,開始把高檔的妓院開到了沙田這邊,小小的縣城變得愈發繁華,一派蒸蒸日上的氣氛。
“公子,童子來了,就一人一馬,沒有住在縣城,而是下榻在了涼州!”影兒在回程的路上壓低聲音給陸錚說話。
陸錚點點頭道:“嗯,我們去一趟涼州吧!”
陸錚改道涼州,直奔童子下榻的客棧,進入客棧上房,童子一襲短裝打扮,風塵仆仆,看到陸錚,他連忙行大禮道:
“公子,我在京城聽到了消息,便第一時間往西北趕,路途遙遠,我沒來遲吧?”
陸錚道:“嗯,說說吧,什麼情況?”
童子道:“西北折子送到了京城,戴皋便暴跳如雷,據說兩天沒有去上朝,由此可見他惱羞成怒到什麼程度。
段如南一邊上折子,一邊有私下裡結交相府的人,估摸著下一步戴皋便要在段如南這邊出幺蛾子,這年頭,想巴結戴皋的人不知有多少,段如南官兒雖然不大,但是野心勃勃,估摸著他是想用這件事搭上和戴家的關係呢!”
童子侃侃而談,他所說的話並不是基於他的判斷,而是他背後有大量的情報來佐證。
陸錚將童子留在京城,就是出於對情報的考量,童子是這方麵的天才,陸錚讓童子在這方麵進行全麵的布局,眼下已經有了一點雛形。
陸錚聽著童子的話,仔細反複斟酌,忽然道:“段如南這個人人稱小孟嘗,喜歡結交人,看來這件事背後有高人指點!”
童子道:“公子,還有一件事我需要向您稟報,根據我們的消息,仲父明不僅沒有死,而且他竟然也沒有去北燕,十有八九是往西北來了,估摸著是聽到您來西北的消息,他向找您報仇呢!”
“什麼?”
陸錚豁然站起身來,睜大眼睛盯著童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勃然道:“這麼重要的消息,你怎麼現在才說?”
童子臉色發窘,低著頭道:“公子,茲事體大,這樣的消息我豈能讓他人傳遞?另外,這個消息我知道也並不久,而且不能完全確定,不敢貿然稟報!”
陸錚一拍桌子,道:“這就對了!我說最近怎麼好事沒有,壞消息接二連三的來,敢情是又有人使壞了呢!
哼,仲父明啊,仲父明,你還真是陰魂不散,向來最近的事情,都是因你而起吧。
好,我來西北,你來報仇,那咱們便在西北決一高下!”
陸錚腦子裡思緒紛飛,想著種種可能,童子道:“公子,如果仲父明真是在段家後麵,他可能會推動朝廷解決西北的問題,江南張家的覆滅,對江南各家來說心驚膽戰,對遠在數千裡之外的西北權閥,恐怕也有兔死狐悲之感。
如果有人在這上麵動歪腦筋,公子從京城而來,又乾出這麼多政績,為讀書人伸張,隻怕會引起西北本土某些人的忌憚。
再有人在其中使壞,於公子來說不能不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