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黃袍加身
大帳內。
辛苦許久,戰事終於基本上結束。
北涼將領們難得聚在這裡喝頓酒,結果喝到一半,就聽說縣城裡麵今日發生的事情。
「哢—一「憑什麽?!」
有脾氣暴躁些的將領,直接把桌子掀翻,砸酒碗摔瓷壇的聲音不絕於耳。
「打到現在,差不多三年!」
「三年時間!」
「我們一路從北涼打到渺水!」
「可曾吃過一口好飯,睡過一個好覺?!」
「現在仗打完了,曹家人揮揮手就要把我們趕走?!」
「天底下哪裡有這麽便宜的事情!」
「說的沒錯!」
「今日他把我們趕回北涼,明日是不是就要削藩?!」
「當初的雲州十日,雲州死了多少邊關弟兄?!」
「還有官渡!差點就把大帥害死!」
「曹家的人的心肝腸肺挖出來,都他娘的是黑的!」
「狗日的!」
「老子不答應!」
「我也不答應!」
「大帥怎麽回事?!」
「這也能忍?」
「師弟糊塗啊!」
程位緩緩放下手裡的酒碗,喃喃道:「曆朝曆代,豈有任何一個藩王坐擁五州之地還能跟朝廷和平共處?更何況他還是個異姓王,就算是兄弟喊得再親,他也姓陳!」
「或許———.」
葉鳳修抱著劍鞘:「師弟是在擔憂歸元門吧。」
「依我看,什麽都不用管!」
汪直罵罵咧咧地說道:「事已至此,隻能進不能退,回到北涼之後,再想下中原就要重新打一遍!到時候又要死多少弟兄?!你說是不是,老四?!,老四呢?!」
「老許呢?」
「他們兩個剛才不還在這裡呢嗎?」
「不行!」
「把他們兩個找過來!」
「今天這事情怎麽也得說清楚!『
靜夜沉沉,浮光靄靄,冷浸溶溶月。
灞縣一隅。
宅院涼亭,千萬梨花之下。
「咳咳咳——
斷斷續續的咳嗽聲夾雜著落子聲,在寂靜的夜間顯得格外清晰。
一襲青衫的儒生,和羽扇綸巾的老書生借著月光在樹下對弈。
「今日之事。」
房青雲話說到一半喘息許久,才繼續說道:「你如何看?」
「不能走啊。」
許文才頗有些發愁地說道:「這一走,就不知道形勢要如何變化,事已至此,北涼早就隻能進不能退。
「當然,在下明白的道理,大帥肯定也明白。
「想必,大人是有他自己的顧慮吧,如果是關於修行方麵的話,在下確實是沒有幫大人分憂的能力。」
「我知道他在擔憂什麽,不過就算沒有這件事情,按照他的性子也未必願意去長安。這就是我們上次聊的,必要的時候推他一把。」
房青雲重重落下一子:「許先生,承讓。」
「嘶~」」
許文才倒吸口涼氣:「房先生這棋下得真夠險的,簡直就是換命,最後也就贏我半子,但要是被我發現輸掉。」
「贏半子也是贏,不是麽?」
房青雲結束這局棋,淡淡道:「這次歸元門,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就由我,來把黃雀趕走吧。」
他說著把計劃和盤托出。
「這怎麽能行?!」
許文才豁然起身。
「稍安勿躁,先聽我慢慢說。」
房青雲輕咳兩聲:「如今師弟他武道精湛,兵馬充足,但其實距離成就大事,還有兩點欠缺。」
「是啊。」
許文才拿起羽扇輕輕搖晃:「曹家六郎這兩年,效仿大人鏟除靈禾,登基之後更是大赦天下,又有『曹」家的金字招牌。
「大盛朝如今再怎麽腐朽,也確確實實養士三百年。
「再加上這次。
「曹六郎一沒有削兵權,二沒有留人質在京城,甚至連皇位象徵的傳國玉璽和龍淵劍都留給大人,稱之為『暫代保管』。
「這一套流程走下來,實在是沒有起事的理由,可謂是出師無名,若是硬來,天下人答不答應暫且不論,對於玄之又玄的國運有沒有影響,都很是難說。」
曆代帝王講究「正統」,講究「得國之正」,必然是有所原因的。
直到如今。
許文才終於幡然明悟,那日夜觀星象,為何即便舊帝隕落,出自北涼的紫薇新帝還是未必能入主五帝座,終究還是缺少一些玄之又玄的東西。
「所以—..」
許文才皺眉道:「房先生才準備用自己一箭雙鵰?既能保證出師有名,創下一國之運,又能趕走黃雀,讓大人再無顧忌?」
他突然明白青衫儒生這最後一局棋的含義。
謀士以身入局,舉棋勝天半子。
「不行!」
許文才重重放下羽扇,微微眯眼道:「這件事情,交給許某人去做為好!在下不過一介鄱陽布衣,而且又是凡俗之軀,若是能肉身創下一國之運,也算是萬古流芳。」
「文才兄莫非也要做庸碌之人行庸碌之事?咳咳——」
房青雲扯著蒼白的嘴角:「房某大限將至,以將死之身勝天水修士,豈不痛快?文才兄若是再提,在下可就要認為你是想爭功勞搶風頭,讓天下人覺得『臥龍』強過「鳳雛』。」
許文才凝重道:「先生可都準備好了?」
「當初在幽蘭京城的時候,便從一名叫錢其仁的修士口中有所耳聞,那時候就有所準備。」
房青雲頜首道:「再結合雲頂宮給的情報,我去的話有九成把握,這件事情也隻有我才能辦。」
庭下無言。
良久之後,許文才重新坐下。
「此事萬萬不可讓我師弟知道,否則必不可成,這個———」
房青雲拿出一封書信,又留下一支玉笛,十分平靜地說道:「我走之後,麻煩文才兄幫我把這些交給師弟。」
「好。」
許文才將東西悉心收下:「房先生不打算———-再跟大人說說話?」
「不了。」
房青雲輕輕搖頭:「事不密則泄。」
兩人說話間,外麵傳來嘈雜之聲。
「先生!」
臥龍弟子齊成匆匆趕來:「外麵來了很多軍營裡的將軍,非要見兩位先生,
好像是因為白天的事情。」
「讓他們進來吧。」
不多時,院子裡就出現烏決決的人群,皆是身穿甲胄腰間挎刀劍的軍中將領。
經過整合擴充之後,北涼軍現如今擁兵三十萬,也就是說光鎮營主將就起碼有三十名,除去呂籍等人領兵在外,基本上全部聚集在這裡。
「白天的事情你們聽說了嗎?!」
「老許!」
「曹家要讓我們撤軍!」
「這能答應嗎?」
「當然不能!」
「曹家還想一輩子在我們頭上拉屎撒尿?!」
「惡心!」
「老四!」
汪直大大咧咧地說道:「咱們可不能忘記,以前曹楷是怎麽對待師父的!如今曹六郎表麵上客氣,那是因為他實力不足,不敢翻臉。簡直就跟曹楷一模一樣!」
「是啊。」
程位附和道:「他背靠歸元門,說不定在背後算計什麽呢,哪怕不為我們自己,也要為北涼的弟兄們好好考慮一下。」
「老四。」
榮灩秋開口道:「你們還不趕快拿個主意?」
「嗬嗬~」
許文才起身道:「諸位將軍稍安勿躁,主意已經有了。」
「有了?」
「啥主意?」
「直接殺到長安去?」
房青雲和許文才對視一眼,都沒有急著說話。
「嘿!」
「你們兩個賣什麽關子?」
「再不趕緊說說你們的主意,我們就要直接去找大帥了。」
「說什麽,我們也不撤軍!」
「小成子。」
許文才揮揮手:「去,把我書房裡的東西搬過來。」
齊成立即照做,不出盞茶時間就返回庭院,懷中多出一個上著銅鎖的木箱子。
「又是這破箱子。」
馮庸嘀咕道:「這兩年你走哪帶哪,也不知道裡麵裝的是什麽寶貝,跟當下的事情又有什麽關係?」
「還真有關係。」
許文才輕輕晃動羽扇:「而且是一勞永逸地解決掉問題,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能找我們北涼的麻煩。」
「這麽神?」
「裡麵什麽東西?
「怎麽早不拿出來?」
「一看便知!」
許文才說著,拋出一把鑰匙。
「神神叨叨!」
汪直接過鑰匙,不以為然地說道:「我來看看有沒有那麽玄乎!」
「哢鑰匙打開銅鎖,伴隨著「吱呀」一聲,蓋子打開,露出內裡的廬山真麵目。
「我日。」
汪直虎軀一顫。
「啥玩意兒?」
將領們紛紛擠過來坤著脖子查看,但凡看清楚的人,神色立馬都會一凜,老老實實閉上嘴巴。
原本嘈雜無比的院子,在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內就變得鴉雀無聲。
最終還是許文才打破沉默:「諸位將軍,意下如何啊?」
「好!甚好!」
汪直率先拍桌子:「確實是個好辦法!」
「沒錯!」
趙康聲音高亢地喊道:「隻有這樣,我們北涼軍才再也不用被人欺負!什麽曹家,都特娘的是狗屁!」
「早該如此,早該如此!」
從鄱陽走出來的鄉黨將領們率先讚同。
「我也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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