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掠殺的力量硝煙，漸漸散去。

孟凡站在餘輝中，如一尊天神，緩緩走出，看著身前幾尺的冠軍侯，默默無語。

冠軍侯一身戎裝戰甲，已經被扒掉。

躺在地上，輕輕喘息著。

他沒有看孟凡，而是盯著蒼穹虛空。

孟凡想來，也許，他還在想著，逆天改命，還在想著，至高殺道？

但是，他已經廢了。

本源已經破碎。

武道之柱，從本來鮮活明亮的樣子，漸漸變得黯淡，好像一塊被風化的石頭，在一點點脫落，瓦解。

他的武道破碎，隻是早晚的事。

最重要的，是他的神魂，已經被諸多大道真意纏繞，其中天意封鎖，形成一個大陣，在冠軍侯的神魂之中，留下了永世都難以磨滅的痕跡。

換言之，他將會變成一個——凡人。

雖然身為三劫神王，逆天改命的冠軍侯，哪怕變為凡人，隻憑借肉身力量，也要超越許多神元境的高手，但孟凡的手段，等於是將他打回了十五萬年前。

可是這種跌落，太恐怖了。

登高雲頂，跌落大地。

孟凡皺起了眉頭。

因為冠軍侯的表情，很平和，他的心神，也沒有什麼劇烈的波動。

孟凡忽然想到了一句話。

不以成敗論英雄。

勝敗乃兵家常事。

對於冠軍侯這種從最底層攀爬到如今位置，甚至在一次次死裡逃生中感悟出了自己的道的強大人物，這種打擊，似乎對他，沒有什麼影響。

甚至，在孟凡的造物之眼中，他能推測到，隻要冠軍侯還活著，他將會再一次逆天改命，重塑本源，凝實武道之柱，最後，修補出現傷痕的神魂！

他能做到。

這種在孟凡看來，無人能做到的事，冠軍侯能做到。

因為當初孟凡和混沌第一子交手，他的肉身被徹底擊碎，可是孟凡仍然能夠重塑一切，又在最虛弱的時刻，成就了兩劫神王。

所以冠軍侯，就一定能做到。

孟凡和冠軍侯，很像。

並不是性格，或者力量，這些外在的東西很像，而是他們的經曆，很像。

都是從最普通的一個凡人，依靠自己，一步步行走到的今天。

都是無視皇權，漠視雲頂的存在。

都是霸道的人物。

都是年輕的怪物。

唯一的不同，是孟凡完全是時代的風雲兒。

孟凡誕生不過一萬幾千年，卻卷入到了各種風雲激蕩裡，萬域的變故，諸天萬界的變故，他都參與到了其中，而且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在這種處處殺機的環境中，他不勝，便隻有死路一條。

而且荒古異象，各種機緣，總在出現。

將他塑造成了造物主，小天道。

諸天萬界，經曆了一場巨大的風浪，大浪淘沙，留下了孟凡。

可以想象，如果當初，是中央大帝戰勝了孟凡，那麼現在整個諸天萬界，將會是另一幅模樣。

勝者，永遠隻能有一個。

冠軍侯，則不同。

除了成名的一戰，斬殺張壽以外，他的一生，並沒有什麼時事，什麼風雲，什麼渦流，他是真正憑著自己的意誌，在一座已經無比穩固，沒有動蕩的至高天朝中，攀爬起來的。

“人道，和天道一樣，都是講究秩序、法則。”

躺在地上的冠軍侯，忽然輕聲開口。

每說一句話，他的胸膛都劇烈的起伏，說明每一個字，他都用了很大的力氣。

因為他的五臟六腑，都已經被孟凡震碎了。

可以說，皮肉之下，沒有一處完好。

“人道想讓眾生都遵守人道的法則，那麼人道，就會取代天道，這真是一個好大的宏圖。

我今天才知道，三千大道，不論是混沌道、人道、魔道、邪道、妖道，這些大道的儘頭，都是一處。”

冠軍侯竭儘全力，抬起頭，看向孟凡。

“都是天道。

正如人道想讓眾生遵守人道而取代天道，殺道也是如此，殺道無情，天道無情。”

孟凡眯起了雙眼。

“我行走武道十幾萬年，見過最無情的人，是你。”冠軍侯淡淡說著。“我不知道你在承受第四次劫難的時候，都經曆了什麼，但是當你承受之後，再次出現，你的一舉一動，一板一眼，暗合天道，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了徹底的無情。

除了你以外，我，現在是最接近無情的那個人。”

何為無情？

不喜不悲。

沒有憤怒，沒有焦急，沒有懈怠，沒有冷酷。

一切情緒都沒有。

才是真正的無情。

古往今來，什麼人能真正做到無情？

哪怕混沌大帝，也做不到。

他像一個頑童，因為無聊，戲耍著諸天萬界一個個名震寰宇的神王，哪裡是無情了？

人道始祖心中秉承執念，為人道鞠躬儘瘁，為走到儘頭，奉獻了終生，又哪裡是無情了？

自古以來，沒有誰，是真正的無情。

隻有石頭。

隻有溪流。

隻有山川。

孟凡能感受到，冠軍侯身上的殺意，已經消失了，甚至任何氣息，都不見了，包括對廝殺天道的執念。

“朝聞道，夕可死。孟凡，你該下手了。”冠軍侯輕聲道。

孟凡站在原地，良久。

他一動未動，隻有頭頂的烈陽投射在他身上的光芒，時而閃爍。

地上，躺著的冠軍侯，以平穩的心態等死。

這樣的風景，可以變成一副唯美的畫卷。

孟凡轉身離去。

沒有對冠軍侯下最後的殺手。

一步步走遠。

“這麼恨麼？”冠軍侯忽然大聲喊道：“你這麼憎恨天道，甚至願意留下一個曾經想要至你於死地的人，隻因為這個人想要屠天？”

“對！”

孟凡的回答，鏗鏘有力。

冠軍侯已經得到了自己的道。

他這個逆天改命的人，就像孟凡一樣，咒罵著蒼穹。

可是他對於天道的恨，相比較孟凡，卻弱了太多。

孟凡是真正的憎恨。

徹骨的憎恨。

憎恨到願意留下冠軍侯，來對付天道！

孟凡一步步走向關城。

關城城牆上，布滿裂痕。

外圍的大陣，已經被孟凡和冠軍侯的力量餘波給摧毀。

關城上，守將單膝跪地。

所有的軍士，都單膝跪地。

“恭迎品相侯，南殿駙馬！”

幾十萬將士，齊聲喊道，整齊劃一到了驚人的地步，甚至會讓人以為是同一個人發出的聲音。

孟凡皺起眉頭。

“陛下有令，全軍將士協助品相侯搜山檢海，尋找乾坤方舟，陛下說過，已經找到了乾坤方舟的一些蛛絲馬跡。”

孟凡雙手負在身上。

一人站在高聳的關城城牆下，看著城牆上的無數將士。

他轉過頭，看向身後，京城所在的方向。

這時，一片雪花，從天而降。

一片之後，又是一片。

成千上萬，密密麻麻。

監天司的大陣，已經修好了。

速度真的很快。

孟凡伸出一隻手，接住一片雪花，冷冷道：“陰謀陽謀，你們這些老奸巨猾的南宮。”

遙遠的京城，監天司中，皇後娘娘淡笑道：“能找到你的人，陰謀陽謀，你都要受著，敢說南宮家老奸巨猾，以下犯上，該如何治罪？”

她問的，是身邊的這些監天司的官員。

理所當然的，沒有得到回應。

誰敢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