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
謝九玄剛醒來時還未想明白怎麼回事。
他隻發現自己衣衫不整,懷裡還抱了個人。
殺意幾乎立即從心底湧起,看著那個趴在他胸膛上的後腦勺,他想也不想一掌就要擊碎!
可就在這時,那顆腦袋開始說話了。
聲音太過熟悉,以至於他不能立即反應過來。
他幾乎有些遲疑地低下頭去。
然後,他就聽到了阮寧那句令人難以置信的話。
他心裡將阮寧從小到大接觸過的男子全都想了一遍,將情緒全都控製在思考這件事上,就連那些人要如何抓起來刑訊拷問,招了以後是挖眼睛還是剁碎了喂狗,他都一一想好了。
想完這些,他心裡殺意才勉強壓下去一些,於是一臉平靜地開口:“你還看過誰的?”
聲音稱得上友善,循循善誘。
他心底早已扛起了大刀,就等阮寧說出一個名字,那把刀就會落下。
阮寧自問上輩子還有上上輩子加起來,她從未麵臨過這樣堪稱修羅的場麵。
她剛才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如今又是怎麼回事,這些已經統統不在考慮範圍之內。
她隻覺得臉上發燙,腦袋發暈,恨不能時間倒回去。
如果床上有個洞,她會立即飛身遁走!
遁走!她腦子裡迅速抓住了這兩個字,想也不想,就準備翻身逃走。
可她錯估了形勢。
昨晚入睡之前謝九玄可是一直抱著她。
她此時猛地一翻身,非但沒有逃脫,反而被謝九玄看出意圖。
他用力一拉,阮寧一頭栽了下去。
嘴唇剛好砸在謝九玄嘴唇上。
萬籟俱寂,空氣似乎都靜止了。
阮寧目光驚愕,等到嘴上疼痛傳來,她才回神,整個人都不知所措,忙要起身。
謝九玄卻伸手一按,她的唇又落了下去。
這下,謝九玄也呆住了。他隻是看阮寧要走,手不知怎麼就按了。
“你——”他剛開口,嘴唇一動,觸碰到阮寧的唇。
他渾身都顫了顫,骨頭裡好像充滿李細細密密的泡沫。
阮寧的唇很軟,很熱,呼吸間帶著淡淡冷香,讓他喉嚨發癢。
嘴唇先於意識,忍不住親了親。
他臉色帶著紅潤,肌膚過於白,以至於脖子到耳廓蔓延的緋紅明顯到阮寧都無法忽視的地步。
可能對方看起來比她還要羞澀,以至於她竟然沒那麼羞恥了。
等反應過來自己在想什麼,她的臉頓時變得五顏六色。
眼前最重要的,難道不是將謝九玄推開?!
她垂眸,盯著謝九玄,目光裡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探究和審視。
這人像是親嘴魚一樣,樂此不疲地將嘴唇湊上來,雪鬆的味道一起鑽到鼻端,然後柔軟的唇輕輕碰了碰她的。
很軟,軟得她甚至不能相信這是謝九玄。她印象裡,有關謝九玄的一切都該是堅硬冰冷的。
柔軟溫暖與他不搭。
可能人的嘴唇都是這樣軟的。反正她也沒試過其他。
她審視內心,覺得自己冷靜得可怕。
謝九玄還沉浸在親嘴這個新奇的“遊戲”上,阮寧的手卻堅定而強硬地放到他胸膛上,準備將人推開。
這隻是一場意外而已。謝九玄神誌不清,她卻是清醒的。
“寧寧!聽說有人病了,你沒事——”
“吧?”
梁茹兒張著嘴巴,眼睛瞪得銅鈴一般大,身體保持衝進來的姿勢,脖子哢擦一聲,扭到了。
在她的視線裡,阮寧和謝九玄交疊在床上,兩人臉上泛著紅暈,眼睛含了水波,嘴唇貼在一起,謝九玄光.裸著上身,阮寧一隻手放在謝九玄胸膛上,看上去好像在……撫摸。
這畫麵,情.色極了。
空氣安靜得可怕。
梁茹兒五指張開,死死捂在眼睛上,一臉生無可戀。
“我……要不要重新進來一次?”她結巴道。
阮寧第一反應竟然是謝九玄沒穿衣服!
這導致她做出的第一件事就是扯了錦被向謝九玄蓋去。
事後回想起來,她無數次後悔沒有第一時間分開。
“阮姑娘,聽說寧公子染了風寒,我這裡有——”
“藥。”
梁司南瞳孔地震,眼睜睜看著兩人一臉饜足地親嘴,阮寧甚至壓在謝九玄身上,還扯了被子。
他在叛黨中長大,風月之地,九流之人,他什麼沒見過。
兩人這分明……這分明是……
他渾身發抖,阮寧想做什麼?
……光天化日之下,當著外人的麵,竟然還不分開?還要在被子底下!
他哥昨晚燒得那樣嚴重,定是沒有意識的!
難道是阮寧??!
他腳下一軟,險些栽倒。
天崩地裂不過如此。
他哥那樣光風霽月芝蘭玉樹的人!
阮寧扯過被子後聽到梁司南的腳步臉色已是大變。
可梁司南該看到的,不該看到的,全都看到了。
阮寧麵無表情,心裡已經麻木了。
被梁茹兒撞見已是說不清了,再加上梁司南,她渾身是嘴也無從開口。
沉默在蔓延。
滿屋子輕悄悄的。
所有人都太過震驚,阮寧也在惱怒這事的後續,以至於覺得自己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
忘了什麼呢?
她垂眸,跟謝九玄剔透的眼珠子對上,灑在鼻間的呼吸提醒她:她忘了把謝九玄推開。
——謝九玄這廝,竟然還在執著於玩親嘴遊戲,
她心裡已經麻木不仁,竟然很是淡定地將謝九玄推開,然後從被子裡起身,順便毫不留情將麵露不滿想要跟著起身的謝九玄摁了下去,同時警告:“老實待著,不然打爆你的頭。”
她甚至將手指掰得哢擦響。
可見心中有多想打人。
看見這一幕的梁茹兒眼睛亮了。
果然,寧寧還是她心目中的寧寧!一個寧景算什麼!走了一個以後還有的是!
寧寧才不會以身相許。
梁司南則是完全不同的想法。
他心裡五味成雜,找了很多理由來為謝九玄開脫:一定是他哥沒有亮出真實麵貌!
看,光是如今這副易了容平平無奇的容貌,就能讓阮寧把持不住,化身禽獸;若是真實容貌露出來,他簡直想象不到阮寧會怎樣跪地哀求。
她絕不可能這樣淡定!更不可能這樣無情!
他不得不承認,他心裡替哥哥難受。沒想到,阮寧竟是這樣的人!趁著人家生病行禽獸之事,事後竟然翻臉不認人。
阮寧說了那句話以後,謝九玄果然老實躺著不動了。
並非他有多聽話,而是他從小受禮儀約束慣了,不喜人前衣衫不整。
方才親阮寧入神,一時沒有注意也就罷了,如今既已注意,無論如何也沒有讓人觀瞻的癖好。
他淡淡垂下眼瞼,眼睛裡露出一絲愉悅來。
梁司南瞧見,心徹底沉了下去。
阮寧一顆心經曆幾番風吹雨打,頗有種任它風雨飄搖,我自巋然不動的氣勢。
看上去挺唬人的。
她很平靜地打發兩人:“走吧。”
梁茹兒和梁司南就被她唬住了,乖乖跟著她走出去,嘴裡要問的千萬個疑問也不敢問了,眼睛也不敢亂瞄了,整個人規規矩矩,猶如夫子麵前的學生。
“吱呀——”
門關上了。
天色還很早,太陽隻在山頭露出半張臉,院子裡雨水打落一片殘葉枯枝,風吹到牆角,鋪了厚厚一層。
空氣中有微微涼意,呼吸之間飄來泥土的氣息。
阮寧甚至還有閒暇回想兩人剛才說的話。
看來都是聽說了有人生病,心裡擔憂,一早來看。
梁茹兒聽了半茬,以為是自己病了。
梁司南打聽得很清楚,知道生病的是寧景。他剛才衝進來的時候是什麼表情來著?
阮寧回想了下,眼睛一頓,抬頭直視梁司南。
她的目光有些奇怪:“你很擔心寧景?”
梁司南還沉浸在方才那一幕的震驚以及阮寧此人的無情之中,盯著她看時目光中不由帶著幽怨。
“當然。隻要是府上客人,我都擔心的。”
“是嗎?”阮寧吐出兩個毫無意義的字。
她可以肯定,梁司南進門時臉上帶著真切的擔憂。可能當時情形,闖進來的第二個人讓她嚇得不輕,她條件反射回頭一看,就記住了那個表情。
“當然。”梁司南肯定。
阮寧則在心裡分析梁司南擔心寧景的原因。
梁茹兒瞧見梁司南那副幽怨糾結的表情,不知道想到哪裡去了。
她眼睛裡閃過狐疑,立刻想起他們家曾經可是差點跟寧寧結了親的!
難道……他哥對寧寧情根深種,當年被阮府拒婚,從此心灰意冷,大受打擊?
這樣就可以解釋得通他為何兩年來鬱鬱不樂,不求上進了。
她為自己猜到如此曲折的故事而雀躍,嘴角剛揚起來,想起這並不是話本,心情立即沉了下去。
她哥那麼喜歡阮寧,看見剛才那一幕,心怕是都要碎成一瓣一瓣的了。
想到這裡,梁茹兒抱了抱梁司南:“哥,隻要你勤學奮進,像以前那般,日後定能娶到一個中意的姑娘!”
梁司南這廂替他哥不值,梁茹兒的話聽得他一頭霧水:“你在說什麼?我乃梁府嫡長子,娶妻自然娶賢。”
說到“賢”字,他不自在地看了眼阮寧。
阮寧:“你們回吧。”
她揉了揉太陽穴,頭疼不已。
都怪她平日裡行事太過隨意,像是兩人今日直接闖進來這事,還真怪不了他們。
一開始,他們也是待下人回稟後再來見她的;最簡單,也會敲了門,等允許後再進。
奈何她不是在打坐就是在打坐,下人時時詢問她覺得麻煩,便告訴他們想來直接進來便是。
若是有避諱,她自會插門。
再者,她五感敏銳,往往人剛進院子,她便察覺了。
沒想到,今日栽了跟頭。
先是被謝九玄驚得六神無主,後又兵荒馬亂,哪裡還顧得上聽有沒有人來?
她歎了口氣,一臉滄桑麻木。
作者有話要說:寫這章的時候我笑得不行。
忘了說以後更新時間都是晚上12點之前,12點再來看吧,早睡的醒來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