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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寧本來跟謝九玄之間氣氛僵硬,有了花無痕打岔,兩人合力替他療傷,手不小心碰到一起,彼此動作皆是一僵。

阮寧迅速抽手,麵上雲淡風輕,卻掩不住眼睛裡那一瞬的不自在。

謝九玄笑了笑,問她:“你可有懷疑之人?”

阮寧眉頭一皺,沉思著:“沒有。要論對武功的了解,我不及你們。”

想到這裡,她又看了謝九玄一眼。

“怎麼?”謝九玄挑眉問。

“沒什麼。”阮寧回答。

謝九玄將她眼裡那一絲遲疑看得清楚。

他溫聲道:“江湖上近百十年並沒有出現這樣的高手。但以如此身手不可能寂寂無名,這樣一來,便隻有一個可能——”

花無痕和阮寧彼此對視一眼,紛紛了然。

“有人練成了先人秘術!”花無痕激動道。

他撓著頭神神叨叨:“既然這樣,一定是留有記錄的高手,翻翻書,一定可以找見記載!”

“快,謝九玄,你藏書最多,快將書拿來,我們一起找找!”

他的情緒於激動之外多了些緊張。在花無痕身上很少見。

他也是大風大浪裡過來的人物,世間高手,他大都交過手,沒道理對一個敵人忌憚至此。

那人一定還有可怕之處。

這一點,阮寧能想到,謝九玄也一定能想到。

“你為何如此緊張?”謝九玄漫不經心開口。

花無痕渾身一僵:“有,有嗎?”

阮寧和謝九玄淡淡看著他。

“還很著急。”阮寧肯定道。

花無痕咽了口口水:“那啥……你們武功雖高,但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多知道些敵人的情況也沒有壞處不是麼?”

謝九玄:“你要的書,我並沒有帶來。”

花無痕腦子裡一片空白,仿佛晴天霹靂:“什,什麼?”

謝九玄看著他不語,臉上表情很平靜。

“那怎麼辦?”花無痕顧不上身上還有傷,他喃喃自語,站起來在屋裡走來走去,仿佛坐不住似的。

誰都看得出他身上焦躁。

“到底怎麼回事?”阮寧擰著眉,“有話說清楚,不要支支吾吾。”

“哪是我不說,是根本說不清!”花無痕一屁股倒在椅子裡,“那個人很強大,可能會傷了你,我想做些準備。”

“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你沒有跟他交過手,所以不清楚。”說到這裡他又煩躁起來,“謝九玄,我是不是做錯了,我不該來找你們,我以為自己僥幸逃脫,可現在越想越懷疑是那人故意放我一馬。”

“他是不是算準了我會向你們示警?”他眉毛跳動,眼睛裡火氣閃爍,還夾雜著煩躁。

“該來的擋不住,既然是衝著我們來的,早晚有那麼一天。”謝九玄的聲音很平和,很好地安撫了花無痕內心的焦躁。

他負手而立,淵渟嶽峙:“修邪功便是自取滅亡,這個道理你最清楚不過。”

花無痕雖然還是擔心,身體卻已經支撐不住,一路勞頓,他幾夜未眠,這會兒稍一放鬆,便不由自主睡著了。

阮寧跟謝九玄關了房門出來,很有默契地一路往樹林深處走去,誰也不說話。

林間偶有發黃的葉子飄落,腳踩上去,窸窣作響。

詭異的氣氛在兩人之間蔓延。

太陽掛在山頭,灑下最後餘暉。

兩人並肩行走,踏過小徑,穿出叢林,沿著山道漫步。

誰都不說一個字,卻仿佛誰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麼。

阮寧心裡一片平靜。

她在醞釀即將出口的話語,企圖達到一招製敵的目的。

上輩子,上上輩子,她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會跟謝九玄這樣平靜而閒適地並肩走在一條小徑上。

上輩子決絕,修無情。

上上輩子參不透,執迷不悟。

如今看來,兩輩子都沒有擺脫植根在骨子裡的倔強。

上輩子她以為堪破了,醒悟了,一頭紮進無情道。她始終想不通怎麼會沒有飛升,現在她有些明白,真正的參透不是無情道,也不是有情道,而是即使有情,卻也可無情。

就像她現在要說的話。

拖了一路,從霞光漫天走到暮色四合,她終於停下來。

謝九玄仿佛早已料到,他也停下,轉頭望著山下萬家燈火。

“還能認出哪一盞是我們院裡的燈麼?”他溫聲含笑。

“謝九玄,你早就好了。”阮寧聲音平和。

又是一陣沉默。

湖麵在月色下泛著淩淩波光,青蛙吹鼓了肚皮叫成一片。

“袁總督調任是你的手筆。這是其一。”她一出口就是斬釘截鐵,一如她的劍,不給人留絲毫餘地。

謝九玄的臉在月色下有些冷清,身上又恢複了些寧國公才有的氣勢。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辯駁。

“其二,你早就想起了所有的事。你的過去,花無痕……你全都記得了。”她沒有說出口那把劍的主人,謝九玄的父親是個沉重的話題。

“其三,”她淡淡道,“你一邊不承認早已病好,一邊卻刻意讓我發現。”

說到最後這一點,她語氣仍然是平靜的。

“那你呢?”謝九玄低頭看她,眼睛裡流淌著月光,“你一邊知道我已經好了,一邊卻欺騙自己,你又是為什麼?”

阮寧張了張口:“你想要我承認什麼?”

“心裡有你麼。”她抬眸直視謝九玄。

謝九玄不放過她眼睛裡一絲一毫情緒,最終在平靜的表象下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他笑了笑,退後一步,像是十六歲那年見她醒來,溫聲道:“彆緊張。”

阮寧心裡突然生出無限安寧,她冷靜道:“我承認,我曾經……中意於你,如今……不算無動於衷,但人這一輩子,活下去隻要有一個理由就夠了,喜歡你並不是我活著的理由。事實上,這件事什麼也影響不了,沒有它,我依然是我。”

“嗯,很不錯的想法。”他對她予以肯定,“但是,我卻和你恰恰相反。”

“我活著的理由……從來很少,”他皺眉,顯然不習慣解析自己。

可能是月色太美,也可能是今晚的蛙鳴讓他有了說點什麼的欲望,總之,生平第一次,他在一個人麵前吐露內心想法。

那種感覺,猶如初生嬰兒赤.身裸.體來到人世。

很,不安。又帶著一些期翼。

他垂眸看著璀璨燈火,嗓音低沉悅耳。

“小時候,想著要成為強者,保護家人。”他輕笑一聲,“很幼稚天真,卻也是最真實的想法。”

“離開燕然不久,知道了身世。”

阮寧的心驀地一揪。

“報了仇,以為可以將阿姐救出來。”

他越是漫不經心、輕描淡寫,話裡略過的就越是驚心動魄、痛徹心扉。

“最後隻剩了司馬徽一個。”他支著下頜坐下,“這就是我活著的理由了。”

“江山,百姓。”他伸手一指。

風聲嗚嗚,百草搖曳。

謝九玄回眸看她:“不過,現在多了一個理由。”

“謝九玄,”阮寧打斷了他的話,“你既已痊愈,我的任務便完成了。”

她說出了醞釀不知多久的話:“你有你的橋,我有我的道,我最後送你這一程,日後,後會……無期。”

說完她便轉頭,沿著來時的路往下走去,心裡並沒有很大起伏。

其實早在她發現謝九玄恢複時就該快刀斬亂麻,隻是她一再猶豫,拖到了今天。

謝九玄顯然無意再掩飾,見到花無痕,說起舊事,暴露無遺。

他步步試探,她越陷越深。

如今抽身還來得及。

烏雲遮住了月亮,黑暗突然襲來,蛙聲不知什麼時候被嗚嗚的狂風代替。

謝九玄望著阮寧的背影,看著她向黑暗走去,仿佛要融進夜色。

作者有話要說:在收尾啊,所以有點卡文,還有幾萬字吧應該。

5月是地獄模式,跪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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