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德華分管旅遊之後,在和山水公司的接觸中,明顯發現山水公司對他不冷不熱,有抵觸心理。他自恃副縣長的身份,一怒之下就對一個項目指手畫腳,百般刁難,結果山水公司二話不說就撒回了前期資金,轉而和皇縣接觸,提出向皇縣的章岩風景區的投資意向。李丁山在常委會上拍了桌子,指責某些領導不了解市場經濟,思想僵化,還停留在九十年代初期的水平,居然對投資商還吃拿卡要,簡直就是安縣的恥辱。既然縣政府對山水公司的投資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他決定親自掛帥,代表縣委縣政府直接負責山水公司的投資事宜,隻要是涉及到山水公司的事情,不管大事小事都要向他彙報。邱緒峰明白,李丁山不過是順手牽羊,借機獨攬了大權而已。不過他也有苦說不出,楊德華做得確實太差,一點頭腦也沒有,怪不得上一次投資會被景縣搶走,有他這樣的分管副縣長,能拉來投資才怪!楊德華誠惶誠恐,他也清楚了自己的位置,山水公司的事情,隻要向李書記做了彙報,就會一切順利。隻要李書記不點頭,各項工作就難以開展。沒辦法,他隻好一改事事都向邱縣長彙報的做法,改為事事都向李書記請示,弄得邱緒峰大為惱火,直罵他是白眼狼。邱緒峰發火歸發火,又不可能再從楊德華手中要回旅遊,縣政府的決定可不是小孩子過家家,今天這個明天那個,要是這樣的話,還有什麼威信可言?邱緒峰忽然醒悟過來,怪不得夏想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原來一開始他就沒打算居功,就想把政績讓給李丁山。要是夏想還分管的話,李丁山也不好意思直接伸手,現在給了楊德華倒好,李丁山反而明目張膽地插手大小事情。邱緒峰一把把眼前的一個記事本撕得粉碎,心中大怒,李丁山和夏想,還真是配合得天衣無縫,他其實被二人聯手耍了一次!與邱緒峰的暴怒相比,夏想不但一點也不生氣,反而喜形於色,因為經過一段時間的暗查,蕭伍終於有了收獲。“夏縣長,厲潮生有一個情人,叫遊麗,她在縣城開了一家服裝店,生意還算不錯。她丈夫在稅務局上班……”蕭伍一臉興奮地說道,棱角分明的臉上流露出一絲勝利的喜悅。在常山飯莊的包間內,夏想和蕭伍相對而坐。“等等!”夏想打斷了他的話,“你確定遊麗是厲潮生的情人?厲潮生口味夠獨特的,找的情人還有丈夫?”“錯不了,遊麗在沒結婚之前就認識了厲潮生,就一直是他的地下情人。後來在厲潮生姐姐的介紹下,她嫁給了現在的丈夫。結婚之後,她和厲潮生還是來往不斷,不過因為他們從來不在安縣過夜,有時候甚至開車到野外,要不就到燕市,反正沒有一個固定的地點,所以我跟了他們一個月,才有一次機會親眼看到他們開車到了野外,然後就在車裡……嘿嘿!”蕭伍嘿嘿地笑了起來。厲潮生果然是個人物,厲害,約會情人都這麼小心,還讓情人結婚,就是為了掩人耳目!佩服,真讓人佩服!夏想都有點敬佩厲潮生的心思和手腕了,對他的顧全大局而不惜讓情人嫁人的承受能力,也是自歎不如。厲潮生的姐姐給遊麗介紹的對象,不是厲潮生的授意又能是誰?“遊麗還有一個兒子,在城關小學上三年級。”蕭伍又補充了一句,“我懷疑,遊麗的兒子是她和厲潮生所生,因為她的兒子姓遊,叫遊永!”夏想愣住。官員不缺情人是正常現象,情人為官員生孩子也不少見,如果說遊麗的兒子姓遊,而不是姓她丈夫的姓,很明顯就說明了一個問題,遊麗不想兒子姓彆人的姓,厲潮生更不想自己的兒子姓彆人的姓,但又不能姓他的姓,隻好退而求其次,姓他母親的姓!估計情況是,遊麗跟了厲潮生多年,一直被他藏得很深,野百合也有春天,何況是一個活生生的女人,所以她不管是無意還是有意,反正是懷孕了。她想生下這個孩子,不管她用什麼方法打動了厲潮生,總之厲潮生也同意了,但條件是,讓她找一個丈夫嫁掉,算是掩人耳目。為了孩子,遊麗也就隻好答應了。至於更細節的問題,比如厲潮生可能會要求遊麗一周和丈夫性生活的次數,不得超過幾次,一個月必須有多少天陪他,等等,夏想也就不好意思再猜想下去。一直從安利公司身上沒有找到突破口,沒想到,還是在蕭伍的幫助下找到了厲潮生的軟肋,夏想就目光熱烈地看著眼前的昔日好友,心情激蕩。果然是他曾經的至交好友,一出手,就幫他解決了一個天大的難題。“有沒有興趣到三石風景區上班?”夏想知道每個縣都會有一些地下勢力,也許稱之為地下勢力不太確切,就是一些無業遊民,會對外來的投資公司有威脅和敲詐行為,一般數額不大,類似於保護費的性質,多數公司會選擇交錢了事,他就有意讓蕭伍去幫肖佳的公司一段時間,等一切步入正規之後,可以再重新安排蕭伍的前途。蕭伍搓搓手:“我閒散慣了,怕給夏縣長丟人。”夏想拍拍他的肩膀:“你也該收收心了,聽我的建議,先到三石風景區當一段時間保安隊長,負責景區的治安工作。等過一段時間,我會再想辦法替你找一個更好的工作,反正隻要你肯收心,肯定虧待不了你。”蕭伍還想再說什麼,蕭何推門進來,訓道:“還不快謝謝夏縣長!以後有夏縣長幫你,你就有出人頭地的一天。要不任由你現在胡鬨下去,早晚有一天會害死自己。”夏想心中一驚,蕭何還真是有先見之明。他現在就是要慢慢地約束住蕭伍,不能再讓他信馬由韁地混下去,否則一旦出了大事,觸犯了法律,誰也救不了他。蕭伍是當兵出身,軍人在部隊上習慣了服從上級命令,夏想是副縣長,在部隊上就是副連長,所以他對夏想有一種天然的畏懼感。又聽蕭何一訓,蕭伍就下意識地“啪”的一聲立正:“是,首長!”夏想一個電話就解決了蕭伍的工作,蕭伍興衝衝地上班去了,因為他聽說有十幾個小夥子要交給他訓練,高興得不得了。回到辦公室,夏想琢磨了半天,在想如何從遊麗身上打開突破口。隻要遊麗鬆口,厲潮生必定倒台。但問題是,遊麗不但肯為厲潮生生一個孩子,而且還聽從他的安排嫁給彆人,可見她對厲潮生是如何的死心塌地,想要她主動交待問題,不但會打草驚蛇,而且效果還會恰得其反。怎麼辦?關鍵是要證明遊永是厲潮生的親生兒子,而不能僅憑猜測。如何證明,隻能用DNA做親子鑒定了。但是要如何取得遊永和厲潮生的DNA呢?想了半天的時間,夏想猛然靈光一閃,想出一個絕佳的獲取遊永DNA的好辦法。他拿起電話:“小謝,到我辦公室來一趟。”謝起義很快敲門進來:“夏縣長,您找我?”“小謝,你做一下統計,看縣城之內一共有多少家小學,一共多少小學生,然後列一個數據給我……還有,通知教育局局長王磊和衛生局副局長刁華文來我的辦公室一趟。”謝起義走後,夏想又沉思片刻,覺得事情還是和梅曉琳商量一下為好,有了她的支持,會減少不少阻力。而且獲得厲潮生DNA的事情,恐怕還得落到她的身上。因為要在辦公室等兩位局長,他就把電話打到了梅曉琳的辦公室:“梅書記,可否請您勞累一下,到我的辦公室來一趟?”梅曉琳回答得倒也乾脆:“好,五分鐘。”梅曉琳穿了一身灰色長裙,外麵還罩了一個正裝外套,顯得非常乾練。夏想就誇她:“這身打扮不錯,有書記的威嚴,又有女性的柔美,梅書記就是我們安縣縣委大院的太陽,我們都是向日葵!”梅曉琳一笑就書記的形象全無,儘管她笑得也很淑女,抿著嘴,露出的牙絕對不超過八顆,隻不過她說的話就讓人無語了:“我可不當太陽,我沒有那麼博愛,把陽光普灑大地……說吧,找我什麼事,不會就為了誇我一誇?”夏想就實言相告:“我想在縣城範圍內開展一次小學生身體普查,由教育局和衛生局聯合出麵,對縣城所有的小學生進行一次免費體檢,旨在了解小學生的健康狀況,並根據體檢結果,提出合理的改進方案,這件事情希望得到梅書記的大力支持。”“這是好事,為了下一代,我肯定支持你。”梅曉琳有點疑惑地看了夏想幾眼,“就這點事,沒彆的了?”“有,還有就是事關厲潮生的,有了一點新發現……”夏想話還沒有說完,梅曉琳就急急地向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著急地問道:“是什麼新發現,快告訴我!”梅曉琳情急之下也沒注意,雙手正好抓住夏想的雙手,二人等於是四手相握,相對而立,姿勢就有點小有曖昧的意思,夏想還沒來得及抽出手,就聽到樓道中傳來腳步聲,就說:“等一下再說厲潮生的事情,請梅書記坐好,我一會兒和教育局局長、衛生局局長談工作的事情,您表示一下支持就可以了。”梅曉琳才意識到自己抓住了夏想的手,不由臉一紅,急忙鬆開,假裝若無其事地坐到一邊,卻不敢再看夏想一眼。教育局局長王磊和衛生局副局長刁華文一起趕到了。衛生局自從上一次局長被免之後,刁華文一直以副局長的身份主持日常工作,縣裡也沒有給他一個說法,也沒有扶正的意思,他就有點著急。正好分管副縣長夏想找他有事,就急急趕來,想給夏想留下一個好印象。分管副縣長沒有人事權,但有向縣委縣政府的舉薦權,也不能得罪。王磊擔任教育局局長多年,再乾兩年就要退了,也沒有什麼爭一爭的心理了,就想平穩乾到退休。他對夏想的態度是,公事公辦,不近不遠。兩位局長敲門進來,還沒有來得及向夏想打招呼,夏想就急忙為他們引薦梅曉琳:“王局長,刁局長,正好梅書記也在,來見一下梅書記……”梅書記身為縣委二號人物,一般的局長不一定見得到,王磊儘管心中已經熄了再進一步的念頭,但麵對主管人事的副書記,還是心中一緊,急忙恭敬地叫了一聲:“梅書記!”刁華文的心思就在瞬間轉了無數個彎,夏縣長是什麼意思?他找電話讓自己過來,一見麵就先引見主管人事的副書記,是不是什麼暗示,難道是自己時來運轉,要扶正了?真要是梅書記發了話,衛生局局長的寶座,自己就坐穩了一半了。他心裡猜測著,臉上就不由自主露出了激動的神情:“梅書記,您好,我是衛生局副局長刁華文,請梅書記指示。”梅曉琳倒是很給夏想麵子,依次和二人握了握手,說道:“我是和夏縣長談工作的,既然是夏縣長找你們有事,你們就先談,不用管我。”說是不用管,她卻坐在一邊,擺出一副旁聽的姿勢,無形中給王磊和刁華文以極大的壓力。尤其是刁華文,他甚至將梅曉琳旁聽當成了對他的考察,不但擺出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還坐得端端正正。夏想也沒說什麼客套話,開門見山地就提出了他的想法。王磊聽了,倒沒有什麼反對意見,因為是為小學生體檢,他沒有任何理由反對,唯一擔心的就是,體檢費用由誰出,就愁眉苦臉地說道:“好事是好事,可是夏縣長有所不知,教育局的經費年年緊張,縣城的小學生雖然人數不多,不過都免費體檢,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這個費用問題……”“也沒有多少錢,錢我們衛生局出了,王局長隻負責組織就可以了。夏縣長一心一意為百姓著想,要為孩子們免費體檢,我作為衛生局的副局長心裡非常感動,也非常慚愧。夏縣長日理萬機,都能想到小學生的身體健康問題,我身為直接領導,卻沒有這個意識,是我的工作失職,我向夏縣長檢討……”刁華文一臉誠懇,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讓夏想看了,差點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梅曉琳就沒有夏想的隱忍功夫了,她“撲哧”一下笑出聲來,隨即意識身為副書記必須保持威嚴,又急忙收起笑容,一本正經地說道:“刁局長就不要做自我批評了,能夠意識到自己工作的不足的同誌,就是好同誌。既然你和王局長都沒有什麼意見,具體如何操作,你們下去商量一下,儘快拿一個方案出來交給夏縣長。對這件事情,我也是大力支持的。”有了梅曉琳的一句話,刁華文如同吃了一顆定心丸,心中更堅定了自己的猜測,隻要這一次任務完成得圓滿,給夏縣長留下好印象的同時,肯定也可以給梅書記留下好印象,到時就不愁沒有機會扶正了……他心中興奮了半天,忽然又意識到一個問題,梅書記怎麼就對夏縣長的工作這麼支持?梅書記未婚,夏縣長也未娶,難道是?刁華文又猛地打了一個激靈,打住,打住,領導的隱私可千萬不能亂打聽,更不能亂傳,否則到時惹領導不高興了,彆說升官,估計就直接回家養老去了。王磊和刁華文走後,梅曉琳立刻站了起來:“好了,好了,剛才給足了你麵子,快說,有什麼發現!”夏想也沒有再吊梅曉琳胃口,就把遊麗的事情一說,當然也沒有隱瞞遊永疑似厲潮生親生兒子的猜測。梅曉琳睜大了眼睛,眼睛左右轉動幾圈,想明白了什麼:“原來你打著給小學生免費體檢的幌子,就是要為了獲取遊永的DNA,行呀你,壞主意挺多。”夏想謙虛地笑:“梅書記過獎了,我也是在偶然的情況下才想到了這樣一個不得已的辦法,談不上壞,再說也有真心為學生們免費體檢的想法。至於厲潮生的DNA嗎,就得交給梅書記出麵弄到手了。”梅曉琳也挺聰明,拍手說道:“沒問題,開常委會的時候,我坐他旁邊,乘機從他身上弄一根頭發就可以了,是不是??”“對,頭發最好不過,不過如果實在沒有頭發的話,也不能非得從他頭上撥一根,那樣就太明顯了。萬一不行,他吸過的煙頭也可以。”夏想還真擔心梅曉琳衝動之下,強行從厲潮生頭上撥一根對發下來。當然也隻是他的猜測而已,他也相信她不會這麼激動,之所以這樣說,既有防患於未然的意思,又有開玩笑的性質。梅曉琳大為不滿地白了夏想一眼:“彆把我想象得這麼沒有腦子,我現在做的是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事關一個縣委常委的清白,不是小事,怎麼不會慎重從事?”她說著說著,可能是有點口渴了,伸手從桌子上拿起杯子就喝,邊喝邊說,“如果最後DNA配對成功,證明遊永是厲潮生的兒子,下一步我們怎麼辦?”