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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九玄將畫拿在手中看了許久。

阮寧坐在下首,抬眸掃了一眼。

謝九玄開口:“九幽,臨出來,讓人照著找。”

九幽領命而去。

阮寧目光不由再次掃過他包紮了的手指。

謝九玄驀地看向她。

“這畫從何處來?”

“梁司南。”這個問題在阮寧意料之中,她如實回答。

謝九玄眸光一深:“阮姑娘跟梁家公子走得很近?”

阮寧:“幾麵之緣。”

謝九玄:“梁公子為何不自己呈上來?”

阮寧:“這就要問梁公子。”

謝九玄理了理衣袖,背手走到殿外,目光望著遠處,嗓音低沉:“梁司南三年前曾去江南,一度失去行蹤,想必是那時前去遊曆。”

阮寧此次來,便是呈遞柏羅根的線索,如今事情辦完,她並不想多耽擱。

“此事梁司南能收到消息,想必其他人也能收到,若是彆有居心之人,怕是會對皇上不利。”那些不想皇帝活下來的人,一定會千方百計阻撓。

謝九玄眼睛盯著牆外,眸子裡一片漆黑,臉上表情平靜無波。

“阮姑娘不必擔心,請回吧,如今你也牽扯進來,注意安全。”他目光看著一個方向沒動。

阮寧察覺他語氣有些奇怪,但也沒多想。

謝九玄此人難以捉摸,她起身告退。

隻是,剛退到門邊,一陣寒意令她驀地抬頭。

一墨發黑衣之人手持長劍向謝九玄劈去!

長劍煞氣四溢,寒意刺入骨髓!

刺客身手極快極狠,誓要取謝九玄性命!

阮寧迅速抽出手中之劍,遲疑了一瞬。她有一絲遲疑,腦海裡迅速判斷謝九玄死了會如何。

謝九玄目光從她身上掃過,似乎看穿她在想什麼。那個眼神讓她渾身一冷。

他漫不經心看著刺客的劍逼近。

劍風吹起他滿頭青絲,劍氣鼓蕩衣袍,幾縷發絲斷裂飄散,那張輪廓分明的臉上一片平靜,眸子如同一汪大海,靜靜看著那把劍刺來。

他就那麼一動不動站著,既沒有驚懼,也沒有慌張,有的隻是漠視。

阮寧不知道他是有把握刺客傷不了他,還是真的不在乎生死。

換成任何一個人,哪怕是她,麵對生死,也會掙紮躲避。

能給她遲疑的時間不過一瞬,眨眼那把劍就要刺進謝九玄咽喉。

阮寧長劍脫手,化作一道流光,“當當當——”

眨眼與刺客之劍過了數招。

她嚴陣以待,如臨大敵,雙眸冷靜,盯著對手。

“退後。”她對寧國公說。

回複她的是一聲愉悅的低笑。

她蹙了蹙眉,沒空理會謝九玄如何笑得出來。

這個刺客連臉都不遮一下,眼睛給她很熟悉的感覺,總覺得在哪裡見過。

他出現得這麼巧,難道一直埋伏在寧國公府,專門等九幽走了才出來?

阮寧長劍橫在胸前,劍刃寒光映著她犀利的眼睛。

“不論你想做什麼,今日不可能得逞。”

九幽聽到動靜應該會很快過來,她拖到那時即可。

刺客眉眼含笑:“這是我跟寧國公之間恩怨,姑娘何必多管閒事?”

阮寧盯著他的笑,眸子恍惚了一下。

“有我在,你殺不了他,或許你可以改日來。”不當著自己的麵,她沒必要多管閒事。

刺客輕笑一聲,笑容令人如沐春風。

渾身氣息柔和,絲毫不像亡命之徒。

阮寧腦海裡一個激靈,這個人的眼睛,跟司馬徽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

她心裡一陣疑惑:“你是何人?”

敢明目張膽來寧國公府行刺,不知是走投無路了還是太過狂妄自大。

那人又笑了笑。

即使是這種時候,他也笑得溫和。

如果此人不是刺客,他身上水一般舒服的氣息很容易教人讓下心防。

阮寧臉色變得冰冷,眼睛裡裹上寒霜。

這樣的笑容讓她想起一個人,——曾經的謝九玄。

太像了。

來人掃了眼她身後的謝九玄,歎息了聲:“早就知道你不可能乖乖去死,上了你的當。你把我逼到如今地步,我也隻能魚死網破了。”

謝九玄沒有任何情緒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你所作所為,對得起你姐?”

“小孩之事……我不知情。不過,這也不重要了。隻要你死了,我活不活著都無所謂,至少我可以安心去見爹娘。”那人眉目笑容始終沒有放下,“至於我阿姐?你又算誰?若不是你,她怎會死,你沒資格提她。”

說完,他深深看了眼阮寧:“抱歉。”

他手中長劍驀地揚起,劍光轟然炸開,一劍化作千萬道影子,分不清哪一道是真,哪一道是假。

阮寧渾身汗毛倒立,隻覺巨大殺氣將整座大殿籠罩起來,這是一個極出色的殺手!

他竟能將殺氣收斂得一絲不漏,讓人卸下心防!

阮寧眼睛盯著這個人,迅速揮舞長劍,翻身而起,一劍霜寒流瀉而過,寒氣與劍影相撞,冰霜被劍影寸寸擊碎,點點晶瑩當空灑落,像下了一場冰雨。

“砰——”

劍影消失,阮寧眼睛微微睜大。

竟然沒有一道劍光是真。

她視線掃過破了她一劍霜寒的那把劍。

“你打不過我的。”那人溫和道。

說完再次揮劍攻上來。

劍氣與他這個人格格不入,攜著鋪天蓋地的殺氣,寒意入骨。

一滴汗從阮寧額角滴落。

她臉上神色漸漸凝重。

長劍在她手上翻轉,劍氣攪動空氣,震顫引得衣袍烈烈,“轟——”

她飛身而上,滿堂花醉如同狂風過境,巨大衝擊吹得草木搖擺,萬千冰花快如離弦之箭,“砰”一聲,與劍影相擊!

巨大氣浪衝擊開來,阮寧被餘波擊得後退,“噗——”一口血自喉嚨裡噴出。

她握緊了手中之劍。

謝寧思深深看著阮寧,眸子裡複雜情緒一閃而過,再次揮起長劍:“你寧死,也要擋在他麵前?”

阮寧提劍抵擋,“當當當——”眨眼數劍相擊,快若閃電,沒有一絲間隙。

“我說了,待我離開,你改日再來。當著我的麵,不行。”她臉色蒼白,漆黑的眼珠堅定而執著,嘴唇緊抿,血漬將她嘴唇染得鮮紅,在雪白的臉上紅得耀眼,整張臉都變得鮮活而張揚。

謝寧思手上攻勢更加凶猛,劍氣所過,瓦礫橫飛,枝葉狂舞,院內一片狼藉。

阮寧眼角掃過謝九玄,謝寧思笑了笑:“他哪裡都彆想去,我今日必取他性命。”

阮寧心沉了沉,不再分心,專心應對。這個人對寧國公府很熟悉。他知道謝九玄將人全都派了出去。

唯一的九幽如今去了宮裡,寧國公府還有人保護謝九玄麼?

刀光劍影,飛沙走石,高手過招,生死眨眼之間。

阮寧全力以赴,拿出全副心神應對。

如今的謝九玄在她眼中隻是寧國公,他若是死了,大梁必亂,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阿爹阿娘,無數百姓都要經曆動蕩。

謝九玄可以死,但寧國公不可以!

“當——”

她擋住此人一劍,握劍的手隱隱顫抖。

“不要逞強了。”對方勸她。

“少,廢,話。”阮寧身輕如燕,劍光映著眉目之間寒光,化作三千繁花,襲人香氣侵蝕而來。

謝寧思聞到香氣的一瞬,眼裡閃過詫異:“花香?”

轉而,他立即發現不對,屏住呼吸,眉眼一肅。

花香可讓人神誌不清!

他深深看了眼阮寧,抿唇,手中長劍攻勢越猛,劍影將阮寧包圍,讓她無暇□□。

阮寧沒想到會在這時突破。

劍隨心轉,她將劍舞得密不透風,抵擋每一道劍影的攻擊,還得分心注意著謝九玄,以免殺手趁機出手。

很快,她胳膊上破了一道傷口。

繼而是手臂。

謝九玄靜靜立著,目光望著阮寧嘴角那抹血漬,眸子深若古井,手幾次動了動,卻又慢慢按了下去。

阮寧胳膊上挨了一劍。

他心口一陣細細密密的疼痛蔓延開來。

謝九玄臉色發白,表情越發平靜。

阮寧手臂受了一劍。

他眸子顫了顫。

謝寧思已經意識到時間拖得太久,出手越發狠厲,不再留情。

謝九玄麵上冷若冰霜,眸光一顫,落在手指包紮好的傷口處。

上次管叔問他何時抹去寧景的身份,他意識到事情發展超出了掌控。

他接近阮寧,隻為助她修練,救司馬徽的性命。

阮寧修練既成,他就該抽身才對。可是一股莫名的情緒將他留了下來。

那天晚上,他看著六棱刺朝著阮寧眉心刺去,理智告訴他,此人的存在是一個隱患,最好的方法就是讓她從此消失。

他從來寧肯錯殺,也不會手下留情。

隻是,六棱刺即將刺穿阮寧眉心時,他看著那雙平靜的眼睛,心驟然顫了一下,一個聲音在心裡催促,讓他握住了那把六棱刺。

手指鮮血淋漓,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受過傷。肌膚刺破,血液流出的感覺,如同跗骨之蛆,令人厭惡。

他想,司馬徽還需要她來救,阮寧還不能死。

想到這裡,謝九玄驀地抬眸,望著阮寧,手掌輕揮,擊穿側麵那一道牆,管家站在那裡,滿目焦急,飛身而上:“阮姑娘,我幫你!”

他冷冷看著謝寧思,掌風霸氣雄渾,迅速扭轉局麵,阮寧得以喘息。

她捂著胳膊退出戰局,站在謝九玄三步遠的地方,盤膝打坐運功療傷。

謝九玄視線落在她身上,眼睫輕顫,眸子垂了下去。

管家來得正是時候,阮寧隻受了兩道輕傷,若再晚一些,她難保要受重傷。

院中,管家逼得殺手步步防守。

阮寧定定看著,雪白的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

上一世,她在寧國公府三年,從來不知管家也會武功。

這讓她越覺得,上一輩子,她活得太糊塗了。

“咳咳。”喉嚨裡的血腥再也壓不住,一股血噴了出來。

雪白的臉,鮮紅的血,刺得人眼睛發疼。

謝九玄將一瓶藥扔給她:“吃下去。”

阮寧打開看了一眼,認不出是什麼藥。

寧國公有求於她,起碼此時沒必要害她。

她垂眸,吃了一顆,翻騰的五臟六腑平定了下去。

阮寧此時有些不想呆在寧國公府,內力運轉完一個周天,殺手眼看沒機會殺謝九玄,深深看了眼她,眨眼消失在院裡。

管家沒有去追。

阮寧身形瘦削,腰束得不堪一握。

她起身,對著謝九玄行了一禮:“阮寧還有事,告辭。”

一截雪白的脖頸挺直而倔強,傲生生立著。

眼睛漆黑、堅定、執著,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情緒。

謝九玄心口有些悶,他淡淡道:“今日多謝阮姑娘,我欠你一個人情。”

阮寧:“臣女應做的。”

說完,扭身而走,背影孤寒,仿若山巔雪鬆,遺世獨立。

管家望著她的背影:“阮姑娘……唉。”

他看了眼寧國公,有些話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謝九玄斂眸:“謝寧思說他不知幼童之事。”

管家眼睛一亮:“二少爺定是不知的。”

謝九玄:“等到陛下無事了,就將此事徹底了結吧。”

“阮姑娘那裡——”管家有些期翼。

“等她救了陛下,讓阮將軍替她請封郡主。”謝九玄捏了捏眉宇,“這是她應得的。”

管家:“寧國公府日後,便與阮姑娘扯不上關係了。”

謝九玄眸子裡漆黑一片:“寧國公府需要跟她扯上什麼關係?”

管家:“唉,老頭子糊塗了,糊塗了。”他擺了擺手,背影滄桑。

他歎了口氣,如果大小姐還在就好了。

謝九玄眼裡古井無波,他看著手指上包紮的白布,手指蜷起,布巾化為粉末,傷口崩裂,鮮血四溢。

一眨眼,他的身影消失在院中。

寧景出現在藥廬時,小乙咋咋呼呼圍著阮寧,一臉焦急:“快用這個藥,阮姐姐你怎麼又受傷了呀,太不小心了。”

花無痕看見他手裡那個藥瓶,一陣肉疼,想說什麼,歎了口氣又閉嘴。

他眼角瞥見什麼,猛地扭頭:“臥槽,你怎麼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想嚇死人啊!”

寧景從黑暗中走出,將一瓶藥放到阮寧麵前,一句話未說,躺在藤椅上閉目養神。

臉色有些蒼白。

花無痕大吃一驚:“臥槽!這藥你哪裡弄來的?!有錢有勢也要看寧國公給不給,你怎麼拿來了一瓶?偷的???”

寧景似乎累了,沒有開口。

小乙捏著藥瓶,打開來聞了下,忙讓阮寧吃了下去:“阮姐姐,這個要比你剛吃的那顆好,我記得主子放在密閣之中,隻為皇上拿出來過。”

他還有句話沒說,這瓶藥對主子來說不一般,它跟已故的謝家大小姐有關。

不過,他也知道,這藥,除了主子自己給,彆人不可能拿到。

他不由對寧景身份懷疑了起來。

阮寧視線從寧景臉上掃過,見他指尖愈合的傷口鮮血直流,也不見包紮,皺了皺眉。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隻有一更啦,忙得飛起來了!

今天的男主也是有點狗的一天呢,會虐的會虐的,給你們比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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