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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寧覺得吳七七這個小丫頭很有意思。
完全將魯莽的吳玲玲玩弄掌中。
她也是教訓了兩個丫鬟後才察覺一絲不對,回想了下,這丫頭明明認出自己身份,卻裝作不知,引了吳玲玲上前。
將人心算得一絲不差。
通俗一點說,就是把吳玲玲玩死了,吳玲玲卻還不知道怎麼死的。
司馬徽搖了搖她的手,氣呼呼道:“朕遠遠見過那東平公主,長得不比你差,聽說武功還高,你可不許輸給她!”
阮寧拍了拍他腦門:“為何不能輸?”
司馬徽仰著頭,眼睛瞪得大大的:“怎麼能輸!她可是對舅舅虎視眈眈!”
阮寧意味深長道:“哦?”
司馬徽小嘴叭叭叭說起東平公主,企圖將她塑造成一個十惡不赦罪大惡極的形象,吸足阮寧的憎恨值,最好一見麵就將人秒殺。
於是宮道上便出現了這樣一副景象:阮寧手裡牽著司馬徽,漫不經心閒庭漫步,司馬徽皇帝形象已經拋之腦後,一路上躥下跳,張牙舞爪,小腦袋上表情誇張豐富,聲情並茂,講得繪聲繪色,不知道的,以為出身說書之家,從娘胎裡耳濡目染。
宮人們頭都彎到了胸前,有個小宮女忍笑忍得忘了看路,“哎呦”一聲被絆倒,摔了出來。
實在是皇上每次見了寧國公夫人,都太像個小孩子,太……可愛了。
小宮女捂臉。
司馬徽擰著眉頭不悅地看了眼打斷自己的小宮女,手臂大氣地一揮:“笨手笨腳,下去。”
小宮女忙捂著臉退下了。
阮寧從宮女的臉上看出一絲端倪,不由麵色古怪掃了眼周圍宮人,心下了然。
這許多人也算看著小皇帝長大。
小家夥確實是……有些討人喜歡。
雖然他喜歡故作威嚴,常常將自己當成寧國公那樣高大的大人,卻不知道他彆扭幼稚的本性也算是人人皆知了。
“咳咳,”阮寧掩住笑意,不然小家夥要追根究底,“東平公主原來這樣厲害?”
司馬徽深深點頭,想要引起她的警惕之心,點了兩下反應過來不太對,腮幫子立即鼓起來:“你怎能助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阮寧擦了擦他腦門上的汗,淡淡道:“陛下方才一路所說,總結起來,就一句話,東平公主長得好看,武功還很高。”
司馬徽:“那她也沒有你好看,更沒有你厲害,所以你要把她比下去。”
阮寧拍了拍他起伏不定的胸膛,有些奇怪他情緒竟這樣激動。
她想起小孩子們鬥蟋蟀,贏了便歡天喜地,輸了垂頭喪氣。
大概,司馬徽也是這樣的心理?
他把她看成自己的“蟋蟀”了?
“你不能輸。”走出老遠,司馬徽語氣有些低落道。
阮寧聽出不對,讓宮人離遠點,蹲下看著小家夥眼睛:“怎麼?”
她總算看出來,這小孩有心事,而且跟她有關。
司馬徽死死低著頭,手攥著她的手:“你若是輸了,那東平公主就要嫁進寧國公府去了。你會難過的。”
阮寧捧起他的小腦袋,果然,小家夥眼睛都紅了。
她拿手指敲了敲他腦門,又晃了晃他的腦袋:“皇上啊,這腦子裡裝的都是水嗎?你聽,還有響兒呢。”
司馬徽狠狠吸了一鼻子,眼睛怒瞪,傷心一掃而空,難以置信道:“你,你放肆。”
阮寧哈哈笑起來,忍不住在他腦門上響亮吧唧了下。
司馬徽粉白圓潤的臉刷地漲紅,瞪著眼睛,結結巴巴凶人:“放,放肆!”
阮寧站起身,重新牽了他,一邊走一邊道:“既然那東平公主將你嚇成這樣,看來確實不好對付,你等著我收拾她吧。放心。”
她又忍不住將小家夥抱起來,讓他坐在自己手臂上。
司馬徽臉色紅彤彤的,小眉頭緊緊擰著,眼睛裡糾結得不行,嘴角揚起來又壓下去,揚起來又壓下去,阮寧一眼瞧見,嘴角抽了抽。
“皇上,我聽了個笑話,講給你聽聽。烏龜在河邊洗澡,看見一隻□□,烏龜罵道:‘沒見過我這樣的美人嗎?你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翻了個白眼,說:‘彆開玩笑了,沒看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麼?’”注】
“撲哧。”
阮寧說完,司馬徽笑得前俯後仰,她搖了搖頭,看吧,小孩子。
這笑話還是伯樂那個瘋瘋癲癲的女人講給她聽的,也不知道怎麼就記住了這個。
大概當真有些出乎意料的好笑。
司馬徽臉繃不住了,伸手抱住她脖子,奶乎乎的氣息撲來,彆彆扭扭地問:“這笑話勉強好笑,可還有更好笑的?”
阮寧忽略他仍在笑著抽搐的肚子,無情道:“沒了。”
“沒了?”司馬徽有些失望。
太妃的宮殿已經到了,阮寧遠遠將皇帝放下來。
司馬徽想起正事,也顧不上笑話,臉上表情又威嚴起來。
“朕要去前殿處理政事,你自己當心。”他壓低聲音道。
阮寧:“不必擔心。”
她看著小家夥坐上步攆,擺了擺手貌似瀟灑地扭頭,眼睛不由彎了彎。
看來是特意去接她的。大概那東平公主讓他感覺到威脅,所以提前要她小心。
她搖了搖頭。
阮寧進去時,殿內候著的一眾女眷目光都向她看來。
她們心底對於阮寧此人,羨慕有之,嫉妒有之,可能還有憎恨她的。
隻是阮寧站得太高,離她們太遠,並非她們伸手能夠到的。所以這些人,對她羨慕好奇的居多。
阮寧容貌當得起美人二字,眉目間又有股淡淡的冷清,靛青誥命服這樣的顏色壓在她身上,反倒相得益彰。
在座有很多見過世麵的大家夫人,阮寧身上誥命服,她們也曾見過其他人穿。
隻是那些人大都年過七八旬,垂垂老矣,而阮寧,不過雙十年華,年輕得讓人恍惚。
真是,讓人既羨慕又嫉妒的女人。
尊貴的地位,最有權勢的男人,獨一無二的愛情,她全都有了。
怎能讓人不妒?
她得是修了十世福緣,才能這麼好命吧。
阮寧對眾人心中想法不甚感興趣,她走到哪裡,都有人向她示好,哪怕她們心底想法惡毒不堪,麵上都是和善的。
她向太妃問安,問老太妃最近身體可好。
兩人一問一答消磨了許多時間,其他人不時附和,殿內一片和樂融融。
至於有些人眼底瞧熱鬨的心態,可把阮夫人氣得不清。
阮寧坐到她身邊,拍了拍阿娘的手。
阮夫人咬牙。
阮寧知道她氣什麼。
按理來說,東平公主雖然是一國公主,但也沒道理讓老太妃並一眾人這樣等她。
方才她跟老太妃說話,太妃臉上都露出了倦意,這東平公主竟然還沒來。
架子不是一般大。
至於那些看熱鬨的,無非是外麵沒少傳這東平公主放話非寧國公不嫁之事,都樂意看她身陷麻煩之中。
她啜了口茶,淡淡道:“太妃累了,扶太妃入內歇息吧。”
老太妃渾濁的眼睛看向她,露出個笑容:“確實乏了,比不得你們年輕。”她向宮人示意,宮人利索地將老人扶了進去。
有些人麵麵相覷,眼睛裡止不住的興奮。
這是還沒見麵就給了下馬威,一見麵還得了!
阮寧輕輕放下茶盞,在小幾上碰出“當”的清脆響聲。
她語氣清淡,卻又有說不出的冷:“太妃於皇上有恩,雖無子嗣,卻如同皇上親母,對她不敬,可有將我大梁放在眼裡?”
眾人在她目光下猛地一冷。
那些看熱鬨的嘴角僵住。
是啊,這不隻是婦人之間的事,他們大梁太妃被人這樣怠慢,那東平公主根本沒有把大梁放在眼裡吧?
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伴隨著清清靈靈的鈴鐺聲音。
眾人向門口望去,眼睛不由睜了睜。
是個美人。
而且跟阮寧堪稱伯仲。隻是阮寧之美,在冷清,在氣韻。
而此人之美,在眉目顧盼,靈動若飛。
她一進來,未語先笑:“明鈴來晚了,大梁的皇宮太複雜,我迷路了,抱歉讓大家久等,我給大家賠不是。”
在座夫人們個個都是後宅高手,一看便知這小丫頭不簡單,屬於“小妖精”裡最難對付的那一類。
瞧她那笑得單純的眼睛,聲音裡不自覺上揚的嬌軟,堪稱男人殺手。
她們有些緊張起來,這丫頭可千萬彆禍害到自個家裡來。
仔細一想,人好歹一國公主,地位高著呢,輪不到自家那老頭子,不由鬆了口氣。
明鈴讓身後眾人端上來眾多禮物,一一分給諸位夫人。
“是我東平最有名的工匠做的首飾,小小禮物,望諸位喜歡。”
“是褚翠軒出的。”有人感歎。
褚翠軒專供東平皇室,偶爾才有一些流到民間。
他們的首飾千金難求,這明鈴公主一出手便是每人一樣,手筆很大啊。
明鈴又將一尊鎏金佛像呈給太妃身邊嬤嬤:“聽聞太妃信佛,這尊佛像由我東平相國寺開過光,定能增添佛緣。”
阮夫人已經想叉腰罵人了。
說這東平公主不是故意的她才不信呢。
她進來半天,給眾人送禮,連已經離開的太妃都沒忘,卻像是沒注意到阮寧。
虧得阮寧還漫不經心在那裡喝茶。
也有人注意到阮寧貌似被這公主忽略,手裡的首飾瞬時燙手起來。
今日一見,她們也有些拿不定主意,這阮寧能否坐穩寧國公夫人的位子?
畢竟,東平公主實在是太出色了。
她們還聽說,她武功極其高。
“這位夫人是——”明鈴像是才注意到阮寧,“抱歉,我眼神不好,差點沒注意到夫人。”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身後宮人們空著的手,突然眼睛一亮,伸手從自己發髻間取下一支金步搖,“這個是明鈴生辰時父皇送的,送給夫人,希望夫人不要見怪。”
阮寧眼神有些玩味,伸手接過:“那就,多謝公主。”
同時,她心裡無聊極了。
本以為眾人所說武功極高是真的很高,起碼可以讓她過個百來招。
她就是衝著這點來的。
畢竟,她已經很久沒有跟除了謝九玄之外的其他人打得痛快過了。
可現實讓她失望。
謝九玄招不來高手就算了,招來一個麻煩,她默默將這筆賬記在他頭上。
眾人眼珠子差點掉下。
聽聞阮寧脾氣並不溫和。
她們還擔心兩人打起來可怎麼收手。
這就沒事了?
阮寧伸手去接步搖,明鈴眼睛眯了眯。
她心裡有一絲猶豫,忍痛看著阮寧拿走那支步搖把玩。
她沒想到自己算錯了。
這阮寧非但沒有生氣,還接了她的步搖。
她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憋屈。
那可是她最最喜歡的,全天下都找不出第二支來。
“唔,精雕細琢,巧奪天工,那便多謝公主如此大方了。”阮寧又淡淡補了一刀。
明鈴臉上笑嘻嘻,心裡氣得吐血。
作者有話要說:注】:笑話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