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
阮將軍跟阮夫人收到消息趕回,見阮寧無事,紛紛鬆了口氣。
二人臉色陰沉,摸了摸阮寧的頭發,一言不發轉身走了。
第二天,阮寧剛從打坐中睜開眼睛,小乙托腮嘰嘰喳喳圍著她說個不停。
“外麵鬨得沸沸揚揚,平南王府如今臭氣熏天,臭不可聞,昨夜不知是誰,將發臭的泔水糞水圍著平南王府潑了一圈。平南王差點氣得七竅升天哈哈哈。”
“聽說去上朝時身上那股味道揮之不去呢!言官參了平南王一本,說他衣衫不潔,汙穢朝堂,不尊陛下,有辱法度,寧國公令其閉門思過。”
小乙笑得前俯後仰,得來花無痕一個白眼。
寧景躺在藤椅上閉目養神,懶洋洋的。
阮寧眼神一頓。
不用想都知道這種事定是阿爹派人乾的,背後少不了阿娘出謀劃策。
這是阿娘小時候作弄死對頭的把戲。
司馬劍在刑部任職,這次打著搜查的幌子,師出有名,頂多被上頭批一頓,不會有實質性損失。他做錯了事自有朝廷定罪,阿爹雖然是大將軍,但也不能殺了他,這口氣隻能等以後找機會出。
不過,司馬劍那麼要麵子的人,阿爹這番,能膈應死他。
阮寧身上傷口雖然沒有痊愈,但已不影響行動,右手隻要不動,便不會疼。
這幾日她是練不了劍了。
正好距上次去寧國公府已有三日,她打算用過早膳,去寧國公府看看小皇帝的藥材。
如今一劍霜寒這部功法已經圓滿,替小皇帝煉藥沒有問題,隻待藥材找到就可以開始試了。
她從房間裡洗漱出來時,小乙將廚房送來的餐點一一擺好,花無痕翹著二郎腿喝酒唱小曲,被寧景一個眼神看得委屈巴巴閉嘴。
“阮姐姐,你看看,有沒有你喜歡的?廚房做了新點心!”
阮寧坐下,隨手拿起一塊春卷。
她對食物要求不高,飽腹就行。
小乙期待地看著她,阮寧給他夾了一個:“不錯。”
寧景目光在她手上頓了頓,自己拿了一塊春卷,咬了一口,滿眼嫌棄:“真難吃。”
阮寧隨口問:“你怎會味覺失靈?”
味覺的話,應該是誤食了什麼東西。
寧景如玉的手指捏著瓷勺,慢條斯理,喝了口粥將嘴裡奇怪的味道壓下去,聞言,抬起眼瞼,眸子似笑非笑:“不記得了。”
阮寧:“幫你把一下脈?”看在此人幫了她的份上。
寧景將手一鬆,勺子敲在碗邊,發出一聲脆響,他語氣冷漠:“不必。”
阮寧不再開口。她醫術並不高明,所會隻是煉藥而已,看了也未必能治。
小乙有些好奇,但是看著寧景的眼睛,默默咽了口口水,吞下了要說的話。
花無痕冷嗤一聲:“就你秘密多。”搞得誰稀罕知道似的。
幾人正說著話,門外走來一人。
管家親自領來的。
寧景正對著門坐著,看見來人的時候,眉毛一挑,眸子裡平靜無波,就那麼盯著他走進來。
梁司南見到這麼多人,眼裡微微閃過驚訝,尤其花無痕竟然也在。
他拱手作揖。
“自那日香滿樓一彆,在下牽掛阮姑娘安危,奈何脫不開身,近幾日沒有聽到不好的消息,就猜阮姑娘聰明過人,遇難成祥。”他看了眼花無痕,笑眯眯道,“果然被我猜中了。”
寧景撩起眼皮掃了他一眼。
阮寧放下碗筷,麵無表情:“梁公子有何事?”
“我與阮姑娘也算不打不相識,聽聞姑娘昨日受了驚,茹兒擔心不已,可惜她有事在身,隻能拜托我來探望一番,”他眉眼含笑,眼睛落在她拿東西的左手上,目光掃過她右臂,“如今看來,當是無事。”
管家不等阮寧開口,已替梁司南拉了椅子,斟了茶。
阮寧眉頭一蹙:“替我謝過梁小姐,不過,我跟梁公子並不熟。”言外之意,茶就算了。
梁司南聞言笑了笑,和和氣氣,輕啜一口,聲音悅耳:“將軍府的茶真是好茶。”
小乙目光從寧景身上掃過。
花無痕眼裡饒有興味。他可沒忘記,這看起來一身文人氣息的大少爺輕功一等一的好。
“太師府遇刺一事如今已結案,官府查出乃叛黨所為,”梁司南垂眸喝茶,五官溫潤如玉,“阮姑娘受驚了。”
他拿出一個盒子:“這是茹兒帶給姑娘的。”
阮寧剛要開口,梁司南便笑了,笑得揶揄:“你若不收,信不信茹兒來找你?他可沒有我這麼好打發。隻是茹兒讓人做的糕點,她一片心意,阮姑娘就忍心令她難過?”
阮寧冷冷地看著他。
梁司南一點也不受影響,眉目含笑,啜著茶,看著阮寧擰著眉將盒子打開看了一眼,交給了管家。
“替我謝過梁小姐。”她冷冷道。
梁司南笑眯眯:“自然。”
寧景一雙眸子深不可測,看著梁司南,眼底籠了一層薄霧,情緒看不分明。
梁司南從方才進來,便注意到了此人。
他感覺到這股視線,側眸,跟寧景對視了一眼。
這一眼,他怔了怔,隨即露出一抹笑。
寧景冷嗤一聲,甩袖離座。
梁司南笑道:“這位是——”
花無痕笑眯眯道:“侍衛。”
梁司南:“原來如此。”
阮寧見他喝完了一杯茶,麵無表情道:“我還有要事,梁公子請吧。”
梁司南歎息一聲:“想喝阮姑娘一杯茶真是太不容易了。”
阮寧不語。
梁司南眉目含笑:“既如此,在下不打擾了。”
小乙望著他的背影:“這人笑得真好看。”
花無痕:“世家公子,氣質溫和,才貌雙全,難得啊難得。”
阮寧數了數錦囊裡的丹藥,裝進袖帶,對他們的議論絲毫沒有放在心上。
“阮姐姐去哪?”小乙見她出門,忙問道。
“寧國公府。”
“小乙也去!”
花無痕喝了口酒,嘴裡哼起了小曲。
寧景的聲音突然響起:“人呢?”
花無痕睜開眼睛:“阮姑娘?去寧國公府了。”
他納悶地看著寧景:“你到底在謀劃什麼?這小姑娘除了拚命些,有什麼特殊麼?我是沒看出來。要說功法,這世上哪有你看得入眼的功法。”
寧景懶得搭理他,一揮袖,身形化為一道幻影,消失在院中。
“乾什麼去?”花無痕詫異。
回應他的隻有風吹樹葉響的沙沙聲。
他罵罵咧咧:“從小到大沒長進,哼,以後再理你我是狗。”
踏進寧國公府,小乙突然想起來幾天前挨罰的事。
他迅速在腦袋瓜裡搜索,這幾日真的很乖,絕對沒有闖禍!
他挺了挺小胸脯,眼睛亮晶晶的。
管家領著阮寧往湔雪堂走。
“阮姑娘昨日受驚了。”
阮寧:“無礙,多謝管家掛心。”
管家笑眯眯的:“說起來,我家國公十六歲那年去燕然,回來說見到一個小狐狸一樣的小丫頭,古靈精怪的,主子當年想起來就笑,說那小丫頭臨走哭得鼻涕眼淚濕了他半條袖子,跟我家二少爺一樣淘氣。轉眼阮姑娘也這麼大了,時間過得真快啊。”
阮寧眉目冷淡:“小時候不懂事,見笑了。”
不過,她蹙了蹙眉,她怎麼不記得還做過這樣丟臉的事。
她也想象不到謝九玄高興得笑是什麼樣子。
管家這次帶著他們走了另一條路,有些遠,沿途講了一些府裡的建築。
這些阮寧上輩子無聊時全讓人打聽過,如今並不感興趣。
她淡淡垂眸。
“這邊是主子小時候住的院子,院裡那顆柿子樹如今長得越發旺盛了,小時候二少爺最喜歡爬樹,有一回跌下來將腿摔折了,主子難得板了臉,幾日不理他,可把二少爺急壞了。”
小乙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些事,他有些好奇:“主子的院子怎麼沒跟大小姐和二少爺挨著呀?”
這都到宅子最後麵了,臨山,二少爺他們的院子在最前邊呢,隔了一個府邸那麼遠。
管家望著這座院子:“主子他喜靜。”後麵他沒有再多說,將阮寧領到了湔雪堂。
阮寧進去時,謝九玄還在批閱奏折。
她行了一禮,目光一掃,沒有看到藥材。
小乙:“見過主子。”
謝九玄手中捏著一支紫毫,眉目低垂,手腕揮動間寥寥幾筆落下,闔上折子,他方才抬起眼瞼,看見阮寧垂著眼睛,瞧不見神色,嘴唇抿著,想也知道那雙眼睛裡什麼樣子。
他道:“阮姑娘有要事在身?”
阮寧淡淡道:“無。”
管家沏了茶,阮寧道謝,眉目不動如山。
氣氛有些僵硬。
就連小乙也感覺不太對勁。
他偷偷瞥了眼寧國公,發現主子眼下青黑竟然不見了,這麼多年,這還是頭一次。上次看起來有些淡,他還以為看錯。
“主子近日睡得可好?”小乙有些開心。
管家也看了眼寧國公的臉,聲音裡含了一絲欣慰:“很好,很好。”這麼多年了啊。
阮寧目光隨意掃過,想起寧國公此人皮膚過於白,眼下青黑總是很顯眼,她以為是憂國憂民,忙於政事。難道不是?
謝九玄抿了口茶,聞言蹙眉,好似並不願意談及這個話題,漫不經心道:“阮姑娘功力已突破?”
阮寧:“是。”
正在這時,九幽讓人拿著藥材進來了。
阮寧目光一轉,起身走近。
九幽向她點了點頭:“這是第三批,昨晚剛送來,阮姑娘請看。”
盒子由兩排侍女捧著,阮寧一個一個看過去,越看,臉色越嚴肅。
直到所有盒子都看完,她蹙眉:“這些都不是。隻是長得像而已。”
九幽眼裡閃過失望。
謝九玄淡淡道:“既如此,有勞阮姑娘。”
阮寧抿唇:“要儘快找到。”
謝九玄點了點頭,眸如點漆:“自然。”
阮寧早知此事不會順利,她既已決定要救,自然不希望失敗。
想到司馬徽,她眸子怔了怔。腦海裡又閃過最後一麵那個骨瘦如柴的孩子。
她臉色冷了下來。
阮寧走後,謝九玄揉了揉眉心:“將剩下的人全派出去。”
九幽抱劍而立,麵癱著臉:“成武死了,與他接頭之人隻是個普通雜役,背後大魚沒有上鉤。”
謝九玄輕笑一聲:“意料之中,不然也不敢到我眼皮底下來。”
他起身,將手中之筆隨手一扔,聲音發冷:“此事等找到藥材之後再說。”
“二少爺——”管家欲言又止。
“他想出現的時候,自然就出現了。”謝九玄望著那顆高高的柿子樹,眸子裡情緒未明。
他想起什麼:“查一查梁司南,他跟將軍府有何牽連?”
管家張了張口:“此事倒不必查,老頭子大概知道。”
謝九玄看著他。
“將軍上次來還問起這位梁公子,說老頭子在汴梁呆的久,向我打聽梁公子為人,我看阮將軍的語氣,似乎是有意——”
謝九玄眉頭擰了起來:“有意什麼?”
“有意此人為婿。”管家道。
謝九玄盯著管家看了半天。
管家抹了把汗。
作者有話要說:提前發上來啦~
啊穿新鞋子永遠磨腳的作者,這會抱著腳後跟哭唧唧!走在上班路上的時候真想扔了鞋子光腳算了,滄桑點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