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桂子飄香(四)(1 / 1)

大明望族 雁九 1615 字 1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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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學士一直不得開懷,小徐氏發現丈夫不對勁,不免擔心。

等到夜半無人,夫妻在床頭閒話,小徐氏便道:“可是衙門裡有人為難老爺?”

翰林院除了掌院學士之外,剩下四個學士中,隻有何學士不是頭甲出身。在其他衙門,頭甲與二甲出身未必懸殊會那麼大,在翰林院中,狀元、榜眼薈萃之地,頭甲與二甲的區彆就大了。

何學士從庶吉士走到侍讀學士,用了將近二十年。比其他翰林更用心,在編撰等公務上更是一絲不苟,恪儘職守。丈夫的勤勉都在小徐氏眼中,自是也知曉丈夫難處。

同旁人相比,何家根基還是太薄。

何家雖是京畿人士,卻是農戶出身,直到出了何學士之父中了進士才換了門庭。如今何家堂親雖也有子侄讀書,不過頂天是個秀才、童生,在有些出仕的“族親”,就是何家顯達後貼上來的,不過一個姓罷了,壓根就沒有血脈之親;何學士在家族這邊的援手,隻有自家兩個兒子。雖說兄弟兩個都爭氣,可年紀資質在那裡。

何學士苦笑不語。

小徐氏猶豫了一下,道:“要不過兩日我去看看姐姐、姐夫……”說完這一句,帶了不忿道:“皇上恩德,如今姐夫可還留著尚書之職,就有人欺負老爺不成?實在不行,還有劉閣老在……上次劉夫人問了二哥親事,似有做媒之意。我怕齊大非偶,到了家裡叫老大媳婦難做,借口二哥年紀尚小婉拒了……

何學士歎了一口氣道:“太太想多了,沒人為難我。姐姐、姐夫去了西山靜養,還是勿要打擾他們……”

話雖如此說,可何學士始終不得開懷。

直到三更,依舊是輾轉難寐,小徐氏翻身坐起道:“老爺到底遇到什麼難處?連妾身也說不得麼?”

何學士也跟著翻身坐起道:“沈二哥要回京了……”

“不是聽說三年任期將滿,本就當回京敘職?老爺作何憂心?”小徐氏不解道。

何學士在臉上摩挲了一把,艱難地說道:“南京國子監之職廷推名單上,有沈二哥之名……”

小徐氏一愣,隨即變了臉色。

謀外任這樣的大事,何學士自是先前就與妻子商量。對於南京國子監之職,因之前在劉閣老那邊打好了招呼,不能說十拿九穩,也已經有六、七成勝算。就是京中有風聲的幾個候選人,暗自比較一番,年資也比不得何學士。

誰會想到,這個時候會出現變數。

沈洲人在南昌府,並不在京中,京中為他跑關係,謀祭酒缺的再沒有旁人,隻有沈滄了。

小徐氏隻覺得心中發苦,對於姐姐、姐夫不無埋怨。不過兩家雖是姻親,因在朝廷立場不同,私下往來從不涉及政務。就是何學士想要外放之事,小徐氏也是想著得準信再說給姐姐,提前並沒有打招呼。

如今即便知曉沈滄為沈洲謀祭酒之職,何家也沒有去問罪的立場。

“姐夫畢竟要退了,老爺卻是相府門生,這此消彼長……”小何氏遲疑道

何學士搖頭道:“今上仁厚,待臣子最是優容……如今姐夫雖在尚書任上淺,不好加恩,可順手給沈家一個恩典卻是尋常……”

小何氏皺眉道:“今年是‘京察,之年,還不知空出多少位置,姐夫作甚盯著南京那頭?沈家如今形勢,不是正應該沈二哥留京主持大局?瑞哥在老成穩重,也不過是十幾歲的孩子……”

聽了妻子的話,何學士不由怔住。

如今京官金貴,京官有幾個願意謀外任?之所以何學士先前對於南京國子監祭酒之缺頗有把握,那就是知曉大家都不愛離開京城。就是他自己,先前也不曾有過出京的念頭。

這外放的打算,還是因正月裡宴會時沈滄的提點。

何學士先前鬱悶卻並不怨憤,就是因沈滄提點過自己,知曉沈滄這次安排不是有意相爭,確實是兩家不小心看上同一個缺。

不過妻子說的有道理,要是沈滄健康如常,那沈滄為沈洲謀南京的缺還正常;如今儼然是熬日子了,作甚還要讓沈洲外任?

沈家一門,老幼婦孺,真的留給沈瑞一個人支撐?

何學士平素裡溫和,看似毫無菱角,並無其他翰林官那種恃才傲物的性子,卻是心中有丘壑之人。

他的臉色鄭重起來,沉思了好一會兒方道:“看來還得往恩師府裡走一遭,在沈二哥回京前,將外放的事情落定……”

小徐氏是徐閣老幼女,出閣時徐家已經回蘇州,出嫁事宜都是姐姐與姐夫張羅。沈家名義上姻親,實際上也同娘家差不多。

因此,她帶了不安道:“老爺這是想要先斬後奏?”

她雖偏著丈夫,可也擔心何沈兩家就此撕破麵皮。

何學士搖頭道:“祭酒雖是小九卿,卻是需廷推,哪裡是說落定就能落定的?這祭酒之職就算了,我也效沈二哥,擇個從四品參議……江南人傑地靈,錦繡之地,咱們這次也下江南……”

早在國子監祭酒出缺之前,何學士想要謀的外缺就是這個。畢竟參議是輔官,並不像掌印官那樣政務繁忙,加上他自己是翰林出身,外放出去也多是分官教化,也正可揚長避短。

“這……”小徐氏十分糾結。

這樣退一步避開親戚紛爭,免得讓外人看了笑話是好事;可是參議哪裡能與國子監祭酒相比?

京官外放,落在外人眼中本就是走了下行,隻有這南京國子監祭酒一職是例外,清貴且回京也容易。再說丈夫說的輕鬆,想要去江南,“北官南缺”雖是慣例,可南邊可不隻有江南,還有兩廣、兩湖。要是落到偏遠之地,可是沒地方哭去。

小徐氏隻覺得心亂如麻,何學士心中有了決斷,卻是長籲了口氣,散了心中鬱氣:“怪不得沈三弟見了我神色古怪,當是知曉了此事。不過姐夫既沒有將話說開,就是在看我的打算……退一步不是壞事,這些年姐夫與我雖在朝廷上立場不同,可對我也是多有照拂……姐夫那人素來是‘人敬一尺回一丈,的性子,這次我肯主動退一步,姐夫也不會讓我吃了虧去……”

外頭傳來梆子聲,已經是四更天。

何學士放下心事,沒一會兒便鼾聲漸起。

小徐氏躺在丈夫身邊,隻覺得哭笑不得。原本為丈夫抱不平的那點心思,也拋到腦後。想起沈滄的身體,她不免擔心起姐姐。但凡有一兒半女,即便鴛鴦失偶,還有血脈在眼前得以慰籍;如今隻有嗣子嗣女在,又不是打小養大的,能有多親近,還不知心裡會多苦……

沈滄人在西山,不過始終關注京中消息。何學士這邊一有動靜,沈滄那邊就得了消息。

聽聞何學士依舊堅持外放,謀參議一職,沈滄並不意外。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就算有徐氏與小徐氏這姊妹之情維係,可何沈兩家究竟能走到哪一步,誰也說不清楚。

既是何學士不願相爭,沈滄便領了這個人情,就叫了沈瑞到書房磨墨,提筆寫了一封信。

眼看抬頭署名,沈瑞不由大吃一驚。這封信竟然不是寫給旁人,而是寫個吏部尚書馬文升。

最近彈劾馬文升的折子雖多,不過他是老臣,資曆比內閣三大學士還老,這些彈劾也是無關痛癢。反倒是右都禦使那邊,在多方攻訐下,被翻出的不是越來越多,有些不穩當了。

竟然是“叔父”這樣的稱呼,而不是“老大人”之類的,可見兩下裡淵源不淺。可是為什麼這些年人情往來,沈家與馬家隻是尋常官場上往來,並不見有什麼親近之處?

沈滄寫完信,撂下毛筆,看著沈瑞驚詫之色,意味深長道:“官場上的關係,並不是都擺在明處……”

馬文升是吏部天官,他的履曆百姓或許不關注,可想要出仕的士子卻是知曉個七七八八。

隻憑沈滄這“叔父”的稱呼,兩家的交情就應該追溯到三太爺生前。

馬文升是景泰二年的進士,三太爺比這個要早,兩人算不上“同年”。三太爺原籍鬆江,落戶直隸,馬文升是河南鈞州人,落戶虞城,“同鄉”這一條也不是了。剩下一條“同門”,就是稱呼對不上。若是三太爺與馬文升是同門師兄弟,那沈滄對馬文升的稱呼就是“師叔”,而不是“叔父”。

沈瑞終於將腦子裡一直不得解的疑惑解開。

沈滄與楊鎮能夠在幾位閣老“三國分立”的情況下,還能得到兩個大九卿之職,隻靠“不黨不群”是不行的。他們的背後,站著一個資曆壓著三閣老不讓的吏部天官,此事就不稀奇了。

馬文升是中立黨幕後的“黨魁”,這才使得三閣老即便勢大,也沒有使得朝廷成為“一言堂”。

隻是馬文升的年紀實在太大了,今年已經七十九歲。在這個甲子年歲就能稱高壽的時候,這年紀早已讓朝野側目。

早在弘治十四年,從兵部尚那次,馬文升就引得不少人非議,被人暗斥為“戀棧不去”。如今“京察”之年,馬文升又被人盯上就不稀奇了。他與六部中另一外老臣劉大夏的不和,也是朝野儘知……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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