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之上,一輛馬車獨行,尋常的時候,這一帶官道上的車流和人流都不少,雖然說大康和北燕之間禁止通商,但是總有一些商人會在兩邊的官道上往來,商人的智慧無窮,他們各自都隻在自己國家的地盤上行走,在邊境交易,因而,南北的商道從未斷絕。
可是最近一些天,官道上卻鬼影俱無,很顯然,在這安靜背後肯定是有詭異存在,北燕有人將這條官道完全封鎖了,偏偏這個時候有一輛北上的馬車,這馬車從何而來,那已經很顯然了!
站在遠處的山坡山,看著荒原上的馬車,太子趙丹的臉色極其的難看,他冷冷的道:“這就是陸錚的計謀麼?這簡直就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這一輛馬車上的人定然就是他們,仲父先生,您還猶豫什麼?我們應該要儘快的把差事辦完了!”
仲父明微微蹙眉,仲父明身後傅葉慢慢走出來,道:“殿下,這個時候我們看著他,對方也看著他們,離開了雞鳴隘,這一輛馬車無論怎麼走,他們麵前都是光天化日,都是朗朗乾坤!
我們動,天策軍的人肯定也在附近,他們會不會動?馬車上有陸錚和郡主,也有我們要救的老將軍,我們投鼠忌器,我們不能保證一擊成功!”
趙丹道:“那怎麼辦?我們就這樣看著嗎?就隻能一直這樣看著他們眼睜睜的進上京城?”
仲父明吐了一口氣,道:“投鼠忌器倒不至於,關鍵是陸錚此人從來都是老謀深算的!剛剛過去的使團中,那三百帶甲的騎兵已經不見了蹤跡,這三百甲兵搖身一變,成了陸錚的護衛,太子殿下,您說我們就這幾號人,該如何進攻?
這個時候,我們是不是還能動用南軍來辦這個差事?”
趙丹徹底啞口無言,理智告訴他,現在他根本不能動,貿然行動,不僅不能得逞,反而會落下口實!在北燕的腹地,動用大軍滅殺使團,無論如何也不能做到天衣無縫,這件事的後果趙丹承受不住,甚至連陛下也承受不住。
畢竟大康太強大了,滅掉了大康的使團,北燕首先就會遭到巨大的危機,趙丹想
要嫁禍於人也不可能!仲父明道:“殿下您無須氣餒,我們不敢動,天策軍卻一定敢動!他們的目標是針對老將軍的!陸錚和楚老將軍現在雖然在一起,可是兩人並不是一條心,一旦老將軍有不測,我們豈能讓陸錚獨活?到那個時候,局麵就會完全不一樣了!您說呢?”
趙丹冷冷的道:“你還是忘不了找陸錚複仇,可是如果老將軍有了不測,我們殺了陸錚能有什麼用?其中的輕重你不明白麼?父皇會滿意我們辦的這份差事麼?”
仲父明不卑不亢的道:“殿下無需焦躁,事已至此,我們隻能聽天命,儘人事!能夠做到哪一步,我們用儘全力去做,結果交給上天吧!”
仲父明嘴上這般說,恰在這時候,斥候忽然來報,卻是天策軍那邊有了動靜!眾人齊齊看向荒原,隻見荒原之上掀起了滾滾的塵土,地麵開始震動,千策軍的騎兵在荒原之上拉開了帷幕,徑直向馬車所在的方向撲過去!
天策軍動了,仲父明渾身的毛孔都豎了起來,趙丹的臉色變得很難看,道:“好跋扈的天策軍,他們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誅殺我北燕戰神麼?”
……
馬車往前走,不緊不慢,楚天霸盤膝坐在車前麵,手中揮舞著馬鞭,鞭兒輕輕的在空中抽響,馬兒緩緩的邁開蹄子在前麵撒歡兒。
“陸錚,看到沒有,官道上空無一人!你的所謂計謀原來是掩耳盜鈴,原來是自欺欺人啊!你說假如你我就這樣能平平安安的到上京,恐怕連小姑娘也不會相信吧?”楚天霸忽然幽幽的道,他的神色陰沉,目光閃爍,他盯著天空看,天空蔚藍,偶爾有鷺鷹掠過,大荒原的天空顯得格外的高遠。
陸錚道:“這不好麼?我們現在身邊有幾百護衛伺候著,另外,您瞧瞧,這兩邊的山坡之上,肯定有很多雙眼睛在看著我們,他們在琢磨著你和我的心思,而後絞儘腦汁的想對策,你說這種感覺難道不舒服?”
楚天霸苦笑道:“陸錚,聽你的口吻很得意啊,你就一定能保證我的敵人會先來麼?如果是我的敵人先來,我死!如果是你的敵人按耐不住,結果恐怕是你遭殃呢!”
楚天霸微微沉吟了一下,繼續道:“我聽說你結的仇不少,在我北燕便有一個厲害人物和你是死敵!相比而言,我這個糟老頭子雖然名頭很大,但是畢竟老了!名將如美人,都怕白頭啊!我的死活,和你比起來,真是不值一提!”
陸錚哈哈一笑,道:“楚老您何必妄自菲薄?其實在我眼中,您老才真正是價值連城,其他的一切都不算什麼,所以,越有價值的東西,越容易招來殺身之禍,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哈哈!”楚天霸忽然暢快一笑,道:“不得不說,你這小子很對我的胃口,如果我再年輕二十歲,我一定會和你成為好朋友!我也一定會想方設法把你留在北燕,你我同心協力,將我北燕的基業夯實,拓展。可惜歲月不饒人!
小子,我告訴你,這個世界上一切都是浮雲,唯有年輕才是財富,才值得珍惜!王侯將相,一代君王老了,也免不了一死,最後一了百了!就像我這樣,縱然有再多的名頭,再好的名聲,卻已經風燭殘年,這輩子注定再難有作為了!我心中雖有不甘,卻也無可奈何!”
楚天霸這般說,眼神之中流露出罕見的憂傷,的確,就算他是鐵打的人,也禁受不住歲月的摧殘!他苦熬二十年等待東山再起,真等到了這一天,他感受到的卻是深深的失落!
天下已經不是當年的天下,最重要的是他楚天霸早已經沒有了二十年前的風華了,他空有一肚子的雄心壯誌,卻恐怕永遠也無法實現!
一老一少,談天說地,路途倒也十分的愜意,而就在這時候,地麵忽然傳來了震動,遠處的天空掀起了塵土,一隊騎兵在荒原上如同旋風一般的往這邊撲過來!他們來的速度很快,剛開始隻能看到一條黑線,很快這些人的麵孔就一一能依稀看清楚了!
楚天霸揚起馬鞭的手微微的僵硬了一下,他將手中的鞭兒仍在了一旁,輕輕的歎了一口氣,說時遲,那時快,馬隊已經從遠處迅速的卷了過來,陸錚道:
“楚老,您為什麼要歎氣?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應該是我又賭贏了吧!相對我來說,您老才是真正備受人尊重和重視的呢!”
楚天霸嘿嘿一笑,道:“年紀輕輕,就那麼老謀深算,你沒聽過一句話叫早慧者易夭麼?”
陸錚嘻嘻一笑,道:“楚老,您要注意風度,尤其是在後輩麵前,您瞧瞧,對方的騎兵領頭之人便是您當年一手提攜起來的義子,現在他是北燕的天威將軍,依稀也有你當年的幾分風采!”
楚天霸怪異的一笑,沒有理會陸錚的奚落,他輕輕的帶了帶馬韁,讓馬車停了下來,而這時候,對麵的騎兵已經畢竟到了離馬車隻有二十丈許的地方。
這一隊騎兵人不多,約莫也就是一兩百人的規模,為首之人,一襲黑色的披風,目光銳利如刀,身材頎長健碩,不是楚軒又是誰?
騎兵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馬上上麵,馬車最前麵的楚天霸緩緩站起身來,他將自己淩亂花白的頭發撥開,目光平靜的看著前方,一字一句的道:“二十年了,你果然已經成人!了不起!”
楚軒從馬上滾下來,跪在地上,整個人都匍匐在地道:“真的是您麼,義父!”
“哈哈……”楚天霸仰天大笑,笑聲如夜梟一般刺耳難聽,他從馬車上跳下來,整個人的氣質瞬間變化,他的身形很高,雖然憔悴,但是那股子肅殺的氣勢,依舊任何人都覺得膽寒!
“軒兒,你站起來吧!這一切大抵也都在我的預料之中,說起來我也並沒有太多的遺憾了!隻是我終究沒明白,為什麼會是你來辦這個差事,難不成整個北燕的人都死絕了麼?非得要你來?”楚天霸道。
楚軒抬頭看向楚天霸,道:“義父,我的父母當年為您所殺,那一年我已經七歲了!那個時候,您是北燕最有權力的存在,連陛下也禮讓您三分!您看中我,收我為義子,我隻能應允!
然而,仇恨依舊在我心中,我也想著自己有朝一日一定能手刃仇人!沒想到二十年之後的今天,機會來了!天後恩典,把這個機會給了我,事情就這麼簡單,義父,您應該慶幸沒有死在大康人的手中,落葉歸根,回到了故鄉!”
楚軒頓了頓,又道:“您放心,您永遠是我大康的戰神,也永遠是我的義父,您嘶死後,我會為你披麻戴孝,會為你守孝三年,絕對不會有任何禮數上的缺失,這是天後對您老最大的善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