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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九玄對袁青是不必客氣的,他怎麼想就怎麼問,語氣裡不止有懷疑,還高高在上,頤指氣使:“園裡下人呢?”

袁青被他的態度噎得不輕。

這侍衛怎麼就不能懂點禮數,對自己的身份心裡沒數麼?

可他是世家公子,最注重風度儀態。

於是,他笑答:“在戲台那邊,今日我有些事請老板幫忙,故而借園子一用。”

話裡話外都透著些神秘和期待,青年人的愛慕眼睛裡藏不住。

謝九玄臉色冷了:“聽聞袁大人要調任,袁公子日後怕不在臨安了吧?”

袁青臉色一變,驚疑不定地看著他:“你……阮姑娘知道了?”

他有些失落,喃喃道:“竟一點都沒提。”

謝九玄繼續冷嘲熱諷:“所以將你的小心思收起來。我們家小姐,你想都不要想。將軍不會看上你的。”

袁青也是天之驕子,從小驕縱長大,聞言生氣了:“你怎知阮將軍看不上我?我父親乃封疆大吏,自問配將軍府門當戶對,我一無不良嗜好,二也算一表人才,與阮姑娘再合適不過了。”

“閉嘴。”謝九玄眉頭狠跳,凶巴巴道,“癩□□想吃天鵝肉。”

袁青:“……”他從來沒有受過這種委屈。

“配不配得上你說了不算,隻要阮姑娘肯答應,我會一輩子愛她,永遠對她好。”袁青漲紅了臉說出埋藏心底的終極想法。

“轟——”

謝九玄一掌拍到假山上:“再胡言亂語殺了你。”

他身上氣息森冷,語氣如同寒冰,能凍死人。

袁青打了個寒顫,這回卻不肯輕易低頭:“阮姑娘不會讓你動手的。”

他眼神堅定:“我會親口告訴阮姑娘。”

謝九玄心裡殺氣翻湧。

他冷笑一聲:“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憑你也配?”

袁青:“我自認不輸給任何男子。”

“我說了,配不配你說了不算,我要親自問阮姑娘。”他心中生出無限勇氣,覺得愛情就該是這樣,有阻攔,有反抗,才成其為愛情。

謝九玄要氣瘋了,簡直想當場把這玩意兒掐死。

他陰森森地笑了:“找死。”

阮寧一看情況不對,也顧不上許多,閃身出現在謝九玄身邊,冷冷道:“你想做什麼?”

她察覺到謝九玄身上濃烈的殺氣。

恰在這時老板正好出現,一眼望向阮寧,眼睛裡吃驚閃過,立即向袁青確認什麼。

袁青點了點頭。

老板笑了。難怪袁青栽了,原來是這樣一個姑娘。

換誰都要栽。

他發現幾人氣氛有些僵,忙笑臉相迎:“袁公子來了?想必這二位就是公子朋友吧,走吧,劍已經備好了,就等有緣人呢。”

袁青:“阮姑娘,看來老板與你有緣,走,一起去看看。”

阮寧站在謝九玄身邊:“如此多謝老板了。”

她將手中謝九玄手中的畫拿過來,結果謝九玄握得緊,她用了點力才抽出來。

“小小心意。”

“姑娘真是客氣了!”老板笑眯眯接了,引來旁邊兩個男人側目。

“貿然上門,打擾。”阮寧道。

“這邊。”老板替他們帶路。

中途經過戲台,那是一座八寶樓式樣的建築,色彩明媚,美輪美奐,麵向觀眾的台子上正在唱著,底下男男女女或搖金銀絲繡花鳥的團扇,或拍打著湘妃竹製的折扇,細細品味,沉浸其中。

侍者穿著輕紗薄衫穿行其中,衣帶隨風拂起,偶爾低頭添茶,姿態優美。

看來,這戲園子背景不小。看客都是貴人。

阮寧一眼掃過,隨即跟上主人,同時不忘提醒謝九玄:“不要惹事。”

謝九玄在尋找袁青這玩意兒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看來看去,總覺得問題出在戲台那裡。

於是他道:“看完劍便回,戲就不必聽了吧。”

阮寧點了點頭:“嗯。”

謝九玄衝著袁青後腦勺冷笑一聲,引來袁青黑臉。

阮寧一眼就看見了那把劍。

“好劍。”她眼睛一亮,不由走近。

劍身古樸厚重,凜凜寒氣自劍刃傳來,手還未靠近,便能感到久遠的殺意。

劍柄烏黑,不知什麼材料鑄成,與劍身如出一轍的神秘。

“我可以摸嗎?”她的手懸在那裡,做出一個握劍的動作。

她看著劍著了迷,卻不知道,有人看著她入了神。

這把劍當然是美的。它的美在神秘,在古樸,在強大。

而阮寧站在一旁,與那把劍身上的神秘合二為一。

這一刻,她像是天生的劍客,一身堅定。

老板怔了一瞬:“當然可以,不過要小心,這把劍很鋒利。”

袁青的眼睛定在阮寧身上。

她點了點頭,表示會小心,然後伸出手,沒有絲毫猶豫,便將劍拿了起來。

“倉啷——”劍鳴蕭蕭,仿佛自遠古而來,蒼涼而沉重。

阮寧將另一隻手放到劍刃上,森冷透過指尖傳到體內,而於陰冷之中,她卻感覺到一股暖流。

她眼睛驀地一睜。

“這是何人之劍?”

“無名氏。”老板和袁青異口同聲。

“這把劍的主人一身正氣。”她沉吟著,“劍殺過很多人,煞氣很重,內裡卻不失溫和。好劍。”

她重複了兩次好劍。

謝九玄上前一步,垂眸看著這把劍。

事實上從方才看到這把劍,他便沉默著。好像一個影子,無聲無息站在那裡,太過安靜,以致於其他人都要忘了他的存在。

現在他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劍刃。動作裡有幾分輕柔,像是安撫一個脆弱的稚童。

“這是元豐廿三年鑄的。”他一開口就是篤定的,引來老板驚訝的眼神。

“元豐廿三年,薊城有個劉長山,這把劍便是出自他手。劍刃用當時一漁民偶得的海外之物煉成。煉成之日寒光大作,劉長山聲稱此乃他這輩子煉過最好的劍。為了配這柄劍,他拿出祖輩珍藏,鑄成劍柄。”

老板和袁青麵麵相覷,倒吸一口氣:“難道說,這是……”

謝九玄低笑一聲:“倒是沒想到,它流落在這裡。”

阮寧察覺謝九玄情緒,心裡隱隱有幾分猜測,卻並不能完全肯定。

她將劍交給謝九玄。

謝九玄卻推給了她,將手抽離。

“一把劍而已。”他漫不經心道,“你喜歡,給你。”

他說得那麼認真,阮寧不由看進他的眼睛。

謝九玄抬眸,對老板道:“這劍,本是你無意得之,你有什麼要求,一並提了,劍我要帶走。”

他的態度是那麼理所當然,絲毫不留商量的餘地。

換做任何人,都該惱怒了。

老板雖然也有些氣惱,但他是個講道理的人。就憑這位一眼說出劍的來曆,便可知他與此劍是有淵源的。

劍,確實是他無意所得。因他喜收藏,又覺得此劍特彆,故而藏之。

他是真心愛惜。

“這位公子既能說出此劍來處,想必與劍的主人頗有淵源,可否告知?”

“不能。”謝九玄毫不留情拒絕。

老板無語了。哪有這樣狂的人。

既想要彆人手中的東西,又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態度。

這特麼誰會給他啊!連個台階都不給彆人。

他氣得倒仰。

袁青看了看阮寧,對老板道:“不如我用我家那柄劍跟你換如何?”

老板哼哼唧唧:“不換。”

阮寧注意力全在謝九玄身上,手裡的劍已經不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好劍。

它跟謝九玄有了關係。

她看著老板:“如果我想要,老板如何才肯給?”

老板生氣了:“不給不給,這是我的劍,哪怕你是皇帝呢,還能搶不成?”

阮寧手腕翻轉,眨眼便將劍架在老板脖子上。

汗毛還未碰到劍刃,便已經切斷了。

老板渾身湧起一股寒氣,瞪大眼睛,腿腳發軟:“你,你——”

“說吧,條件是什麼?彆敬酒不吃吃罰酒。”阮寧麵無表情持劍的樣子很冷。

不要說老板,袁青都嚇到了。

“阮姑娘,有話好好說,好好說。”他不敢靠近,被阮寧一身寒意懾住。

這時候彆說跟阮寧說明心意,光是看著她殺氣騰騰的樣子,他便退縮了。

隻有謝九玄怔愣一瞬,隨即笑開,眸光燦爛,眉眼如畫。

他笑得不能自已,愉悅傳達到每個人耳朵裡。

阮寧耳朵悄無聲息紅了。

她有些懊惱,想不通怎麼做出的這事。

霸王硬上弓,強取豪奪等詞一個接一個蹦出來,她仿佛看見阿爹提著鞋底追著她跑,一邊跑一邊氣喘籲籲喊:“無法無天了,你老爹什麼時候教你打劫的本事了?我竟沒發現你有做強盜的天賦,你當將軍女兒真是屈才,該去占了山頭當山大王才是!”

可做都做了,懊惱也無濟於事。

她將劍逼近一些,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不管你要錢財還是前途都滿足你,不會讓你吃虧,說吧,用什麼換?”

老板抹了把汗水:“姑娘小心一點。”

他嚇得小心肝直抖,就怕阮寧一個不小心將他脖子劃破了:“我換,我換還不成麼?”

“嗯。”阮寧對他的識趣感到滿意,刷地收了劍,“說吧。”

她掃了眼謝九玄,示意他聽著。

老板不管要財還是其他,謝九玄有的是。

老板粗喘著氣,苦笑一聲:“姑娘好身手。”

他視線從屏風後掃過,自家武者沒有衝出來救他,顯然知道不是阮寧對手。

“此劍對我很重要,一時情急方才出此下策,老板見諒。”

老板擺了擺手:“其實你這小侍衛若是好生跟我談,我本意是願意給他的。”

“罷了,罷了,本來就不是我的東西,如今也算物歸原主。”

“這柄劍當年由一乞丐撿拾而來,到我當鋪裡換錢,我給了那乞丐千兩銀子。如今你拿千兩贖回便是。”

直到回到梁府,謝九玄臉上愉悅的笑都沒有撤下來。

阮寧一身冷氣,板著臉不說話。

她懷裡還抱著那把劍,本來是給謝九玄的,但是他隻道:“這把劍其實更願意跟著你。”

阮寧有些不解。

謝九玄解釋了一句:“它劍氣中正,而我本性陰寒,與它相斥。你不是喜歡?拿著吧。”

“這是你親生父親的劍。”阮寧有些艱難地說出這個事實,她本意是告訴謝九玄這把劍對他意義不同尋常,不能輕易贈人,她也不會收。

謝九玄卻道:“父親會願意我把它給你。”

他眸色認真:“你喜歡,就給你。”

“若是你不要了,便將它埋了。不要讓它落到彆人手裡。”

夕陽給他的臉鍍上一層薄薄金光,他的眼睛裡盛滿細碎水鑽,耀眼奪目。

這一刻,阮寧好像看到他把自己的心敞開,雙手捧到了她麵前。

她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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