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田縣,一切都如同往日那般平靜,京城掀起的波瀾似乎根本觸及不到遠在千裡之外的這個角落。
陸錚依舊天天按部就班的管著縣學,縣學越來越受歡迎,名氣越來越大,支出的銀子也如同流水一般嘩啦啦,因為有強大的資金支持,沙田縣的各行各業都變得比往常更加興旺,整個涼州府,沙田縣漸漸成了最熱鬨繁華之地。
靖西王是掌兵之人,掌兵必須賞罰分明,有功要賞,有過要罰,不能有半點含糊。在隴右境內,不論文武官員,其提拔升官都由靖西王一人掌控。
當然名義上,官員都是朝廷委派任命的,隻是,這些年朝廷和靖西王早就有默契,靖西王的意思,朝廷從來不更改,因此王爺治兵的一套手段,也激勵著各級文官勤懇施政,兢兢業業。
像沙田縣這種情況,身為縣尊大人的王文元功勞不小,是必然要提拔的,因此王文元最近心情一直很好,儘管,沙田縣的事情,他基本已經“放權”,如果沒有上升的空間,這樣的“放權”無疑非常的痛苦,但是一旦有上升的路子,區區沙田縣的這點小事兒,王文元哪裡還會瞧在眼裡?
小不忍則亂大謀,再說了,沙田縣能有今天,王文元自己哪裡有什麼功勞?全都是陸錚和寇相文兩人籌謀策劃,他不過坐享其成而已。
王文元想通了這一點,心中徹底豁達了,這不,家裡又添了幾個新鮮的丫頭,後院有多了兩房姨娘,都這把年紀了,還能有這等福氣,人生如此,夫複何求?
師爺陳孝敬最近和陸錚走得越來越近了,縣衙裡大小的事務,陸錚的意思陳孝敬都揣摩得很清楚,而後他便按照陸錚的意思貫徹下去,下麵六房書吏,典史,捕快等大家都遵從,陸錚不是沙田縣的縣太爺,實際上卻掌控了沙田縣所有的權力。
寇相文心中倒是有些情緒,奈何,他能夠有現在的風光,也是得益於陸錚給他的幫助,再說了,陸錚通過陳孝敬貫徹意誌的辦法,是充分照顧到了王文元的情緒和麵子,寇相文斟酌掂量,他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應對此事。
不知不覺,整個沙田縣的資源都掌握在了陸錚手中,陸錚是大才子,同時有八麵玲瓏,縣衙上下幾十口子人,都被他整得服服帖帖的,更關鍵的是人家神通廣大,手底下的能人多得很,這些哪裡是寇相文能比的?
這一日,縣衙後堂,陳孝敬笑眯眯的去找王文元,這老東西最近有些興奮過頭了,明顯是酒色過度,人看上去更加清瘦,眼眶周圍泛黑,眼窩子深深的下陷,腳下虛浮得很。
瞧著王文元這模樣,陳孝敬心中很慶幸自己在關鍵時候選擇了改弦易轍,倘若一直跟著王文元這個糟老頭子,能有什麼前途?
雖然王文元被提拔已經成了定局,但是在陳孝敬眼中,這老頭是愈發沒有前途了。他就是一枚棋子,陸錚需要用王文元這顆棋子以小博大,甚至要和知府大人段如南角力一番呢!
“孝敬,什麼事兒啊?嘿嘿,這些日子倒是愈發看不到你了,跟著陸大人天天忙內忙外,風光得緊嘍!”王文元淡淡的道,言語間頗為吃味。
陳孝敬神色不變,道:“老爺,我一切都是為了您!眼下對您來說,最重要的是平穩度過這些時日,等著王府那邊把差事辦好了,您舒舒服服的去走馬上任,這才要緊呢!”
王文元臉色稍霽,但還是依舊道:“行了,這個道理我知道,你用不著天天念叨,我的耳朵都起繭子了!”
陳孝敬皺了皺眉頭,對王文元更是厭惡,麵上卻不動聲色,隻是將頭湊近王文元,壓低聲音道:
“老爺,事情隻怕不會那麼容易,樹欲靜而風不止啊!眼下我們沙田縣被人稱道的是兩件事,一件事是咱們沙田縣教化有功,沙田縣學揚名隴右。第二件事則是咱們沙田縣的賦稅錢糧,足額繳納。
倘若要說名聲,第一件事自然是讓沙田縣咱們人人都有麵子,可是要說王爺那邊的分量,恐怕是第二件事更能讓王爺喜歡。
但是,寇相文是什麼角色?他怎麼可能憑空有這等本事?老爺您難道就沒有想過這一點?”
王文元道:“行了,孝敬,你就不要兜圈子了,想說什麼儘管說,我聽著呢!”
陳孝敬訕訕笑了笑,道:“大人,我想說寇相文出問題了,你道是怎麼回事?這老小子想當官想瘋了,竟然去找人以縣衙的名義借銀子,而且一借便是十萬兩白銀,我的乖乖,寇相文這是想用紙來包火,打的好算盤呢!
他是想先把風頭出了,等到上麵來封官,隻要他把官拿到手裡了,至於那些銀子的債務,跟他有什麼關係?那是下一任沙田縣尊該思慮的問題。”
陳孝敬邊說話,邊用眼睛觀察王文元,看到王文元的神色略有了變化,他咽了一口唾沫道:
“可是寇相文聰明,人家借錢的人能是傻子?就在這當口,人家來要債來了!嘿嘿,寇相文現在急得如熱窩上的螞蟻,他想的主意你道是什麼?
他想著通過這件事,把您和陸大人都拉下水,眼下,大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倘若這筆銀子出了亂子,捅了簍子,他寇相文固然要完蛋,您和陸大人也要竹籃打水一場空……”
王文元一聽陳孝敬這般說,渾身打了一個冷顫,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他罵道:“好個狗東西,我就懷疑他沒走正路,沒想到這老小子竟然敢打著縣衙的旗號在外麵招搖撞騙,真是豈有此理!”
王文元是真的怒了,因為正如陳孝敬所說,寇相文一旦出事兒,牽扯到縣衙,沙田縣的英明毀於一旦,他王文元的官兒還怎麼升得上去?
像王文元這樣的人,視權力如命,誰要斷他的仕途,那不啻於要他的性命,現在正是他升官提拔的關鍵時候,寇相文出這樣的幺蛾子,他豈能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